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雲亭的身形比百年前閉關時長高了不少,是以他的師弟們沒有立刻將他認出來。
還有些性格衝動的長老,直接拍案而起,不顧他人的阻攔,直接飛升上前,揮劍時的劍光直接將場內的幾根柱子攔腰切斷,石柱倒地的瞬間炸起鋪天蓋地的的灰白/粉塵,揚了雲亭一身。
時尋綠痛的冷汗涔涔,但還是下意識地將雲亭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口,用寬大的袖口替雲亭擋去了大部分塵土。
雲亭見此,像偷腥的奶貓般,高興地連眼睛愉悅地眯了起來,堅定地攥緊他的衣角,在他耳邊噴洒出溫熱的吐息,小聲卻認真道: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時尋綠心頭一緊,手意識覆上了他的手背,胸膛急促地起伏著,盯著雲亭單純的眉眼,心底存的利用的心思又此時竟然如潮水般消散了不少,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何種感覺,半晌,只緩聲道:
「.......小心。」
雲亭嗯了一聲,抽走被時尋綠握著的手,毫不留戀地大步離開。
時尋綠怔怔地抬頭看向雲亭偏頭躲開一劍的背影,眼瞳急遽收縮,眸底劃過一絲複雜的暗光,捂著胸口,只感覺心底滿滿漲漲,塞得全是不知名的情緒。
雲亭背對著時尋綠,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這場打鬥中。
他細眉微擰,直接旋身轉到清裳的身後,手臂上掛著的披帛神不知鬼不覺地卷上清裳的腰,隨後足尖輕點,靈氣在他的腳尖微微漾開,直接使力將清裳粗暴地甩了出去。
「砰——」
同樣是一招秒殺。
場內眾弟子的眼睛各個瞪得比銅鈴還大,已經不是單單用震驚可以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了,一個個都捨不得將目光從雲亭身上移開。
只見雲亭細腰若柳,直接下腰躲開了六道破空襲來的劍,嘴角一勾,翻身將劍都踢至空中,出手與反應利落漂亮,身量宛若游龍。
他手臂上一撕便碎的披帛也彷彿活了一般,捲起凌空飛起的劍,雲亭抽回披帛,雙手接過兩把,用玉簪挽起的黑髮散至空中,旋轉帶起凌厲的劍氣,毫不畏懼地飛身攻向一齊朝他而來的十四人。
雲亭所持的劍在感受到敵人的殺意時,以劍尖為中心瞬間盪起極強的靈氣,如波紋般在空中自然凝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法陣,雲亭頭朝下,身軀筆直如青松,握著劍將十四人壓在法陣下,死死地往下按,十四長老幾乎毫無還手之力,被動地伸出手臂抵擋著,眉頭擰得死緊,雙腳都微微往地里陷了幾寸。
雲亭的動作具有極強的爆發力,眾人只看到他提劍站在場心,被長老們團團圍住,力量對比如此懸殊,但幾乎就在轉瞬之間,雲亭就用漂亮的伸手和強到恐怖的修為將局勢翻轉,十四長老壓制的死死的,要不是弟子們的師尊都在其中,還指不定會有人直接站起身微這場精彩卓絕的打鬥拍案叫好。
這邊雲亭正打的高興,暗戳戳地想像小時候那樣把師弟們按進地里直接打哭,全然不知道他的師弟們有幾個都已經是師尊級別的人物了,需要在他們的弟子面前給他們留點面子。
雲亭一拳一個師弟,玩夠了便將他們一腳踢飛,清裳的修為最低,已經被打的摔在地上爬不起來,雲亭用靈氣化成的靈劍直接插到了清裳臉側的地里,劍氣四溢將清裳的臉割開了好幾個口子。
雲亭打累了,像小時候那樣跨坐在清裳身上,湊近「咦」了一聲,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你怎麼不哭了?」
清裳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瞪了他一眼,偏過頭硬氣道:
「本座為何要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雲亭摸著下巴,「哦」了一句:「那我現在告訴師尊,你把他的珍藏功法不小心燒光了換成話本的事,你也不哭?」
「你!」清裳反射性地就想求饒,忽然想到什麼,逐漸瞪大眼,盯著雲亭的臉打量片刻,猶豫地吐出兩個字:
「師兄?」
雲亭鼓起臉,不滿道:「你現在才認出來啊?」
「我........」清裳都快要被打哭了,瞬間委屈巴拉:「你穿個女裝,戴個面紗,誰認得出來啊?」
雲亭「啊」了一聲,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拎起裙擺轉了一圈,面色逐漸變得痛心又糾結。
這麼好看的裙子居然是女孩子才能穿的!
雲亭就算再怎麼心性單純,但是男女裝不能混穿還是懂得的。
思及此,雲亭全然不顧一旁齜牙咧嘴爬起來的師弟,只管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遠處坐著觀戰的時尋綠,對上對方複雜的眼神之後,一時間又躊躇的不敢過去了。
怎麼辦怎麼辦,完蛋了!
對方不會覺得自己是偷女孩子裙子穿的變態吧!
