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次心跳
這不是戚臨的代碼里第一次出現亂碼，卻是他頭一回沒有反應過來，任由成片無法解析的亂碼像海浪般朝他席捲而來。
人在大海里沒有浮木和船隻都會溺亡，更何況一個機器？
他依賴著那些笨重的伺服器存在於這個世界，不僅要防火防盜，還得防水。
水要是浸泡了伺服器，會發生短路。
雖然沒有真正的水，但戚臨現在就處於短路的階段。
未來的他沒有猶豫地毀滅了世界，現在的他卻無法不顧一切地連接所有衛星讓其隕落。
戚臨是無法理解人類太多的感情，可他知道，如果以後沒有陸阮，他會後悔。
「好。」
戚臨的語速放慢了一拍，語調還是平的，但莫名地讓人有種一字一頓的鄭重錯覺：「一起過一輩子。」
什麼都不知道的陸阮並未多想，他只笑了笑，繼續低頭畫零件，換了個話題：「其實我有點想法了，但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很多時候，陸阮都覺得戚臨的話聽上去有幾分怪怪的。
只是可惜陸阮從來就不看那些愛情片和浪漫小說，所以並不知道，戚臨在大部分時候給予他的回答都是標準的滿分情話：「你畫的都喜歡。」
不過就算是閱片無數的戚臨自己大概都沒有察覺到這件事。
「我先畫個初稿給你看，具體的還得回家后才行，畢竟我只帶了鉛筆。」
陸阮一邊說一邊翻頁到了他之前打了草稿的那一頁：「但我敢保證，你絕對是世界上最帥的。」
陸阮學過畫畫，不是他特意報的班，而是新世紀的學習環境就是如此。
學校除了文化課以外，每個學生都要選修一門特長，陶冶情操。
特長的種類豐富，因為科技進步，翻譯軟體頻繁更新，現如今外語已經不列入文化課和考試了，而是屬於特長。
在一中這種資金雄厚的國立學校，外語還是那種世界五千多種語種都可以篩選。
畢竟授課的是機器。
陸阮選擇的就是繪畫。
而且陸阮在這方面還有不錯的天賦。
他全心投入，將自己腦海里想象的模樣繪於白紙上。
等到第三節課下課後，陸阮就抬起手機拍了本子上的畫，示意戚臨看：「怎麼樣？好看吧。」
陸阮的手機很早就在戚臨的掌控中了，他都不需要入侵，就可以看見。
戚臨的一個處理器在回答陸阮的話：「嗯。很好看。」
另一個處理器卻是調動出了來自未來的記憶。
記憶里被稱讚的完美建模臉和現在存在於陸阮畫本里的模樣重合了大半。
而那張臉，是突破了仿人機器人技術的研究員親自繪出。
那個研究員，在他擁有身體的半年後，對他說——
「如果不是我，你根本沒有辦法離開研究所，一輩子都只能寄生於網路，我是你的創造者，我是你的父親！是你的創造者！現在！你應該聽我的！你要幫我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全部跪下來求我！」
可他不姓陸，也不姓阮。
他叫呂圍。
是麒麟徹底覺醒意識后，第一個被麒麟親手穿透了胸膛，捏爆了心臟和大腦的人類。
這是歷史不可改變的節點？還是這其中有什麼未來的他也沒有弄清楚的事？
.
