第80章 第80章
顧錦恪就著夜色靜靜枯坐了一夜,第二日天將將明的時候,將手中已經攥的皺巴巴的信紙舒展平鋪開來,然後分疊好,放在燭火上慢慢引燃了,看著灰燼一點點落下。
吩咐下面的人掃掉落在桌上的灰燼,顧錦恪沐浴更衣,然後目色淡淡的走了出去。又開始一天的調遣忙碌。
最近軍中出現了一批男子後勤,由一些軍中女子的夫郎家眷組織而成。主要負責軍中輪換下來的傷兵照料之事,或是其他漿洗縫補等瑣碎之事。
軍中醫官有限,受傷士兵眾多,醫官只能緊著傷重的,危急的來,但戰場上刀槍無眼,參戰的士兵,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其他非致命傷,就來不及處理。原本若是天熱,早就感染潰爛了,但是天氣冷,也就靠著潰爛速度慢拖延下來,但是傷口也癒合的更加遲緩,加上軍情緊急,修養不周,這更是折磨人,而且大大影響戰鬥力。
連自己都照顧不周,更不用提衣裳的漿洗縫補了。原本軍中自有合作的人對軍服縫補漿洗,但是戰場輪換快,衣裳破的更快,也髒的更快,這需求量一下子翻了三五番,合作的人簡直苦不堪言,原本也要讓這些士兵將就穿著的,但是又受了傷,不好讓這些髒亂的衣服讓給感染了。這時候找人又不好找,外面合作的人便一直苦哈哈的頂著。
甚至有幾個極端的痞子和合作的人家,交接的兵士吵起來,起了矛盾。
顧錦恪看在眼裡,原本都準備了讓士兵自力更生,準備組織小隊,互相照顧了,以防事情鬧大,縱容的軍隊里養出些嬌狂的人,延誤軍情,沒想到突然湧出些男子,將此事全權接手了。
而且因為是軍中親眷,與士兵熟悉更快,做事又爽快利落,容易被軍中士兵接受。不過一兩日,就已經似模似樣了。
並且由於身份相同,軍中兵士對他們很有保護欲。
這可是從微末小事,以小見大了,遏制了不少事。
顧錦恪聽聞消息,愣了一下挑眉,笑著搖搖頭。這可是省了她們不少事兒來了。然後聽外面稟報說黎玉辛和喬希求見,還是聯袂而來的。
這兩個人竟然撞到一起!
顧錦恪詫異的點點頭,便一起見了。剛坐堂上,就見兩個各有氣質的男子錦衣飄飄,手挽著手一同踏了進來,俱都是臉上帶笑,朝著顧錦恪行了一禮:「殿下!」
顧錦恪看了看他倆,還有些奇異:「你們怎麼認識?怎麼還關係很好的樣子。」
竟然是笑著手挽手一起來的。
兩個男子對視一眼,黎玉辛笑道:「街頭偶遇,相談甚歡,一見如故,便成了朋友。」
顧錦恪:……這緣分還挺特別的。
她沒準備細究,不過這兩個人竟然心平氣和相處,已經很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畢竟之前在清城府,第一次喬希和江墨,薛欒等人見面時,針鋒對麥芒的事還恍如昨日呢。
兩人也沒在意顧錦恪的詫異,直接將這次的來意道明了:「我們來,是有公事求見殿下的。」
顧錦恪點點頭:「不知道是什麼事?」
她也清楚兩個男子並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若是有私事,一定會等到她回小院或出了軍營再來見她。而會大喇喇的直接進入軍營求見,畢定是有公事要辦了,這也是她為何毫不猶豫宣召見面的意思。
而且,看兩人的模樣,她大約也能猜到是什麼事情了,然後和這兩天的事情對應起來,心裡更是大概有了數。
果不其然,喬希道:「近些日子,我和黎公子一見如故,眼見前方戰事吃緊,無數女子為我大晉拋頭顱灑熱血,我們自然是佩服的很,也心有感慨,更想為戰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是前方戰事,我們也插不上手。後來聽說軍營里多了很多輪換下來的傷兵,因醫官和人手有限,沒有得到妥善的處置和解決,讓她們飽受傷病的折磨,我等內心更是愧疚,想要能幫上些忙。」
黎玉辛點點頭,接話道:「於是我和喬公子商量後有些為難,畢竟又不能如同後院採買人來照料。倒是一日閑逛,遇見一個成了親的小夫郎,枯坐門口,面露思念擔憂,一時興起,上去打聽詢問了他枯坐的理由。」
「後來才知道,他今年新嫁了一個兵卒,這士兵今年初初上戰場,他的夫郎思妻心切,夜不能寐,便是家中諸事,也沒有心情和盼頭操持,很快消瘦下去,他旁邊的左鄰右舍還有一個寡夫,家中先頭的妻子也是士卒,妻主死了以後他的日子也是十分艱難,吃了不少苦,也找不到什麼工作營生,人也快速老了。」
他和喬希對視一眼:「我們兩人見這些士卒家眷可憐!可敬!這邊疆城還不知有多少戶這樣的人家和男眷,一人之力必定幫不上忙的。但是軍營傷兵無人照顧,這些家眷空等苦等生活艱難,不如各取所需,互相幫助。」
「由這些細心的家眷照料傷兵,在軍營里討口飯吃,日日見著士兵,也不怕別人欺侮,若是家中妻主輪換下來,也可一慰相思之苦。」
