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底線
溫零睜大雙眼，灰藍色的雙眸寫滿不知所措。
「先生醒了幹嘛裝睡。」
事實上，沈凜一開始只是好奇想看看溫零的反應。
溫零僅僅只是將手貼了上來，比起曾經那些Omega居心叵測的甜膩的引誘信息素根本就不算什麼。
僅僅只是這樣簡單的觸碰，在那一瞬間他竟然沒有抵抗住強烈的信息素波動，任其暴走發酵。
少年的目光單純又無辜，看起來沒有任何殺傷力。
可沈凜卻如同面對洪水猛獸般不敢再和他進行過多的對視，深呼吸平復心情將信息素壓回去，鬆開溫零的手將胳膊撤回來。
溫零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悵然若失的垂下頭。
「牽一下怎麼了，又不會怎樣……」
「還怎麼了？」沈凜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無計可施的縱容，「你剛才只是想牽一下手嗎？」
溫零小聲嘀咕：「你是Alpha有什麼好怕的，又不會吃虧……」
「你還有理了。」沈凜哭笑不得，責怪的語氣滿是遷就，「知道吃虧的會是自己為什麼還做出這麼危險的舉動？我有嚴以律己的自控能力所以才敢把你帶在身邊，但你不能仗著自己信息素異常隨便胡鬧，甚至試圖觸碰Alpha的底線，知不知道。」
溫零眨眨眼，直白的問道：「先生的底線是什麼？」
沈凜頓了一下，隨後才回答：「你剛才嘗試觸碰的就是我的底線。」
「那牽手呢？」溫零將掌心朝向沈凜，歪歪腦袋，「我可不可以牽你的手？」
少年鍥而不捨的追問著看似簡單實則很難回答的問題。
沈凜覺得自己創立靈風集團以來所遇到的所有意外狀況來勢都未曾如此兇猛，讓他進退兩難。
「溫零，我認為……」
「可以不要連名帶姓叫我名字嗎。」溫零撇撇嘴，用綿軟的聲線小聲商量著，「先生面無表情講道理的時候總是很嚴肅，凶凶的……」
沈凜無聲的嘆息，為了放軟語氣連說話的音量都壓到最低：「我沒有凶你啊。」
「可你看起來有點凶嘛……」溫零抬頭仰視著他，「想個親切點的稱呼好不好？隨便什麼都行。」
沈凜試探的問：「比如？」
溫零食指輕點著嘴唇思考，眼前一亮：「我早上聽到的你叫夏醫生夏夏，你也可以叫我溫溫嘛。」
「溫溫……」
「對嘛。」溫零開心的彎起眼睛，「這樣聽起來無論如何都不會顯得很兇呀。」
沈凜大部分時候稱呼別人都是全名。
例外就是類似紀曜這種地位相當的Alpha，或者人類基地那極少數位高權重，有必要使用敬稱的人物。
他父母走的早，如今只有舅舅和表弟這兩個親人。
在他自己的孩子或者夏棉的孩子出生之前，年幼幾歲的夏棉是唯一讓他可以自然而然叫小名的人。
從未有人讓他更改稱呼。
所以當溫零提出這種要求的時候，沈凜完全沒想好應該如何答覆，跟著重複一遍只是本能的反應。
他還沒想過要不要撤回，溫零就已經應了。
沈凜心中忽然湧起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他沉吟片刻，終於後知後覺的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主動埋下陷阱的是他，溫零也確實掉了進來。
可溫零是故意掉進來的。
這個Omega很擅長通過示弱的方式讓他放鬆警惕，然後輕而易舉的挑動他的情緒，影響他的判斷力。
然後在三言兩語之間四兩撥千斤，搶到主動權。
不怪沈凜反應遲鈍。
高端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方式出現。
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
沈凜在強勢地位站了太久，這種被別人反過來拿捏的感受不僅沒有引起他的不滿，反而讓他覺得前所未有的新奇。
「如果我說不呢。」沈凜說。
聽到這話，溫零立刻垮起小臉，追問道：「為什麼不啊……」
「沒有為什麼。」沈凜氣定神閑的靠在沙發上，交疊起修長的雙腿，「我是一個商人，沒有理由無條件滿足別人的要求。」
溫零眼巴巴的看著沈凜：「可這又不是生意。」
在少年失落的目光中，沈凜終究還是心軟了，語氣不由自主的再次柔和下來。