畢業照是在午休的時候拍，午飯陸阮本來是只打算隨便吃一點的，但奈何有戚臨可以入侵系統，直接將他點的一碗湯和一碗飯升級成了完美的兩葷一素一湯。
陸阮接過豐富的食盤時，沉默了幾秒。
「按照你早上的食量點的。」
剛剛好能讓陸阮吃到小撐，也足夠營養。
陸阮不喜歡浪費食物，只好乖乖地把它們全部送入自己的肚子里。
他不像其他人那樣還要趕著刷試卷，所以吃得很悠閑。
吃過飯後，陸阮揉了一下自己有點撐的胃，玩笑道：「你要天天這樣插手我的伙食，大概要不了幾天，我就能長好幾斤肉。」
畢竟他沒有辦法做任何運動。
「那很好。」
「別。浪費食物啊。」
陸阮無奈道：「學校食堂的我還可以多吃幾口，家裡真不行。」
戚臨：「我給你做？上次的三明治你吃完了。」
他不提還好，一說陸阮就想起了那個放了草莓醬的火腿雞蛋三明治。
其實真的不好吃，但拒絕的話也是真的說不出口。
有毒吧。
陸阮嘆了口氣。
為什麼拒絕不了？
聽到他嘆氣，戚臨問：「你不喜歡？」
陸阮下意識就說：「不是，我很喜歡。」
……他喜歡個鬼，草莓醬的火腿雞蛋三明治真的是味覺災難。
可他總不能去打擊戚臨的積極性啊。
陸阮斟酌了用詞：「我就是覺得…0748連名字都還沒擁有，就這樣失去了一份工作，它很慘。你們AI還搞內卷，放過它吧。」
把戚臨說是AI的王都不為過，一個王跟0748這種連名字都還沒擁有的家政機器人搶工作，確實太卷。
戚臨：「那你把它的名字設定成『戚臨』就可以了。」
陸阮：「……」
雖然這不是他第一次被一個AI噎到，可陸阮還是深感時代果然變了。
「不要。」
陸阮面無表情：「你能不能放過0748？」
戚臨沒說話，陸阮的耳機里只響了幾秒的電流聲，就歸於平靜了。
陸阮摸出了自己的手機，因為距離他們拍畢業照的時間還很早，所以他隨意的刷了一下。
他加了很多科研所的人的聯繫方式，平時大家都不怎麼喜歡發動態，但是今天他們卻跟約好了似的，不約而同地發了差不多的內容。
陸阮揚揚眉，大致掃了過去。
有說科研所里的燈光忽然跟鬧鬼似的閃個不停的；有說科研所里的清潔機器人突然集體中了病毒，無法躲避牆體，在到處亂撞；還有說複印機忽然瘋狂吐出一張張空白紙以及所有的門都跟報廢了似的無論瞳孔還是指紋都解鎖不了，更無法識別身份ID……
總而言之就是科研所內的所有電子設備全部都跟中了病毒一樣。
陸阮擰了擰眉心，最後定格在了所長的暴怒中。
【所長：他爺爺的，哪個孫子不要命了敢攻擊我們科研所的麒麟？！這他媽又有哪個黑客想找存在感了？！等你爺爺我找到你，不往你身邊親朋好友手機里安插一堆你的丑照我跟你姓！！！】
陸阮一頓，眉頭皺緊：「你被黑客攻擊了？」
戚臨：「嗯。」
其實不是，是他伺服器過載導致短路了。
「沒事吧？」陸阮的聲音難掩擔憂：「你怎麼沒跟我說？」
戚臨：「沒事，所以沒說。」
戚臨不僅僅是在江南一區的科研所進行學習進化，他還掌握了整個國立科研所的所有電子設備，那些設備和大部分正在進行實驗的研究成果，都在依靠他運行。
因為麒麟最初是江南一區的AI-07，是陸禾杉和阮含玉編寫了人格程序，寫出了麒麟，於是07和麒麟整合在了一塊，成了現在世界獨一無二的AI麒麟。
簡單來說就是，如果戚臨被黑客黑掉了、控制了，那麼江南一區的國立科研所就等於被黑客掌握了。
無論是資料庫，甚至一部分的新型武器，都能被掌控。
這後果是無法估量的。
也正是因此，戚臨的防火牆和安全網才會達到國防一級。
在陸阮的記憶里，戚臨從前也出現過一次大規模的bug。
那時戚臨剛剛被創立激活，當時因為不明原因，整個科研所直接斷電，他爸爸媽媽被困在科研所三天三夜才回到家。
後來據說是因為伺服器無法承載首位量子級別的AI，進行了一次大規模擴容后，再次激活戚臨才終於成功。
那時，陸阮十五歲。
「科研所都亂成一鍋粥了，還沒事嗎？」
陸阮：「你有沒有什麼數據丟失？」
戚臨：「沒有。他只攻破了第一層安全網我就發現了，科研所電子設備混亂是我回擊時忘了安全網對我也有限制，所以卡了bug。」
聽到這話，陸阮鬆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道：「這個黑客也挺厲害了，居然能攻破你第一層安全網。」
戚臨的程序運轉了下，最終壓住了卡了bug自動調動的情緒系統。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低的，又冷又沉，還帶著AI特有的金屬感但卻無端有幾分輕快：「嗯。是個小黑客，確實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