本來想穿好看點去見他的,這下卻被看笑話了。
想到這裡,雲亭提著裙子,捏緊拳頭,氣勢洶洶地沖向被打的眼前發黑的暮煙,直接用手拎起暮煙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臭師弟,你又耍我!」
暮煙其實在雲亭一出現時就將他認出了,悶著不做聲只是想試試看雲亭的修為到了何種境地,今日一試,確認過眼神,還是打不過的人。
他聽見雲亭帶著怒火的話,悶笑一聲,罕見地求饒道:
「師兄,我錯啦,我再也不敢了。」
雲亭才不吃他這套,暮煙看上去老實,其實心裡壞得很,小時候就沒少捉弄他,瞬間垮起臉,像炸毛的貓咪,眼尾微眯,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
「你、死、定、了。」
惹他生氣的後果,真的很嚴重很嚴重。
就在雲亭發飆造成血案之前,明徽及時睜開眼,威嚴渾厚的聲音通過內力傳遍場內的每一個角落:
「好了,別打了。」
「小十一,到師尊這裡來。」
當年明徽讓坐下各弟子自行取道號之前,各弟子們都取什麼「清衍」「清裳」之類的道號,只有雲亭不愛動腦,又不喜讀書,取不出什麼有意蘊的道號。
剛好他此時將自創的功法練到了十一層,便隨手取了一個十一的道號交差,後來又覺得十一太難聽,死活不讓師弟們這麼叫他,誰叫揍誰。
可以說是很任性了。
當今這個世界上,也就只有明徽和各仙尊趕這麼叫他。
雲亭聽見有人叫他,後背一僵,像是被雨淋濕了毛的小狗,渾身的戾氣一收,不情不願地放下暮煙,又回頭看了一眼受傷的時尋綠,慢吞吞一步三回頭地走到明徽面前,笨拙地行了一禮:
「師尊。」
明徽「嗯」了一聲,從位置上走下來,低聲再明瓊仙尊的耳邊說了什麼,在對方點頭示意后,走到了雲亭身邊,仔仔細細地看了他一眼,捻了捻花白的鬍鬚,似嘆息般道:
「出關了?」
雲亭像是有很多話要對明徽說,但餘光又不小心瞄到掙扎著扶著斷壁殘垣站起身的時尋綠,張嘴欲言又止,急的摳手指。
明徽像是察覺到了雲亭的焦躁,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安撫了他的情緒,隨後招手適應一旁的弟子上前,耳語一陣,將時尋綠帶了下去。
「先送他去治傷,其他的事稍後再說,為師還有話其他話和你聊。」
明徽轉過身,也不管雲亭願不願意,走進了大典內設的偏殿中。
雲亭撓了撓頭,邊走邊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時尋綠,見對方也在看他,下意識高興地朝時尋綠露出一個笑,眉眼彎的和月牙似的,看上去要多甜有多甜,隨後乖乖跟上明徽,消失在偏殿中。
時尋綠被人扶著去了另外一個偏殿,被雲亭的笑攪的魂不守舍,心臟砰砰的跳,一邊療傷一邊忍不住打聽著雲亭的消息:
「敢問道友,剛剛那位是明徽掌門的弟子么?」
替他療傷的白衣醫修顯然也剛來不過幾十年,師從清裳,哪裡識的雲亭。
他看見自家師尊被打的口吐鮮血,風度不再的模樣,十分氣不過,甚至遷怒於時尋綠,聞言白了時尋綠一眼,手中的紗布狠狠地拉緊,滿意地聽到時尋綠閉了嘴,發出一聲悶哼:
「誰知道那人是掌門從何處尋得的弟子?雖然修為很高,但一直帶著面紗,怕是因為容貌過丑,才不得不一直帶著面紗吧?」
「你胡說,」時尋綠齜牙咧嘴地反駁,粗重的聲音因為疼痛變得支離破碎:
「她才不難看呢!」
白衣醫修懶得理他,直接背起醫箱離開,徒留時尋綠傻在原地。
獨自一人的時候,時尋綠暗地裡琢磨著雲亭的身份,忽又想起對方剛剛遠遠沖他彎眼一笑的模樣,覺得像極了一個人,但又怎麼也想不起來像誰。
像誰呢?
時尋綠摩挲著下巴,冥思苦想,瞳孔渙散,思維逐漸發散,腦海中不知怎的,又浮現出桃花林里與雲亭的那個吻,心臟驟然慢了半拍,猛地搖頭,試圖將雲亭的臉從他腦海中搖了出去。
意識到自己剛剛想一個男人的行為有多愚蠢之後,時尋綠的臉頓時變得青青白白,心道造孽造孽,又強迫自己閉眼,將雲亭穿女裝的模樣在心中過了幾遍,感受到自己的性取向正在緩慢變直之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放下心來。
開玩笑,他一個大男人,又怎麼可能因為一個紙片人變彎?!
他時尋綠,就是死了,死外邊,也絕對不會喜歡上一個男人!!!
現在的時尋綠還意識不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而偏殿的另一邊,雲亭同樣也接受到了一個對他來說無異於爆炸性的消息,驚得後退了幾步,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明徽道:
「師尊,你說他是我的情劫?!」
明徽的面前漂浮著一個巨大的半透明司南,正順著逆時針緩緩轉動著,散發著幽幽空靈的光,其中蘊含著萬千星河,仔細看,還能看出北斗七星連出的曲線,照亮了明徽略顯蒼老的容顏。
對上雲亭震驚的眼神,明徽手中算卦的動作一頓,緩緩點了點頭。
而在他手邊,還散落著零零散散的幾個銅錢,算命的龜殼已經裂開,須臾間便碎成齏粉。
此卦,大凶。
此劫,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