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不是說好喂小魚的嗎!
雪南對還帶著腥味的羊奶一點興趣也沒有,非常嫌棄地轉了個身,用屁股對著羊奶碟,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搖動。
他不是一隻敬職敬業的貓咪,渾身亂炸的毛毛一點梳理的想法都沒有,卻繼承了所有貓咪討厭水的天性,不願意給這盤子施捨更多的眼神。
即使他明確表達了拒絕,聖子還是將那碟羊奶放到他旁邊,微微低頭就能碰到:「咪咪不餓嗎?你的傷還沒好全,喝一點有助於恢復哦?」
他的耐心很足,彷彿現在在他面前的不是一隻幼貓,而是鬧彆扭有情緒的戀人,而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哄好這隻貓咪。
「喝一口,只一口好不好?」聖子伸出帶著戒指的食指,戳了戳這個亂炸的小貓球,就算一直沒有回應,他也沒有停下,「我給你吹曲子。你有喜歡的類型嗎?」
「哈哈,神父,這是貓,又不是人,怎麼會聽懂你說的話。」
酒館里還清醒的幾個客人和老闆娘都將目光放到這隻坐在吧台上的新奇生物上,它那樣小,又那樣柔軟,一隻手就可以將其抱住。看起來又那樣柔軟可愛,兩隻尖尖的耳朵立在毛絨頭上,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帶著貓科生物特有的狡黠,身體更是圓潤地像個球,還能發出令人心都融化的咪咪聲。
正如此刻:「咪——」
你是在看不起誰!
雪南狠狠地瞪了一眼嘲笑他的那個客人,如果不是身體內傷勢還沒有痊癒,他現在肯定跳上去給他一爪子了。
他挪動著屁股轉過身,吧唧吧唧舔了好幾口羊奶,由於還不能熟練掌控貓咪的身體,羊奶被他舔得到處都是,嘴邊的小小鬍鬚上貼了幾滴白色的羊奶。
「咪咪真乖。」聖子大人笑眯眯地誇獎,好像這貓咪不是喝了幾口羊奶,而是做了類似拯救世界的偉大舉動,「你想聽什麼?」
我現在又不能說話,要怎麼選。
雪南長長地喵了一聲,很不耐煩地推開湊到自己面前,屬於人類聖子的大腦袋。
要不你把會的都吹吹看?
他非常挑釁地想。
聖子拿出一條絲綢手帕,把他嘴邊的奶漬擦拭乾凈:「謝謝喵喵殿下給我這個面子,我每首都吹個開頭,如果有喜歡的旋律,殿下喵一聲,好不好?」
正和朕意。
雪南主動蹭了聖子一下當做獎賞。
但是當這個愚蠢的人類想要主動摸他的時候,又被靈巧地避過去。
聖子無奈,明白這隻小貓現在是不會主動讓他摸的,於是取下了腰間的笛子開始吹奏。
雖然他是聖殿的聖子,擁有數不盡的美譽與贊慕,實際上他的地位很尷尬:聖子沒有繼承教皇位置的權力,教皇向來都是從下一任紅衣大主教中選擇,而現任教皇已經活了很久,看起來還能活很久。所以聖子更多是聖殿的象徵——俗稱吉祥物。
誠然,教皇將他看得很重要,控制行為,馴化性格,控制自由,為的就是讓他心甘情願地成為神降的容器,成為教皇續命的工具。
在這種前提下,他們不會教聖子很多東西,比如攻擊性魔法,也不會開放圖書館的許可權,但在不涉及課業的旁科上給了他很多教導,比如音樂繪畫等藝術類。
簡單來說,就是他吹笛子很好聽。
小貓懶洋洋地面對他,爪子和尾巴都收起來,坐姿很正經。但是沒過一會,就歪歪扭扭地半躺到墊子上。
聖子會的曲子很多,帝都內流行的音樂或者鄉野小調,他都能吹奏一段,每首曲子他都演奏幾十秒,如果雪南沒有反應,則會跳到下一首。
不少人聽到令人心動的曲子都忍不住發出聲音,但不論他們怎麼請求聖子繼續吹奏這首曲子,沒有得到雪南的首肯前,他一直沒有停下。
而雪南專心致志地盯著舊木桌子上的一塊黑色斑點,桌子有一層常年沒有擦拭乾凈的厚厚污漬,彷彿那個斑點是什麼絕無僅有的東西,不盯著馬上就要消失了似的。
這種輕慢的態度持續到聖子吹出第十二首的前調。
一串順滑的、美妙的音符從那隻其貌不揚,隨便走過市場就能買好幾隻的笛子中飄出來,以一種極端霸道的姿態侵佔了每個人的耳朵,就連想要抗議貓咪哪會懂音樂的酒客都張開嘴巴,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曲調活潑歡欣,聽曲子的人不由自主地跟著曲調打節拍,有會唱歌的人輕輕應和。
正當所有人都可惜這支曲子只能聽幾十秒,很快就要切換到下一首的時候,雪南喵了一聲。
