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黑暗中,時尋綠的視線死死地釘在雲亭睡著后略顯乖巧的臉上,一寸一寸地掃過。
片刻后,時尋綠目光下移,觸及到雲亭腰間反射著月光的魚尾時,面上恍惚了一瞬,漫上些許意味不明,瞳仁月色淺淺,像是夏夜裡的螢火幽暗,卻被纖長漆黑的眼睫一寸一寸遮去。
要說時尋綠現在心底在想什麼,怎麼說呢,許仙遇到白素貞變蛇時是什麼感覺,時尋綠現在就是什麼感覺,唯一的區別在於,人家許仙是日蛇,而自己卻是被魚日了。
怎麼想怎麼操蛋。
思及此,時尋綠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放電視採訪里必然會被消音的那一種。
天元還抵在雲亭的心口,虎視眈眈。
忽然間,雲亭翻了個身,任由自己緩緩陷進熟悉的氣息里,尾巴很是信任地勾著時尋綠的腰,像是小動物般,親昵地亂蹭。
時許仙的手腕一僵:「........」
呼吸急促。
最終,在一劍戳死雲亭和摸尾巴之間,時尋綠最終選了後者,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指尖很誠實且不受控地摸了上去。
摸摸尾巴而已,就當是補償自己一晚上勞心勞力。
時尋綠如此安慰自己,絲毫不肯承認是自己其實根本捨不得動雲亭一根手指頭。
天元如燭火,悄無聲息地隱滅在黑夜中。
月光溶溶,染開薄紗般的微涼寂靜,觸手生溫,魚鱗形狀似玉,卻無半點海水的咸腥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桃花香,溫暖曖昧,和與時尋綠人腿交纏時的熾熱急躁完全不同,軟軟垂下,讓人忍不住著了迷般,將目光牢牢落在上面,一摸再摸。
若是清衍此時在這,見到此情此景,必然要打斷時尋綠不安分的狗爪子。
可惜清衍不在,只能便宜了時尋綠。
雲亭在睡夢中似是感覺到時尋綠的觸摸,像是被吵到,不安分地皺了皺眉,無意識地吐出幾句噫語。他側著臉,鋪散的青絲落在時尋綠耳邊,隨著冰涼的余息不斷上下起伏,飄在時尋綠的耳垂邊,自尾椎骨泛起陣陣麻癢。
時尋綠看了他一眼,見雲亭眼皮微動,像是要醒,抿了抿唇心虛地縮回手:「.......」
好在雲亭只是尾巴很敏感,輕輕一碰,就像含羞草似的卷了起來,輕輕搖晃,帶動著肩頭的青絲悄然滑落至後背,露出肩頭大片泛著淡紅、瑰麗莫名的牙印,卻並沒有要醒的意思。
時尋綠暗暗鬆了一口氣。
屋外雨聲稍歇,冰涼的雨絲透著窗棱飄了進來,莫名有些寒涼,雲亭感受到尾巴上消失的溫度,在夢中竟覺得有些冷,迷迷糊糊地擺了擺尾巴,尾巴尖柔軟的鮫紗隨之一動,像是活過來般,如流水般輕柔地緩緩纏上時尋綠的手腕,親昵地蹭了蹭,隨後慢慢收緊,汲取溫暖。
時尋綠忽然覺得這口氣松早了:「.......」
他畢竟是在二十一世紀唯物主義下成長起來的有為青年,見到此情此景,率先移開了目光。
你要說他怕,或許是有的.......
但是........
時尋綠動作一頓,緩緩抽回手,一點一點,嚴絲合縫地將雲亭摟進了懷裡。
但是這個人是雲亭,不是別人......
不是別人。
魚妖也好,什麼鮫人也罷,只要是你........
