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親什麼親,不親又不會少塊肉。
「不能。」她毫不留情的拒絕。
可說完這句話,躺在床上的青年垂下眼帘,眼中色彩暗淡,即使沒有任何哀傷的表情,那濃郁的失落還是能讓人輕易察覺。
他怎麼這麼無聊。
明琰一邊這麼想著,一邊伸出手去在他臉上亂揉一通,心有餘悸的道:「你可別再哭了啊。」
她真是怕了他。
明琰自我反思了一下,如果是時見塵這幅樣子,她極大可能會當場控制不住笑出生來,如果是祁斐這個樣子,她大概會阿諛奉承好聲好氣的勸慰,替他解開心中鬱結,順便套幾塊靈石。
怎麼同樣的事放到封於斯身上,她的反應就有點不一樣了。
明琰沉吟片刻,這是一個好問題,她得仔細琢磨琢磨。
封於斯被她揉得微怔,髮絲都亂了些,那隻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忍不住翹起唇角,抓住了明琰的手。
身體沒了力氣,明琰乾脆盤腿坐在地板上,半個身子靠在床邊,權當休息。
滿身是血的浮白劍飄了過來,慘兮兮的蹭了蹭她的手背,明琰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乾了什麼。
「真對不起,」她撫了撫劍柄,柔聲哄道:「你自己去外面的水池裡洗乾淨吧,我可能沒空。」
嫉妒讓劍扭曲,憑什麼那個壞東西就可以得到主人的愛撫陪伴,它堂堂佩劍就不能?
浮白劍磨磨蹭蹭不肯走,明琰推了它一下,溫聲道:「去吧,一會兒血跡幹了,你自己大概洗不掉的。」
明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佩劍跌跌撞撞,就跟喝了假酒似的,遲鈍且獃滯的飄了出去。
她蹙眉,難道魔君的血有問題,竟然能讓劍中靈識意識不清嗎?
好陰險的魔君。
封於斯被她的手糊著眼睛,此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起來。
「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明琰不理解他為什麼突然發笑,靠著床沿,微闔眼帘。
蒼白的青年側著臉看她,他湊近了一點,捧起明琰的手貼在臉上,輕輕蹭了蹭。
「那個魔族還傷不到我,不過是符文阻礙,身體自愈,很快就會好了。」
他呼出的氣息帶著涼意,觸及她的皮膚,讓她指尖有些戰慄。
那就好,最好好快點,那樣她也能少受點罪了。
明琰抽不回自己的手,乾脆就任由他抓著。
她本來就困,大半夜又一下子抽空大半靈力,現在身體疲憊,只是靠著床沿,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說好了守著他的……明琰恍恍惚惚的想,困意如同海浪般奔涌而來,淹沒了她最後一點念頭。
空氣中暗淡的火星隨著看不見的氣流輕輕飄動,在即將落在明琰發間之時,又被另一道無形的力量收走。
「大人?」衣料摩擦的聲音響起,封於斯撐起半邊身子,低聲叫她。
明琰已經睡熟,沒有反應。
封於斯下床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上,又拉起被子為她蓋好。
「大人。」他傾身靠近,執著明琰的手,垂下眼帘,一一啄吻她的指尖。
那指尖白皙乾淨,因為握劍,被風刃割出了幾條細細的傷口,有一絲血液溢出,不過現在已經凝固。
青年吻過她的指尖,垂眸又吻上她的手背。
他神色溫柔且眷戀,將鬱結無奈都化作這一個個吻,虔誠認真。
「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意識到,我愛你發自內心,而不只是出於曾經的執念呢。」
他的嗓音帶了些沙啞,抬起眼帘時,眼底濃重的珍惜與誠摯幾乎凝成實質,「我清楚的知道我的感情從何而來,即使是在孤獨痛苦的日子裡,即使渾身都是你留下的痛楚,我所依持的,活下去的想法,也全部都是你啊。」
「你能不能,多看看我,靠近我一點?」他斂眉,哀聲請求。
可惜面前的心愛之人閉上眼睛睡得很沉,註定聽不到他的聲音。
她呼吸綿長,神態平靜,不知道近在咫尺之地,有另一個人因為她心頭滾燙。
封於斯笑了笑,躺在她的身側,想要擁抱她,又怕自己滿身的血污弄髒了她。
他用自己還算乾淨的手輕輕碰了碰明琰的眼梢,嘴角含了笑,閉上眼睛。
「轟隆」一聲巨響,結界終於承受不住,嘩啦啦碎了一地。
祁斐破開結界,手執長劍落在院內,望著滿院狼藉,不禁心中一緊。
方才魔氣繚繞,有魔族夜襲了城主府,死命的攻擊盛城主,他不過過去了一會兒,明琰的院子就被結界籠罩,周遭散發著濃厚的魔氣。
他認得那氣息,是魔君離妄。
這個狗東西,不好好待在魔君懷念他那個早死了八百年白月光,抽哪門子風跑來發神經。
他徒弟要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他真是——
祁斐擔憂的神色凝固在了臉上。
他踢開半掩的房門,幾乎要跳到床上抽飛那個姓封的小子。
「給我起開!」祁斐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握劍的手,臭著臉朝封於斯呵斥。
躺在床上的青年掀起眼帘,所幸他衣衫穿戴齊全,就連長靴也還穿在腳上,否則祁斐已經舉劍捅過去了。
封於斯慢吞吞的坐起身體,興緻缺缺的開口道:「你不要吵,她在睡覺。」
鑒於祁斐是明琰的師尊,封於斯不介意對他忍讓幾分。
祁斐上下打量著他,這小子臉色慘白,像只毫無人氣的厲鬼,嘖,小明這眼光真的不行。
就這小白臉的模樣,一陣風都要把他吹飛了,簡直毫無安全感。
雖然這個姓封的所展現出的實力不比他低,但他祁斐就是不樂意。
世間好兒郎這麼多,他徒弟大可以慢慢挑選,為什麼年紀輕輕就想不開,一頭栽到這種來歷不明的人身上,他有什麼獨特的閃光品質嗎?
