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這不是顧錦恪傳回來的消息,相反,她將這個消息瞞的很緊,但是由於當天中藥中的突然,關注的人也多,下面的人不一定清楚,但上面的人大約都是知道的。若是一個普通的男子,那也就罷了,但是喬希的身份也並不低,他的母親是六部尚書之一,這樣的家世,顧錦恪不可能隨意打發了,女皇因此也就得到了消息。
方芮點點頭:「是的。」
女皇就又慢慢的咳嗽了一陣,眼神卻沉默下來,手指捏著桌案摩挲,若有所思。
「喬大人快要高興瘋了吧。」半響,她幽幽的道。
方芮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因為喬大人確實高興瘋了。
喬母是兵部尚書,自己手裡有人脈,喬希和顧錦恪的事她很快就知道了,太女正君還沒進門,喬希的身份有了這樣的事實也必定板上釘釘,她很快就是皇親國戚了,而且喬希這樣聰明,難道喬家往後還會沒有好的日子嗎?她這幾日上朝下朝都是飄飄然的,見女皇都能油然生出一種親近感。
女皇卻不這麼想,她看著摺子冷笑一聲:「看來喬大人是需要冷靜一下。」
太女如果喜歡喬家的公子她可以不管,寵幸哪個男人她也不會說,但是外戚想要獨大,甚至想要一步登天,那這就是戳她的逆鱗了。
「先把消息透給薛家,再透給公仲家。」
薛家現在名義上是太女的王君家,而公仲家可有一個看不清自己內心的公仲星,若是知道太女有了真正寵幸的人,薛母為了兒子會制衡喬母,而公仲星,一個衝動易怒的小公子,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方芮點點頭。
女皇笑了笑,這回倒是真的有些開心了,畢竟除了這件糟心事兒,也是有大好事兒的,她沒想到這次打蠻國的軍隊如此順利,直接攻打進王庭不說,甚至生擒了蠻王,還有之前一個身份貴重的小王女。
而且從傳來的消息看,最原以為最艱難的兩戰,竟然沒有耗費多少功夫,還是太女立了首功。
她輕輕嘆息一聲,想起顧錦恪纖細筆挺的身姿。這些年故意放縱的孩子,終究長成了翱翔天際的鷹,而她悄悄寵溺的,一個個犯下大錯,她一時不知道內心是不是後悔的。
方芮端上藥碗來:「陛下,該喝葯了。」
女皇瞧著黑乎乎的葯汁,眼神暗了暗,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她大約是……不過幸好是後繼有人的。
她這段日子喝慣了葯,等葯涼了一些,也不需要服侍,自己端起碗來就喝了,聽見一旁的方芮稟報:「陛下,賢貴君和君后已經好多次讓人過來傳話了,說是想見見您,然後為您侍疾。」
之前女皇下了命令,不讓後宮的人過來服侍,但是君后和賢貴君還是隔三差五的來送東西,雖然沒接,但是還是在傳話的,驀然又聽見這兩個人的消息,女皇的手握緊了碗,呼吸都有一刻的急促,良久才慢慢平息下來:「去給孤打發了!以後他們的消息也不準傳過來!」
不然她實在怕自己忍不住,現在就將這兩個蛇蠍心腸的人處置了,然後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方芮大約是猜到了一些真相,並不敢有所辯駁,當即應了下來。
女皇喝完葯歇息,半夢半醒間,若有所感,她忽然問陪在床頭的方芮:「皇陵那邊如何?」
「修身養性,安穩的很。」方芮輕聲答。
女皇便睡的更放鬆一些,方芮實在有些忍不住,竟然低聲問:「陛下,你怎麼不問問太女殿下?」
說完她就被自己嚇了一跳,連忙抬頭去看女皇,卻見女皇已經睡著了,應當是沒有聽見她這句話,方芮趕緊垂下頭來,萬分慶幸,然後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心底斥責自己:多嘴!胡言亂語!