思及此,時尋綠心中稍安,狠狠閉上眼,指尖收緊,緩緩將雲亭抱緊,嚴絲合縫,不帶一絲空隙。
借著夜色的掩蓋,時尋綠湊過去摸了摸雲亭散落在眼皮上的碎發,忽然有了一種這個人全部屬於自己的衝動。他在雲亭輕顫的睫毛上面落下一吻,隨後一路向下,輾轉碾磨,緩緩落到唇上,輕輕舔咬了片刻,含糊不清道:「醒了之後,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告訴我。」
「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都別瞞我。」
都別瞞我,別丟下韓@各@掙@離我一個人.......
時尋綠不怕神魔,不怕妖鬼,只怕雲亭........
沉沉困意打著巨浪接天而來,很快便將時尋綠拖入了深沉的夢裡。
夢裡雲亭的尾巴在夜色中悄無聲息纏著他的腰,兩個人貼的死緊,相擁而眠。
翌日一早,在另一間房內,清衍打坐完畢,緩緩睜開了雙眸。
一大早,他的眼皮就一直瘋狂在跳,像是預示著今日註定有什麼不平凡的事情要發生般,疑惑地捂著眼睛,走到客棧門口。
昨夜雨下了一夜,空氣中還殘留著冰冰涼涼的餘韻,隨著微風吹進客棧內,檐下的風鈴搖曳著水珠叮噹作響,衝散了清晨的慵懶。
客棧的掌柜顯然也被昨夜的大雨吵得睡不著覺,捻著個小鬍子,捧著算盤無精打采地將珠子打的噼啪響,賬本卻遲遲沒有翻頁。
清衍心道莫不是大早上衝撞了什麼髒東西,待會遇見一併捉了,走過去叩了叩掌柜的櫃沿:「掌柜,昨日和我一起來的少年可有瞧見?」
掌柜的聞聲抬頭,腦海里頓時想起了昨日的一些見聞,眼角一抽,幽幽地看了清衍一眼。
清衍不明所以:「?」
掌柜見四下里的夥計都打著哈欠忙著自己的事,無人注意這邊,便神神秘秘地沖清衍招了招手,在對方湊過來時探頭指了指時尋綠所在的房間,語氣意味深長:「我昨日見他和住在那裡的小仙君抱在一起,進了房間。」
「抱在一起?!」清衍頓時感覺有些驚悚,心想按照雲亭那個單純的性子,該不會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吧,趕忙衝上樓,敲響了房門。
篤篤篤——
一陣富有節奏又暗含緊迫性的敲門聲從門口傳來,聲音越來越大,來勢洶洶,頗有不開門就會直接踹門而入的架勢。
時尋綠昨夜被折騰了一晚,到天亮前才堪堪睡下,在睡夢中被驟然被吵醒,忍不住狠狠皺起了眉,雲亭更是難受地往他懷裡縮了縮,隨後呲溜一聲將腦袋埋進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個圓圓的黑色頭頂。
門外的敲門聲停了片刻,復又響了起來,宛若驚雷,時尋綠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早已不見半分睡意,瞳仁魔化幽幽閃著紅光,戾氣直竄腦門,嘩啦一聲掀開了被子。
他隨意撿起作業被扔在地上的破爛衣衫,披在肩頭,在房內找了一圈,發現他昨日束髮的髮帶已經皺巴巴被扔到一邊,上面還沾了一些不明物體。
想到昨天晚上的一些細節,時尋綠不免臉皮發燙,匆匆扯過雲亭頭上的髮帶,隨意給自己綁了個馬尾。
亂七八糟的衣服根本遮不住鎖骨和脖頸處密密麻麻的吻痕,時尋綠也沒什麼羞恥心,一片隨意披上一邊坦坦蕩蕩地去開了門,開門時額間的藍火印流轉鮮明,垂下睫毛時恰好掩去了眸中的戾氣,沙啞的嗓音里還帶著些許慵懶:「誰?」
見有人開了門,清衍敲門的手猝不及防地剎在半空中,舉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視線猝不及防地對上時尋綠陰鬱的雙眸,下一秒就開始和對方乾瞪眼:「.......」
時尋綠在看到來人的一瞬間,瞬間站的比小學生軍訓還直,眼珠子驚得像是要凸出來,渾身僵硬,連衣服都忘了穿整齊,牙根緊繃。
他媽的,誰能告訴他,清衍長老怎麼會在這?