他有我有錢嗎?祁斐挑剔的想,跟他在一起后還不是要靠師尊接濟。
傻徒弟啊傻徒弟。
還未等祁斐多說什麼,安靜躺在床上睡覺的明琰已經睜開了眼睛。
她捂著嘴咳了兩聲,看到祁斐,立刻跳下了床。
「剛剛魔君來過,封於斯受了傷,師尊幫我守著他,不要讓他亂跑,就呆在這。」
留下這麼一句話,明琰已經跨出房門。
她咬了口舌尖,壓下驟變的氣息,強逼著自己表現正常,可那些符文造就的苦痛,通過封於斯體內的另一半神魂,已經傳遞到了她身上。
這麼疼,封於斯剛剛怎麼一點表現都沒有。
「我守著他,那你去哪?」祁斐問她。
「我?我困了,回房間補個覺不過分吧。」明琰背對著祁斐揮了揮手,「有什麼事麻煩您明天再跟我說。」
她回到房間,反身關上了門,貼著房門喘了幾口氣,有些不放心,又拿出劍鞘卡在門栓上,打下一道咒文加固。
這下就沒人進得來了。
她略帶得意,咳了一口血出來,也不著急,一瘸一拐的靠近床榻,剛一觸碰上被子,幾粒火星就跳了出來。
一團幽紅色的火焰從被子下方鑽了出來,它飄在明琰眼前,圓滾滾一團,獃頭獃腦的。
明琰揮開它,它又慢悠悠的飄回來。
她隨手抓住這團火焰,卷著被子滾到了床內側。
出乎意料,這團火焰不是一團帶熱度的氣團,而是像水一樣的,有著特別的觸感。
她滿頭冷汗,卻好奇心不減,頂著一張蒼白的臉捏了捏那簇火焰。
軟軟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明琰還有閑心去想。
與此同時,另一個房間的封於斯忽然捂住心口,他垂著眼睫,那胸腔中的心臟忽然加速。
一下一下,跳動的聲音清晰而沉重。
祁斐抱著劍靠在門框上無聊到數星星,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他是不是有什麼毛病,祁斐想,大半夜突然扯出一個笑,還挺嚇人。
秦韻西此刻也趕了過來,她四下看了看:「師兄,你匆匆忙忙破開結界,就是為了過來看大門?明琰和那位封小友有事嗎?」
祁斐打了個哈欠,仍然有些不平:「無事,小明累了,自己回房睡覺去了,倒讓我這個師尊替她守著這個劍靈。」
他語氣酸溜溜,痛苦於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竟然一心只有封於斯,完全沒有心疼師尊的覺悟。
師門不幸啊,養了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徒弟出來。
秦韻西十分不解,她誠懇發問:「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對,魔君擅自離開魔界,來到凡塵界作亂,你們,就這個反應?」
那可是統管整片魔域的魔君,親自出動,直指郁州城,目的不明,你們就不能有點防範危險於未然的意識嗎?
可以給魔君一點應有的尊重嗎?
「不然呢?」祁斐也很不解,他偏了偏頭:「那誰,你來說說,除了睡覺休息還需要什麼別的反應嗎?」
幽暗房間里的青年捂著心口,靜靜感受著那點柔意,對祁斐的話充耳不聞。
祁斐呵呵笑了兩聲,在心裡的記賬本上暗暗劃了兩道,目無尊長,再減一分。
明琰睏倦疲憊,她戳了幾下那簇火焰,便將它放在了枕邊,閉上眼陷入黑沉的夢境。
那團火焰靜靜的立在她的枕邊,焰芯忽閃,像是一顆跳動的心臟。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