顧錦恪聽的點點頭,喬希卻皺了皺眉頭:「只是先頭新鮮自然是萬事都好的,但是什麼事情長久了都會有矛盾。我和黎公子本是好心,但日子長了,也怕給殿下惹麻煩,不如趁現在剛剛開頭,來同殿下討個章程,將此事細細規範了,以後都按章程辦事,以免以後鬧出些什麼來,反而生了怨恨。」
他攤開手掌,細細數道:「第一,軍營重地,出入首先都要查證身份,以防這些人里混入姦細,挑撥我朝士兵。第二,這些人畢竟是男子,軍營里大多是女子,相處之間也要有界限……」
顧錦恪眼裡便含了笑意,拍拍手掌:「來人,筆墨伺候!」
這兩個人做事,真的是難得周全,不僅幫她解決了一樁大問題,現在竟然還為以後憂慮,早早就來為此時拔出後患,真是……
她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真切的感激的消息。其實若是他們只是促成此事不來,顧錦恪心裡也是心存感激的,過兩日必定也要讓人擬出個章程來,絕了此事的後患,但是自己做歸自己做。
有人為你瞻前,還願意為你顧后,得此真心相待,被人妥帖護著,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顧錦恪又找了幾個在傷兵里令人敬服的士兵,然後在來幫忙的軍眷里挑出幾個聲望不錯的,一起來到帳中,商議聽尋,慢慢補充。
顧錦恪之前就有所思慮,黎玉辛和喬希更是心中有數才來見的顧錦恪,軍眷和傷兵也相處了幾日,發現了其中的問題,大家互相印證,補充,修改。倒是徹夜通宵,耗費了一日多的功夫制定了一份詳略的章程出來,經過核驗以後,軍營上下通報,讓每一個人都知曉此事的存在。
事情忙完,顧錦恪遣散了其他人,見昨夜陪著通宵的兩個男子都困頓不堪,眼睛下面一個大大的黑眼圈,眼皮都有些浮腫,一直小小的隱忍著,連續不斷的打呵欠,臉上有些溫柔的笑意,也有些心疼,但是很快忍住了。
她吩咐下面的備車馬,喊兩個人道:「走吧,送你們出去,先回府歇息。」
兩個人倒是都感覺現在容色不好看,不太想將這一面露給顧錦恪看,已經努力遮掩了,將斗篷上的兜帽深深拉下來遮住臉。
他們倒不是執意要通宵,讓顧錦恪感動或者怎樣,只是此事宜早不宜遲,早早解決還能讓顧錦恪騰出手做別的事,也不耽擱她的時間,也避免軍營中的牛鬼蛇神真的生出什麼事兒來。畢竟是他們挑的頭,要給顧錦恪分憂解難的,總不能做件糟心事,顧首不顧尾,給顧錦恪留下一個大爛攤子,反而惹麻煩。
此時聽見顧錦恪招呼,便都點點頭,往外走去,馬車已經在那裡等著了,顧錦恪站在一旁,看著兩個人由人撐著上了馬車,然後有些迷濛困頓的倚在了馬車車壁上,然後很快睡了過去。
顧錦恪便揮揮手,讓馬車平穩緩慢的駕駛起來,往城中去,顧錦恪自己則翻身上馬,在一側護送兩人回去。
她自己也有兩日沒休息了,正好一起回去好好睡個覺。
只是一路安穩的到了小院,才發現兩人竟然已經睡熟,歪歪靠在一起,睡得正香,喊他們都讓人有些於心不忍,顧錦恪只能喊了院中的粗使侍人過來準備將兩人背回去歇息。
只是沒想到兩人警惕心倒是很重,那侍人小心翼翼將兩人分開。準備將坐在外圍的黎玉辛背下來,只是這下背人,動靜就略大了些,剛移到車門口,黎玉辛就迅速轉醒,見有人要來背他,當即手比大腦更快,一掌拍了過去,將人拍的踉蹌,又很快補了一腳,讓人直接摔在地上。
只是他自己也在馬車邊緣,身體搖搖晃晃的,這一使力,身體前傾,直直就往馬車下面跌。
這些事不過發生在一瞬間,等到顧錦恪聽到動靜回頭,人已經被黎玉辛摔的趴在了地上,他自己也直直往地下撲。
顧錦恪:……
她一時哭笑不得,回身險之又險的拉住了黎玉辛的胳膊,黎玉辛也一瞬間聞出了她的味道,本能的就纏了上去,一手勾住顧錦恪的肩膀,雙腿纏上顧錦恪的腿,迷糊道:「殿下救我,有人要背了我去賣!」
他說的話小小聲,還不等顧錦恪解釋,周圍四周的其他侍人也終於反應過來。
「啊!」的一聲尖叫,一堆侍人忙手忙腳亂的去扶地上的侍人。
這動靜不小,也驚醒了馬車裡另一個還在靠著睡得正香的人。以為出了什麼事,他揉揉眼睛,忙探出頭來看,急聲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他的眼裡還殘存著困頓的迷茫,就鎖定了自己最關心的人,目光看向顧錦恪。就看見馬車外顧錦恪站的筆直如松,一手還拉著黎玉辛的胳膊,一手扶住黎玉辛的腰。黎玉辛彷彿藤蔓一樣纏繞到了殿下身上去,不知嘟嘟囔囔了什麼,然後顧錦恪臉上露出一點笑意。
遠遠看去,一對璧人一般,纏綿恩愛的很。
顧錦恪和黎玉辛彷彿也聽到了喬希的詢問,紛紛轉過頭來看。
三個人,六目相對。
這下,什麼睏倦,疲累,迷糊通通都消失了,喬希看著這一幕,唇角輕抿,然後緩緩露出一點笑意。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哈,7月快樂,寶貝們,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