她看女皇睡熟了,給女皇掖了掖被子,女皇這場病生的有些久,整個人瘦的厲害,鬢邊無論再如何遮掩,也都多了不可遮掩的白髮,眼角也有些細紋,她陷在被子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是個垂暮的老人,方芮陪女皇從幼時到長大,從潛邸到皇宮,又從青年陪伴到現在,她是陪伴女皇最久的人,看到這樣女皇,她的鼻子驀得有些發酸,帶了些泣聲:「陛下!」
良久,她才擦擦眼睛,悄無聲息的退下去。
等到方芮走了,躺在床上的女皇眼角才慢慢沁出一滴淚。
她的身子不爽利,近些日子更是,即使喝了湯藥很快躺下睡覺,也睡得並不安穩。一是入睡困難,而是覺輕,隨便一點動靜,她也睡不著了。
她抓了抓錦被,含糊不清的聲音從嘴裡吐出來:「晚了。」
不是不想問顧錦恪,只是顧錦恪……已經不需要她問了。
……
女皇傳播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她要求送到的人手裡。
薛滄驀地皺起眉頭,深深嘆息,她當初其實是不想自己千嬌百寵的兒子嫁給皇室的,就怕有這樣一天,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之早,她眼睛眯了眯。
而且現在只是一個喬希而已,作為長輩,她看得清楚,江太傅家的小公子,黎玉辛,也都和太女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她想了想,揮手讓侍人去喊薛欒過來。
她是母親,應該護持自己的兒子不錯,但薛欒才是未來的太女王君,他需要自己立的起來,不然幫再多,也是無用的。
薛欒匆匆而來,臉上難得帶了些急切,他這些日子都有些懨懨的,因為牽挂顧錦恪。他原本只知道顧錦恪在邊疆,已經是很掛心了,但後來連續做了幾日關於顧錦恪噩夢,心裡惴惴不安,更是想要跑到邊疆去看看顧錦恪才放心。為了阻止他,薛滄只能將顧錦恪不在邊疆,而是秘密深入蠻國的事同他說了,因為別人也不清楚顧錦恪的路線,才將薛欒蠢蠢欲動的心給按了下來。
現在薛滄單獨找他,薛欒的直覺知道,是因為有顧錦恪的消息了,於是他跑的格外快,見了薛滄更是一喜:「娘,殿下有消息了?」
他的眼睛又圓又大,現在因為欣喜,便又格外亮,十分好看。
薛滄原本有些沉鬱的,但看見薛欒的模樣,又忍不住帶了些笑意,只是聽聞他問起顧錦恪,臉色又有些沉,冷冷哼了一聲。
薛欒的眼睛更亮了,自從賜婚聖旨下來以後,母親提起殿下,總是有些彆扭的。
他忙上去搖了搖薛滄的手臂。薛滄摸了摸他的頭,看見兒子開心的笑容,甚至都有些不忍心遞出那張紙條,她只能提前打了個預防針:「是個壞消息。」
薛欒臉色驀地一白:「壞消息!」
是怎樣的壞消息,難道殿下受了傷,還是……他腦海里一瞬間閃過很多,呼吸都停住了,薛滄看見兒子這個模樣,嚇了一跳,很快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殿下沒事!」
她連忙遞出紙條。
薛欒手抖的接了過來,目光逡巡而過,很快狠狠的鬆了一口氣:殿下是真的沒事。
只是……
他看著上面的內容,還有喬希的名字,眼裡快速閃過水意,然後偏了偏頭。
薛滄皺眉:「欒兒,若是……」
「娘,我這是高興呢。」薛欒連忙打斷了她後面想說的話,轉過頭來時,果然是笑眼彎彎。
「殿下莫名其妙中了葯,幸好身邊有可信的人陪伴,不然……而且幸好也是中的是這種葯,若是其他的……」
他是真的難過,也是真的慶幸和高興,至少顧錦恪在這樣的時候,身邊有可信任的人可以解藥,也幸好她中的不是什麼其他傷身體的或者危及性命的葯。
比起喬希的事情,更讓他接受不了的是顧錦恪受傷。
他甚至有些懊惱,沒有早早的陪伴在顧錦恪身旁。
薛滄有些詫異,又有些心酸,她原本以為薛欒是會鬧起來的,因為他就是小孩子脾氣,沒想到卻是這個反應,她頗有些複雜的說了一句:「你長大了!」
薛欒笑了笑,誰都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銅錢,自從決定當王君以後,為了配得上顧錦恪,能做一個合格的王君,他短短時間內成長了很多,也學了很多東西。以前貪玩時錯過的光陰,現在都在彌補。
他在學習人情世故,待人接物,也在瘋狂的補充學識,見地。總不可能未來的太女王君永遠是個孩子脾氣,他只是單純,並不是傻。
薛滄看著他的反應,一時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她以前一直盼著孩子長大,等到孩子真的長大了,又悵然若失,她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問道:「關於喬希?」
薛欒搖搖頭:「娘,這件事情我們不要插手,殿下會拿定主意的,至於喬大人,你也不用理會。」
薛滄點點頭,畢竟薛欒才是名義上的太女王君,這件事情確實不應該她插手,她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就行。
但收到消息的另一個卻不像薛家一樣穩得住。
公仲星因為之前的事情一直被公仲宰相禁足,是近兩天才被解了禁足放出來的,只是沒想到出來時,外面竟然已經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顧錦恪立了大功,太女之位不可撼動,三皇女被圈禁,而到了現在,顧錦恪身邊跟是有佳人相伴。
有聖旨定下的薛欒,現在竟然還寵了一個兵部尚書的兒子,可以預見,她的人生會越來越好。
公仲星捏著紙條,驀地捂住了心口,那裡湧上來的都是不舒服和絞痛,憑什麼呢?顧錦恪憑什麼過得這樣好,他的神色陰沉下來。
不僅對顧錦恪,對薛欒,對喬希,他突然都有了不可名狀的惡意。
顧錦恪完全不知道消息傳的這樣快,大約心底還是希望回到京城過年的,她趕路的行程有些快,帶著人快馬加鞭,很快回到了邊疆,不過因為這次大勝的消息早早傳了回來,顧錦恪的行程不可能再隱瞞的住,她回來想低調也不成了,邊疆的民眾翹首以待,每日除了給她的長生牌位上香,就是每日一問:「今日殿下可到了嗎?」
在這樣的氛圍下,顧錦恪離邊疆還有三日路程的時候,邊疆已經是處處張燈結綵了;離邊疆還有兩日路程的時候,邊疆的客棧爆滿,人潮擁擠,人人興奮激動;等到離邊疆只有一日路程,竟然已經有當地的官員組織人來接了,還有不少青壯女子主動前來護持,然後官員和顧錦恪稟報當地盛況。
顧錦恪目瞪口呆,坐在臨時搭建的帳篷里,仍然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臉,身後的荀己卻情不自禁笑出來,只是眼眶微紅,有了鼻音:「殿下,子民都愛你!」
顧錦恪將臉埋在手心裡,半響,悶悶的「嗯」了一聲。
手心裡忽然就有了些濕意。
作者有話說:
嗚嗚,殿下愛子民,子民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