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次心跳
陸阮本能地想要躲避，所以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但腦袋過於混亂讓他忘了件事。
他是義眼。
虛擬成像的功能和他閉眼睜眼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所以閉上眼睛后，周遭的一切都陷入黑暗，唯有戚臨還湊在他跟前的那張臉格外清晰。
清楚到就連戚臨有多少根眼睫他都能夠數出來。
更別說在黑暗中，細長濃密的眼睫形成了鴉羽投下的陰翳在戚臨冷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陸阮猛地睜開了眼睛。
戚臨就好似什麼也沒有察覺到一樣：「怎麼了？」
「……沒事。」陸阮勉力一笑，喃喃道：「再想下去也不知道究竟是誰犯法了。」
戚臨是他十五歲那年被激活的，不算人格成熟度，算機齡的話，這才兩歲……
打住。
不要想了。
陸阮勉強道：「你離我遠點。」
美色誤人。
「見」到戚臨前，他從沒覺得自己有這麼顏控過。
他邊說，邊轉了一下輪椅，給足了戚臨空間。
於是戚臨就端端正正地站在了他面前。
陸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仰著腦袋看穿著白襯衫和黑色長褲的戚臨，有點意外：「你自己生成的衣服？為什麼是襯衫？」
戚臨：「隨便選的。」
其實不是。
是他的習慣和「程序設定」，未來給他創造出身體的那位呂研究員，給他的程序設定就是永遠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
因為這樣更符合AI管家的形象。
「換一身吧。」陸阮誠懇道：「看著都拘束，不舒服。」
戚臨的身體數值太好，白襯衫稍微有點綳他的肩膀。
戚臨應聲，下一秒就換了身黑色的運動裝。
他這皮囊實在是太適合深色了，看著氣場十米寬不說，配上喉結上的那抹痣，還莫名的有幾分危險得迷人。
就像黃泉的曼珠沙華。
陸阮覺得這身衣的款式有點眼熟，想了下，想起自己衣櫃里有同款不同色的一套。
戚臨身上的是黑紅，他的是白藍。
陸阮也沒多想，戚臨拿他的衣櫃作參考也很正常。
這代表戚臨的審美不錯。
陸阮看得又有點挪不開眼，戚臨便問：「好看么？」
陸阮停了下，品出點不對來，狐疑地盯著他：「還行吧，你問這個幹嘛？」
「你不喜歡的話我再換一套。」陸阮想要從一個可以控制圖像的AI身上找破綻，屬實是降智行為。戚臨全程面不改色：「虛擬成像很方便。」
陸阮莫名的想到了初中時在班上女生間風靡許久，甚至讓不少男生都入坑了的換裝遊戲。
他對那些沒興趣，那個建模雖然很漂亮，但也就讓陸阮從書本里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而已。
而現在戚臨是「換裝遊戲」的主角……
老實說陸阮很心動。
古代君王還能因為美色誤國呢，他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怎麼抵得住這等誘.惑？
陸阮毫不猶豫道：「你先換。」
換著讓他看看，飽飽眼福。
陸阮覺得自己是在看走秀，但他並不知道有個AI藉助著電腦的攝像頭在暗中記錄陸阮對每一套不同衣服的反應。
陸阮的喜好傾向很明顯。
他喜歡看他穿深色系的衣服。
等到戚臨將近展示了半個小時的衣櫃時，陸阮的手機里響起了0748瓮瓮的機械音：「晚飯已為您準備好。」
戚臨停下展示：「你先去吃飯。」
陸阮說好，又沒忍住：「你陪我嗎？」
戚臨幾乎不會拒絕他的要求：「好。」
戚臨不能進食，所以自然是坐在椅子上陪陸阮。
飯還是0748做的。
不過也不知道是因為飯桌上終於可以多添一把椅子了，還是因為戚臨這張臉實在是太頂用。
陸阮難得多吃了點東西。
就是……
陸阮喝了口湯：「你幹嘛老是看著我？」
戚臨答：「好看。」
陸阮：「。」
他剛想問他虛擬成像怎麼能看見他好不好看，就瞥見了前方不遠處貼在牆根站著的0748。
行了，他明白了。
在這方面，陸阮一直都是無限縱容戚臨：「記得清除數據。」
他頓了頓，看了眼健康手環上顯示的日期：「……你會跟我一起去京區嗎？」
戚臨沒什麼猶豫：「會。」
陸阮勾勾唇：「那就好。」
他故意嘆氣：「你如果不跟我一起去的話，我這個可憐的小白菜就只能自己北上了，路途遙遠不說，我還是個殘疾的小白菜……」
戚臨看著他把戲演完，又聽他問：「戚臨，你會跟我多久？」
戚臨的數據運轉了一下：「你不需要我了為止。」
「嗯，很好。」也不知道陸阮有沒有放到心上，還是只是單純地在玩笑：「我記住了。你要是敢食言，我回頭就……」
他想了下：「我回頭就抱著炸彈去把你伺服器給炸了。」
戚臨：「不用炸彈。」
陸阮點點頭：「確實，有點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了，我該攻擊你的安全網。」
說到這兒，陸阮又有點好奇：「你說如果是我出手，能攻到第幾層？我對自己還是有點自信的，應該比今天那個攻擊你的小黑客要厲害一點點。」
「嗯。」
陸阮其實連電腦都不需要。
他只要用一句話，就可以攻破他的所有安全網和防火牆，將他的核心代碼掌握在手中。
.