他慢慢端坐在柔軟的墊子上,棉花墊子的中心被他壓出一個小坑,爪子和尾巴很好地收起來,沒有別的貓咪尾巴和身體不是一個物種的習慣。
像一隻紳士貓。
紳士貓輕輕喵了一聲。
喧鬧擁擠的小酒館中心坐著一個吟遊詩人,酒館的桌椅破舊,醉漢們橫七豎八地躺在酒館的角落,還沒有睡著的客人們為了一口兌了水的酒爭執不休;酒館二樓響起小孩子的尖銳叫聲;摳門的老闆捨不得電燈,只燃了幾根快要燒沒的蠟燭;本就狹窄的過道堆滿了酒桶……
說實話,這不是什麼安靜的,適合演奏的場合,無休無止的雜音會影響演奏者的狀態。
但聖子好像一點也沒有被嘈雜的環境影響到,並且準確地捕捉到了淹沒在喧鬧中的那一聲小小的貓叫。
他繼續將這首曲子吹下去。
音樂響起,周圍的所有聲音都在一瞬間遠去,雪南的目光里只有坐在他面前的,吹著笛子的人類。
對方好像在發光,是視野中心唯一的光源,原本就出色的容貌現在更是亮眼,似乎全世界所有的光芒都匯聚到他身上。
那首曲子也演奏到了高潮,出人意料的是,明明前奏如此歡快的樂曲,高潮時卻一反常態,變得低落,嗚嗚咽咽的音樂聲彷彿哭泣。
所有的想法都在一瞬間消失,雪南不去想眼前的這個人的性格,身份,或者目的,他一眨不眨地盯著聖子,身心都被對方的樂曲佔據,身體先腦子一步,下意識地伸出爪子去探笛子上掛的羽毛裝飾——
「小心點。」在他將要掉下去的時候,聖子一把抓住了幼貓弱小的身軀,重新把他放回墊子上,好脾氣地說,「注意安全。再有下次,我要揍你了。」
樂曲聲戛然而止,但別人還沒有從剛才的氛圍中回過神,酒館里出現了一瞬間的寂靜。雪南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睛緊緊追逐著發光的青年,發出又細又長的一聲:「喵嗚——」
他想問的是,你吹的曲子是什麼?
為什麼讓他有一種很難過,內心酸酸漲漲,快要透不過氣的感受?
「你想玩?」聖子沒聽懂這句複雜的喵語,發現雪南剛才動作的目標是自己的笛子,就將羽毛裝飾拆下來,遞給小貓玩,僅剩的右手無法一次性做太多動作,只好一點一點來,將裝飾遞給貓咪后,又摸了摸他的頭,感受輕薄的耳朵在手心微微顫動的手感,心裡更軟,「晚上我給你找找別的。」
不是這個。
雪南賭氣地咬著羽毛裝飾,把上面的毛毛拆得七零八落,根本不想玩這個十分符合貓咪愛好的小東西,在墊子上扭來扭去,無法說出口的酸脹情緒弄得他很難受。
如果他是個人就好了。
雪南無比希望自己現在可以說話,可以動作,可以和聖子對視,而不是被他當成寵物。
但是這個想法剛升起的下一秒就被他無情推翻:如果他還是雪南,聖子會這麼溫柔地任由他選擇樂曲,再吹奏給他聽嗎?
還會對他這麼溫柔嗎?會好脾氣地喊他喵喵殿下?
在進入酒館之前,一切都無所謂的,他都做好了治療完傷勢就溜走的準備,但是現在,他卻猶豫了。
對方顯示出來的溫柔是給一隻貓的。
雪南突然很難過。
儘管他也不知道這難過是源自什麼地方。
有人問出了他之前的問題:「神父,您剛才吹的是什麼曲子。」
「我自己寫的曲調,沒有名字。」雖然是在回答別人的問題,但是聖子的眼睛卻注視著雪南,看見他垂頭喪氣,心情低落的樣子,想哄又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是寫給戀人的嗎?最開始的旋律很活潑呢。」一個稍微懂音樂的人接著問。
「是。」聖子承認了,「但是沒有結果,他離開了,去了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
這也是高潮節奏突然低落的原因。
實際上,原本的曲調節奏比這個還要低沉,類似失去了生命意義。但是聖子才將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找回,在這種心情下,反而不能很好地還原原本的節奏。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敏銳地察覺到貓咪抬頭看了他一眼,頓了頓,緊接著又開始撕咬羽毛裝飾,力氣很大,像是在釋放情緒。
聖子更迷茫了。
再神通廣大的人也摸不準貓咪的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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