清衍緩緩向下,在瞧見時尋綠脖子上的吻痕時,臉上的表情有了片刻的凝滯,又想起昨日掌柜的話,心裡頭七上八下的,顫聲不可置通道:「你,掌門........」
清衍堂堂一門長老,難得有舌頭捋不齊的時候,心裡頭七上八下的,磕磕巴巴說不出個完整句子,胸膛氣的上下起伏:「........」
其實,清衍看到時尋綠脖子上吻痕的那一刻,心底已經隱隱約約似乎猜到了什麼,但是像是不敢相信似的,一定要親眼看到雲亭才確定。
時尋綠:「........」
他看著清衍隱隱變青的神色,心底頭那點起床氣陡然消了下去,像是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只留裊裊的青煙與灰燼,雙手撐在門邊擋住清衍的視線,目光游移,面上強裝鎮定:「........他,他不在。」
動作間,衣領大敞露出大片吻痕而不自知,清衍見他這幅模樣,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鐵青的臉逐漸變黑,言罷直接揮手用靈力將時尋綠震開,大步走向房內,環視一圈。
雲亭果然躺在床上,無知無覺地睡著,只有周遭的混亂暗示著昨夜發生了什麼。
清衍見此瞳孔倏然緊縮,指尖緊了又松,周身頗有些風雨欲來的氣勢。
時尋綠緊跟在後,心知雲亭作為一派掌門,還不至於被毒打,但架不住骨子裡仍是操心的老媽子命,側身擋在雲亭面前,沒什麼誠意般地道著歉:「長老,你別生氣,是我先勾引嬌嬌的,和他沒關係。」
清衍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語氣里聽不出情緒:「我知道。」
不是你,還能是掌門先動的手?
時尋綠:「........」
他突然覺得自己可以改名叫時竇娥。
清衍說完這句話,看也沒看他,走到雲亭的床前,倏然伸出手,似乎是想將雲亭叫醒再收拾。
時尋綠心尖一緊,面色一變,眉眼忽然漫上一些狠厲,幾乎是同時出手,瞬間攥緊了清衍的手腕:「.......」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清衍的指尖被迫懸停在空中,再難寸進分毫,而雲亭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仍睡得無知無覺,唇邊散落的黑髮隨著他輕柔的呼吸微微顫動,片刻后他甚至還翻了個身,露出後背大片或瑰麗或清淺的吻痕,腰間往下點點金色魚鱗被巧妙地掩進被中,露出一截白的晃眼的腰窩。
#睡得十分安詳#
時尋綠低聲對清衍道:「別吵醒他。」
他倒不擔心清衍會對雲亭做些什麼,卻不願有除他之外的人看到雲亭的另一面,語氣中含著絲絲縷縷的佔有慾,如毒蛇在暗中嘶嘶吐信,不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清衍抬頭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審視,目光如利刃般,似乎要將他的靈魂都看透。
時尋綠不閃不避,大大方方地回視清衍,黑如墨玉般的眼珠子卻意外的乾淨,在晨光中反射著溫潤的光。
其實,在某個瞬間,連時尋綠都在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究竟有什麼意義,自己明明什麼也做不了,偶爾還會入魔神志不清,甚至被天道強壓著日日苦練,背負起原主救世的任務........
後來他想明白了,也許他來到這裡,就是為了遇到雲亭.......
但同樣,雲亭也會是他的........
是他的。
時尋綠立於晨光里,像是一捧新雪,又像是一縷清風,在塵世的晦暗中,因心有所念,心有所求,故而不會如上輩子般走偏入他道,依舊乾淨清朗。
清衍動了動指尖,垂眸緩緩縮回手,神色晦暗不明:「.......你和我出來。」
說完,甩袖率先出了房間門
看樣子是在強忍怒意。
時尋綠忽然覺得,清衍對雲亭是不會做什麼,但對自己,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