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蒼白的手臂被鎖鏈纏繞,淺淡的月色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有細小的血流劃過手臂,染上鏈條,被一隻手用力抹去。
怪鳥感受到他周身的低壓,不由得壓低了腦袋,縮了縮翅膀。
未來夫人生次氣,真是要命哇。
大半夜被叫去找這種東西,主上他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
要鎖鏈幹什麼,捆住自己跑去請求挨一頓打?
怪鳥在心中暗戳戳的想,這也太不實用了吧,現在這種情況就應該千方百計纏著夫人不放,使盡渾身解數把她伺候開心,把之前的不愉快一筆帶過嘛。
反正對於主上來說也沒什麼抹不開面子的。
想是這麼想,但它可不敢把心裡話說出來。
纏繞的鏈條又被取下來,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周圍的溫度冷了又冷,夜風穿過幽暗的樹林,裹挾著刺骨的寒,吹得怪鳥直打哆嗦。
救命,這究竟是要幹嘛?
黑暗深處,傳來一道水花濺起的聲音。
鎖鏈一端握在封於斯掌心,一端沒入溪水中,激起的水滴濺上了他的側臉,隨後又混著他臉上的血跡,緩緩滴落。
牽連著對方心緒的心臟,此刻清晰的傳來她毫無波瀾的情緒。
可她明明已經發現自己不見的事情了。
為什麼不會擔心,不會害怕,不來尋找,即使、即使無關喜歡,只是因為自己身為一個怪物的危險性。
是的,一個骨子裡隱藏著嗜血成分的怪物,一定很危險啊,無人約束……怎麼可以。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封於斯胸膛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他按著心口,臉色蒼白,大滴大滴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漆黑的眼瞳被血霧侵染,他的指尖深深陷入泥土中,臉上的金色符文明明滅滅。
甚至不肯和自己說話,她甚至接受別人的食物,和別人在這黑重的夜晚,一起賞畫。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以這種方式來懲罰他。
儘管只是一點疏離,也足以化作盤亘的刺藤荊棘,一圈圈纏繞上脆弱的心臟,留下一個個淌血的傷痕。
與此相比,他寧願被狼狽的捆住手腳,被她隨意圈在一方狹窄的天地,無處掙脫。
怪鳥挪了挪爪子,遠遠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出聲:「您看起來不太好……」
封於斯閉上眼睛,扯了扯嘴角:「下去。」
他聲音很低,怪鳥沒聽太清,疑惑的歪了歪腦袋,緊接著便感到一道風刃貼著腦袋飛過,砰的一聲撞到背後的樹榦上,輕易削掉腕口粗細的枝幹。
「!」
但凡這風刃再偏一點點,削掉的就不是樹榦,而是它的腦袋了!
原本裝死的其他幾個深淵生物立刻扯住怪鳥,連滾帶爬迅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太恐怖了,那個沒良心的東西騙人說這是個好差事的?!
窸窸窣窣的響動過後,周圍又安靜下來。
封於斯低頭看著自己還殘留血跡的雙手,微微恍神。
……怎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是不該傷人嗎?
可,可怪物本來就是冷血無情,嗜血殘忍的,在沒出深淵之前,他就已經滿手血污了。
礙眼的人,殺了有什麼不對。
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在強者面前,弱者能苟延殘喘的活著,只是因為被施捨的一點憐憫罷了。
從未傷及無辜者的性命,只是因為她不喜歡而已。
可為了她壓抑天性,並不代表怪物真的認同她的觀點。
空氣中凝出無數細小的靈刃,朝著手掌狠狠割去。
粘稠的鮮血滴滴答答,順著指縫落了下來。
青年看著自己皮開肉綻的雙手,這樣……夠了嗎?
絲絲刺痛傳入腦中,他舔了舔乾澀的唇角,垂眸回憶著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
雖然他們之間親密程度更甚,可是,她卻好像沒以前開心。
為什麼呢?
