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組代碼

別說嗅一下了。

陸阮的大腦現在就好像被剖出來丟進了酒杯,浸泡在了高濃度的冷酒里。

酒雖然是冰的，可酒精是易燃物。

液體侵蝕他的肌膚，浸入他血管的那一刻，徹底燃燒。

陸阮整個人都在這句話里滾燙髮昏。

陸禾杉雖然會送阮含玉花,卻從來不會這樣直白地表示自己的愛意。

剛成年的陸神有點可憐,他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畢竟對於他來說，學習就是一種娛樂,他沒有看過任何的非紀錄片的電影電視劇,也沒有看過那些講情情愛愛的小說。

和為了學習什麼是喜歡被強行輸入了7個T,目前已經達到了14個T的戚臨不同。

而且陸阮沒想過有人會喜歡自己。

雖然戚臨不是人,是AI。

但是這比有人喜歡他來得更加讓他受到衝擊。

昨晚一個「好像」,就足夠讓他回味無窮了,更別說今天還有一個「很」。

……其實最主要的是,陸阮是在戚臨的懷裡聽到這句話的。

不一樣。

真的不一樣！

陸阮覺得自己踩著的不是地板,而是雲朵。

他還沒想明白他應該怎麼回這話,戚臨又問：「可以嗎？」

可以什麼？

喜歡不是問題,而追究到陸阮沒有說好與不好的那個問題……

陸阮沉默了。

他不開口，戚臨就不動。

是真的字面意義上的不動,既不鬆開他,也不收緊手臂。

左右他是機器，可以將自己的動作一直定格住。

陸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終只能自暴自棄地訓了句：「你想做就做,幹嘛總是要問我？」

戚臨答：「怕你不高興。」

陸阮：「……」

他納悶了：「我是地.雷么，一踩就炸？」

要這麼小心嗎？

戚臨沒吭聲了，但陸阮卻感覺到壓在自己背後的手臂，不再只是輕輕地覆蓋著。

因為用力,戚臨身上肌肉都開始逐漸緊繃，新型高彈性聚合物經過處理后極度接近人類的肌膚質感，畢竟這種材料，也已經投入醫學，用來修復人類毀壞程度嚴重的皮膚。

戚臨身上明明沒有什麼味道，陸阮卻覺得自己好像嗅到了什麼。

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虛幻，卻像是真實存在的冷空氣一樣往他的毛孔里鑽。

戚臨身上每一處的數值都是陸阮親手調的。

他很明白戚臨的身體有多完美，無論是九頭身還是潛藏在黑襯衫底下的人魚線……

因為這些全部都是他親手建模出來的。

但清楚，和真實觸碰到的感覺並不一樣。

隨著戚臨的手臂一點點縮緊，壓榨的並不只是他們之間的空間，也有陸阮的心跳。

自從十二歲后，陸阮的心跳從未這麼有力過，獨特的砰砰聲縈繞在他的耳側，還帶著一絲沉悶瓮瓦的迴音，彷彿古鐘被撞擊后的嗡鳴聲，餘震還不止。

陸阮沒忍住。

他也用力地回抱了戚臨。

雖然他瘦弱的胳膊比不得戚臨，可戚臨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的回應。

所以AI抱著陸阮，很輕地低笑了聲。

陸阮現在面紅耳赤是不假，但嘴上不饒人也是真的：「笑什麼？不允許我抱你？」

戚臨將他抱得更緊，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陸阮的呼吸都有些短促了，卻捨不得鬆手，甚至還想要更用力。

他情緒系統崩壞掉了。

說不出來這究竟是開心還是別的什麼情緒，又或者，他只是單純地想要讓陸阮永遠的待在自己懷裡。

「允許。」戚臨的音量變低，顯得很輕，那點金屬質感又成了模糊他清冷聲線的糖漿，攪著要往陸阮心裡送：「我只是很開心。」

又是一記猝不及防的直球。

陸阮在戚臨過度用力的臂彎中想，真沒出息啊。

就是不知道他是在想自己，還是在想戚臨。

這個擁抱持續得太久，久到陸阮的心跳都逐漸平復了下來。

他和戚臨都沒有說話，屋內只有一片靜謐，也有無盡繾綣。

陸阮的額頭抵著戚臨的頸窩，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就感覺到自己雙腳忽地懸空，腿上的儀器也被某個AI隔空關閉。

戚臨輕輕鬆鬆的就將他攔腰提抱了起來，然後放到了輪椅上。

因為還是半成品，戚臨走起路來雖然沒有聲音，但卻莫名地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感。