陸阮去京區那天，真沒有他說的那麼凄慘。
他所有的手續都有專人給他辦，國科大那邊還派了人來接他。
甚至寧姨也親自到他家樓下等著他。
「寧姨。」陸阮看著寧姨走到自己身後握住輪椅的把手要推他走：「您不用跑這一趟的。」
寧姨沖國科大那邊的專員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又一掃他手裡拎著的屬於陸阮的行李箱：「跟我客氣什麼？」
她收回視線，朝陸阮溫柔一笑：「在我眼裡，你就是我兒子。自己的孩子要遠上讀書，媽媽當然要來送他一程呀。」
無論是他父母去世前，還是他父母去世后，寧姨對他都很好。
陸阮還記得小時候他跟著父母進科研所，不小心闖禍摔了所長吳伯的杯子，他媽媽剛要撈起袖子打他屁股，寧姨就先把他護在了身後，好說歹說才免了那一頓毒打。
他幼時有點無法無天的性格，不僅僅是他父母縱出來的，還有一個對他無條件讓步的寧姨、唐伯、吳伯……
江南一區科研所的這些長輩對他都很好。
陸阮心裡有數。
但是他做不到向他們敞開心扉。
因為他父母去世后，他用暴力手段打開了那個他始終解不開的，是他爸爸留給他，說是秘密的木盒子。
在一地的木屑里，是陸禾杉留下來的錄音筆。
老式的錄音筆無法連接藍牙和網路，也無法被入侵。
就算是戚臨都做不到竊聽錄音筆裡面的內容。
如此嚴密的手段，留下來的的確是秘密。
陸禾杉在錄音筆裡面說——
如果有一天他們出了意外，他就必須要離科研所的所有人遠一點。
他們始終相信他十二歲經歷的那場車禍不僅僅是無人駕駛的系統出錯，還是人禍。
他們已經查到了一些東西，但是科研所的人都知道他們在查。
如果他們出事，那就代表科研所有人參與他十二歲那年的車禍。
「謝謝您。」
陸阮禮貌而又客氣道：「我知道您一直都很好。」
會是誰呢？
江南一區科研所上上下下足足三百多人，誰會是那個「殺手」？
寧姨笑笑，視線落在了陸阮懷裡的小熊上：「我記得你小時候不喜歡這些的。」
「是我買來試著自己做陪伴型機器人的，以後要走的路那麼漫長，總得練練手。」陸阮隨意伸手捏了捏小熊的鼻子：「七七，打個招呼。」
小熊被啟動后，在陸阮腿上站了起來，抬著手朝寧姨揮了揮，發聲設備里出來的聲音沙啞渾濁，電流聲過於明顯到有幾分刺耳：「你好，我是七七。」
明明聲音不是戚臨的聲音，陸阮卻不受控制的輕咳了聲，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揚了嘴角，抖了一下肩膀。
始終監控著他的戚臨：「。」
其實打招呼的小熊現在不是他操控著的，但是陸阮高興的話……隨他好了。
寧姨一路將陸阮送到了車站，陸阮是坐磁浮列車去京一區的。
有磁浮列車，從江南一區到京一區只需要兩個小時，很方便。
那個專員不是個愛說話的，陸阮也樂得清閑，就讓戚臨在自己耳機里念文獻。
在眼睛里見過戚臨后，陸阮貪心地想要更多了。
他想能夠真正的觸碰到戚臨。
所以他得把所有文獻全部翻個遍，不斷地建立所有可能性，在無數錯誤的道路中找到唯一正確的那一條。
到了京區后，他們又上了專車，專員送他到了國科大提供的單人住宅前，意外地看見一個機器人在門口。
陸阮他們走過去時，機器人也識別了他的臉朝他而來：「陸先生！歡迎來到京一區，這是您的朋友為您選訂的喬遷禮。」
機器人說著，把手裡的一支香檳玫瑰舉起。
那支香檳玫瑰用薄荷綠的花紙包裝起來，綠色和淡黃色的玫瑰意外相配。
專員有點詫異：「你朋友？」
陸阮垂眸，視線落在花紙上印刷出來的「70送」，漂亮的眼睛瞬間彎成了個弧：「嗯。」
他頓了頓，似是自言自語：「不過為什麼是玫瑰？」
專員呃了聲，不知道要不要接這句話，不過陸阮本身不是在問他。
因為有個AI在陸阮的耳機里，他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淡，就連語速都是設定好的，但他的聲音不同於其他機器，他的聲音接近人類，只有一點不仔細聽絕對不會聽出來的金屬感。
戚臨說：「不知道，只是忽然很想送你玫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