「溫溫，沒有Alpha可以保證自己永遠都不會失控，S+也一樣。我們兩個應該保持適當的距離，我不想傷害到你。」
沈凜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可溫零聽起來卻覺得很難過。
他強烈的感覺到沈凜想要將要他往外推。
「你能怎麼傷害到我？」溫零不服氣的反問，「最多不就是標記我嗎？我喜歡海風的味道，我願意的啊。」
沈凜猶豫了很久，選擇坦白。
「我們兩個的匹配度只有9%，就算真的發生什麼，也有極大概率無法成功標記。」
溫零愣了很久才說，「什麼意思……這怎麼可能呢。」
「是夏棉在給你做檢查的時候測的。」沈凜說，「我一開始也覺得不合理，以為是誤診，畢竟S+的腺液分析公式複雜得多，所以剛才在你睡覺的時候重新找了五家醫院。最後的結果全都一樣，9%。」
「不可能，肯定不可能！海風和海鹽那麼般配怎麼會只有9%，肯定算錯了。」
溫零拚命搖頭，急的紅了眼圈。
「我那麼喜歡你……」
沈凜的心跳出現轉瞬間的停滯，呼吸也跟著凌亂了些許。
溫零泄氣的低下頭，片刻后突然想起什麼，抬手摸了摸後頸，眸子中的光芒重新亮起：「會不會是因為我腺體沒發育好？或者因為我是海豚，所以計算方式不對？」
「這都不是重點。」
沈凜無聲的嘆了口氣，儘可能使用柔和的語氣說道。
「給不了你標記，我們的信息素就無法融合，你什麼都得不到，只會白白受傷。」
溫零怔怔的凝望沈凜，灰藍色的眸中瀰漫著一層濃濃的霧氣，很久沒能說出話。
他知道9%的匹配度對一個S+Alpha意味著什麼。
只要沈凜想，分分鐘可以在人類基地找到匹配度超過90%的S+Omega，100%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設身處地的站在沈凜的立場去考慮，根本沒有理由冒這個風險去選擇他。
更何況他現在連證明自己是海豚的能力都沒有。
這樣求著沈凜標記自己，匹配度還這麼低，不是和洛羽說的沒有名分的倒貼沒有什麼區別嗎……
眼睜睜看著少年眸中的光亮再次熄滅，沈凜總覺得於心不忍。
他剛想說些什麼，晶瑩的淚滴就率先一步從溫零的臉上滑落，悄無聲息的砸在地毯上。
「先生對不起，這幾天打擾到你了。」說著，溫零抬起胳膊用袖口擦了擦淚，然後撐著沙發站起身，後退兩步和沈凜保持距離，「謝謝你的照顧，這幾天我真的很開心，我…我走了……」
沈凜神情一頓，數秒后才開口：「去哪。」
「我…回公司。」溫零低頭迴避著沈凜的目光，「撞壞了公司的車，至少要回去道個歉。」
沈凜：「剛才這麼說，意思是不是不準備回來了？你不是還想變回海豚嗎。」
溫零鼻子控制不住的又是一酸，努力把淚忍回去，咬著牙點頭。
「先生剛才說了，我們應該保持距離。如果和你待在一起的話我會控制不住的接近你，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話音落後，沈凜垂眸想了很久。
兩個人明明認識沒幾天，無形之中卻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得到了變化。
信息素失控對他來說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
這種時候，或許分開各自冷靜一下對兩個人都好。
思及此處，沈凜緩慢的點了點頭，整理好情緒平心靜氣的對溫零說：「讓熊起送你。」
溫零心中本來還抱著一絲沈凜或許會挽留他的希望，聽到這五個字之後嘴角向下一撇，喉嚨彷彿被什麼堵住一樣連句「再見」都說不出來，頭也不回的跑出書房。
來的時候溫零什麼都沒有帶。
所以到了走的時候，他甚至不需要收拾行李。
沈凜站在書房的窗邊，沒過多久就看到熊起和溫零一前一後上車，揚長而去。
四周鴉雀無聲，彷彿連落花的聲音都聽得見，恢復了空落落的靜謐。
明明是平日里最熟悉的環境，可沈凜竟然開始由內而外的覺得不適應，那是一種十分異樣的感受。
提示器上面的含氧量顯示沒有任何問題，沈凜卻開始感覺周遭的氧氣變得越來越稀薄。
伴隨著後頸傳來熟悉的微癢，空氣瞬間變得粘稠起來。
沈凜呼吸一窒，薄霧海風信息素的氣息在書房內肆虐開來，遠比剛才更加失控。
他的易感期毫無預兆的提前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