怪物想不通,他情感淡薄,唯一能讓他產生劇烈感情波動的,只有喜歡明琰這件事。至於其他的東西,他都懵懵懂懂。
甚至如今身處的這方世界,他都沒形成什麼具體的認知。
他只知道明琰似乎病了,身體比之曾經脆弱許多,需要他的保護了。
還有,她隱瞞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始終阻隔在他們之間,不能讓她再靠近一點點。
很早以前,他就動過要囚禁她的念頭。
現在看起來,這個想法還是無比誘人。
可自從能夠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情感單一的怪物似乎能夠觸碰到一點屬於人類的情感了。
屬於人的,有溫度的情感。
封於斯按著自己的胸膛,靜靜感受著其中跳動的心臟,微微抿唇。
他不想把她拘束在一個狹小幽暗的密閉空間里,讓她獨屬自己一個人了。
她會難過。
而全心全意愛著一個人,是不捨得她難過的。
可是現在,他很難過。
「我是不是……讓她厭倦了?」
一直留在她身邊,以之前的事情為籌碼將她強行圈在身邊,是會讓她厭煩的吧。
即使不願相信,可這個答案避無可避,他握緊了手指,傷口崩裂開來,又淌出新鮮溫熱的血液。
青年認真的回憶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悲傷的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處能讓她明顯表露出喜歡的地方。
無論是臉,身體,亦或是一顆真摯火熱的心。
可他喜歡她的一切,喜歡到心都碎了。
夜風吹過眼帘,他頓了頓,低頭看去,手心一片黏膩的血跡。
封於斯扯了扯嘴角,指尖微動,遠處一道尖叫聲響起,下一刻一個人便被重重的砸在身旁。
黑色的細絲死死纏著此人的身體,隨著他的掙扎,細絲勒入皮肉,洇出的血液染濕了他的衣物。
封於斯微微側頭:「魔族?」
被細絲捆縛的男人痛呼出聲,他咬牙道:「我只是偶然路過,你,你放開我。」
封於斯用沾血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眼下的小痣,眼帘微闔,細絲猛然一收,瞬間割掉魔族男人的兩隻手臂。
慘叫聲響起,空氣中的血腥味更加濃重。
「我沒什麼耐心。」他說,「滾出來。」
躺在地上的魔族男人眼神空洞一瞬,隨即覆上濃重的郁色,瞬間變了一個人。彷彿感受不到痛覺一樣死死盯著封於斯,咧嘴怪笑起來。
「我知道你是誰了。」男人粗啞難聽的聲音響起,蘊含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得意暢快。
「是嗎?」封於斯坐在溪邊,他撐著臉,另一隻手搭在膝蓋上隨意的叩了叩,隨即細絲再次收緊,割下男人一隻小腿。
傷口截面裸|露出一截森森白骨,血水立刻濡濕了附近的地面。
男人顫抖一下,臉上的肌肉抽搐,表情更加陰森起來。
「念生殿的那隻怪物,你沒被殺死,對嗎?」
封於斯掀起眼帘,眼底墨色濃重。
遠在魔界的離妄用精神控制著這具身體,嘴角勾起快意的笑。
原本只有六分把握的猜測,在看到這個封於斯毫不反駁的反應之後,已經得到了確認。
怪不得,如果這個男人是念生殿的那個怪物,那一切疑惑都得到了解釋。
離妄磨了磨牙,他沒想到,明琰竟然如此大膽,將那個該死的怪物留到現在,並時時帶在身邊,宛若眷侶。
她瘋了,難道真的要和一個怪物在一起?
離妄想到之前她曾身中媚毒的事,媚毒無解,唯有與男子交歡方才得以解脫,思及此,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背叛了他,就要付出代價。
即使已經將身體交給了別人,也要一輩子呆在他離妄的身邊,做一個幽怨的棄婦,日日承受折辱和痛楚。
他離妄的心豈是得到后,又被輕易拋棄的?
地面上,被捆縛的魔族男人哈哈大笑起來,他眯起眼睛,惡毒的咧出一口白牙:「你知道這個消息傳出去的後果嗎?哈,我來告訴你。」
「你本是該死的東西,現在卻好好活著,只會對所有人構成威脅。全天下的人得知這個消息后,都會想方設法殺死你,誰都保不了你!你實力再強又如何,難道能與全天下為敵?」
「而明琰那個女人,則會因為私自包庇一個怪物,被所有人痛恨厭棄,落得和你一樣的下場!」
封於斯點點頭:「所以呢?」
「所以——你求我。」
男人又笑了起來:「你知道我是誰,求我,並把明琰送回來,我可以考慮放過你們。」
「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相比於之后慘痛的代價,你是不會拒絕我這個提議的吧?」
封於斯輕笑一聲,站起了身。
他一腳踩上男人的頭顱,「上次沒能殺了你,可惜了。」
「等等,你要幹什麼——」
隨後,稍一用力,在男人戛然而止的話語聲中,咔吧踩碎了他的腦袋。
血液混著腦漿流了一地,封於斯掌心浮現出一縷暗紅色的火焰,液體般的墜落地面,迅速將這些污穢和屍體吞噬殆盡。
該回去了,他想。
青年撿起地面上的鎖鏈,慢慢纏繞在手臂上,浸了水的鏈條觸及皮膚,冰冷寒涼。
還未走多遠,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之前割破的傷口已經癒合,只餘一層黏膩的血液。
作者有話說:
再次提醒:男主三觀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