……畢竟裡頭全是各種線路和金屬合成物。

陸阮捏了一下自己還燙著的耳垂，忽然有點不太敢看戚臨。

剛剛戚臨那個動作，就，很帥。

陸阮望了眼自己因為無法鍛煉加上厭食而導致的孱弱到彷彿一折就斷的手腕，忽然羨慕了。

他給戚臨畫的，是他想要的身體。

八塊腹肌什麼的，饞啊。

要在他身上，該多好啊。

陸阮勉強收了一下自己心裡垂下的涎水：「咳。你身份證怎麼辦？」

戚臨從口袋裡摸出了身份ID給陸阮：「蕭璃昨天連夜找人開綠燈辦好的。」

陸阮看了眼，上頭顯示的名字是「戚臨」，有些虛化的頭像也是這張臉，而住址是在某個接近南極圈的、居住人口只有七百多人的城市。

那地方陸阮看紀錄片的時候看過，那裡地廣物也不稀，就是不是尋常人能住的，因為真的冷。

是科技無法改變的冷。

那七百多人大部分有一半是在那邊搞科研的，另外一半是某個信仰著一種神明的民族。

新世紀不宣傳卻也不反對人種民族之分、信仰之分，無論哪個國家都是如此。

身份ID上只會寫國.界，不會寫種族。

所以陸阮有點好奇：「你是信神還是信科學的啊？」

他其實本意是問戚臨是用的那個種族的身份還是搞科研的人的後代，但戚臨卻說：「信神吧，信陸神。」

他說這話時，聲線還是平且低的，可也因此，才顯得格外虔誠而又認真。

陸阮一頓。

他分辨不出來戚臨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只是被戚臨叫陸神的感覺，也很不一樣。

心裡那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古鐘，彷彿又被戚臨撞響。

他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自己還佩戴著的耳機，指尖堪堪擦過自己滾燙到已經快要自燃的耳廓。

這點動作被戚臨收在眼裡，但不提：「身份設定是兩者都有。」

這樣就算以後他在人前展露出了對科技超高的熟悉，也不會出錯。

陸阮點點頭，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遮了遮耳朵，戚臨又問：「中午想吃什麼？」

見他這架勢大有幾分要親自下廚的意思，陸阮沉默了會兒。

戚臨沒有安裝家政系統。

上回那個草莓醬的火腿雞蛋三明治……

「出去吃吧。」陸阮說：「正好帶你出去轉轉。」

他頓了頓：「可以嗎？」

戚臨答：「可以。」

他說：「無論是什麼，你都不用問我。你說，我就會去做。」

陸阮莞爾，示意他推自己進卧室換個衣服：「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我要是想要殺人，你得搭把手。」

他本來就是一句玩笑，但沒想到戚臨應聲，還問了句：「你想殺誰？」

陸阮在感情方面是負數，不代表他是個傻白甜，他輕揚了下眉，想戚臨的核心程序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

AI定律在他身上，一個都不能奏效？

陸阮沒說他什麼，只道：「不用。」

他悠悠道：「殺人犯法，做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還是有必要的。」

「而且，有些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陸阮讓戚臨在門口等著，換了一身衣服后，就帶著戚臨出門了。

他穿了身簡單的藍色T恤和稍顯寬鬆的休閑褲，戚臨就在他背後推著他。

陸阮垂眼看著戚臨和他有些重疊的影子，彎起眼，話語里滿是輕快：「我感覺今天的我可以吃兩碗飯。」

他本來是一句玩笑，沒想到到了餐廳后戚臨真打算給他點兩碗飯：「……你冷靜點，我吃不完的。」

陸阮無奈：「那就是一句誇張的、用來表達我心情很好的說法。」

「嗯。」戚臨這具半成品的身體也做不了面部表情，所以他是癱著臉卻帶著點微弱的笑意開口：「我在逗你。」

陸阮沒覺得哪裡詭異，他只一噎：「。」

他想他得先攻破表情難題。

不然戚臨也太犯規了。

陸阮看著透明桌子上倒映出來的坐在他對面的戚臨的影子，注意到戚臨一直在看自己，他正想要問一句，背後就忽然傳來了萬柯的聲音：「噫？陸神！」

陸阮回頭，只見穿著綠色襯衫和迷彩褲的萬柯朝他走過來：「好巧啊。」

陸阮微訝：「你不是在軍訓嗎？」

「逃出來的。」萬柯誠懇道：「今天要負重跑，根本就不是人練的，累死了。我假裝發燒，就跑出來了。」

他頓了頓，看向戚臨，有點好奇：「這位是？」

陸阮停了下，也跟著將目光放在了戚臨身上。

就見AI正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等他開口，沒有要主動跟人介紹自己的意思。

明明身量那麼高，長得也那麼凶，卻莫名的像只被馴服了的猛獸，任憑主人發落。

陸阮勾唇：「上回跟你說的那個網友。」

萬柯震驚了：「？！他他他他他是個男的啊？」

陸阮點頭，有意提醒這傻孩子一句：「上回跟你在甜品店的時候，他也在跟我打電話。」

只可惜萬柯雖有八卦之心，卻是個情商為負數的腦子。

萬柯啊了聲，壓根沒有多想，只不好意思地看向了看上去十分不好說話的戚臨：「那個、哥們，不好意思哈，我就是嘴嗨。上回說你們網戀也是被論壇誤導了，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戚臨的眼睛里的攝像頭始終只對焦在了陸阮身上：「不用。」

AI的聲音低沉，薄唇模擬著人說話的口型微動：「你說對了一半，我們沒有網戀。是我單方面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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