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第78章 第78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水潭旁邊的細密枝葉,在下方地面撒下斑斑點點的碎光。

黑髮青年身子後仰,隨意的靠在潭水邊,皮膚帶著不見天日的冷白。

經過一整晚的時間,符文化作的鎖鏈依舊堅固,孜孜不倦的勒在他的手腳和腰間,將他的活動空間縮小在方寸之間。

他闔著眼帘,濃密的睫毛被水霧染濕,襯著那點眼下的鮮紅小痣,莫名多了幾分疏冷的易碎。

這算什麼懲罰,封於斯鬱郁的想,如果真的生氣,就應該……給他點刻骨銘心的教訓。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睫毛顫了顫,耳尖浮現出一層薄紅。

封於斯抬起衣袖遮住眼睛,忍不住揚起嘴角。

泡了一整晚潭水,即使水體溫熱,也是不好受的。

濕重的衣物緊貼在身上,被風吹過,濕了又干,幹了又濕,待的久了,蒸騰的水汽悶得他有些浮躁。

昨晚明明是個不錯的機會。

可她竟然把他一個人丟在這水潭裡。

他對此不是十分理解。

或許是因為深淵出身的生物都誕生於世間最卑劣的欲|望,對於明琰這個讓他受過傷,流過淚,又給予他最溫柔的希冀,讓骯髒的怪物愛到心頭髮顫的人,他基於卑劣的骨血和濃烈的愛意,總是想要近一點,再近一點。

在半年前,能夠輕輕擁抱她一次,並且不被她直言拒絕,都已經是封於斯能想到的最甜蜜的事了。

大概是時間凝縮了過往千百年的細微溫柔,一道道疊加下來,累積到現在,她竟然能真心接受他的示愛了。

伴隨著她漸漸表露的柔軟,從最初的親吻,到後來的交頸纏綿,封於斯喜悅且幸福。

怪物最擅長的就是得寸進尺,更不要說她的味道確實過分甜美。

或許因為那些煩心事,他該自覺的安靜一些,隱忍克制一些。

可一看到她,就好像枯燥乏味的灰色世界突然出現了一樹爛漫的花朵,馥郁芬芳,讓人想要靠近輕嗅。

唔,甚至不只是輕嗅。

封於斯隨手撥了撥潭水,眼中有墨色流動。

他真的忍不住不親近她啊。

青年掀開眼帘,目光毫無焦距的望著湛藍的天空,太陽偏移,直到刺眼的光線打在他身上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又泡在水裡一上午了。

這裡太過無聊枯燥,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鎖鏈,心中生出了忤逆的念頭。

他不想在這繼續待下去了。

金色鏈條被他逐一扯斷,揉了揉發酸的肩膀,他抬腳上了岸。

水順著黑色衣袍的下端衣擺滴落下來,打濕了一片土地。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水滴,想到明琰吃軟不吃硬的性格,決定就以這樣狼狽的姿態去見她。

封於斯很有把握,明琰不會多說什麼的。

明琰確實沒多說什麼。

當封於斯渾身濕淋淋的站在明琰平時休息的地方時,看到的只有沒有溫度的被褥床帳,甚至整個山谷中都沒有一點她的氣息。

他特意展示出來哀憐神情僵在了臉上。

……她走了?

可,可是,大人說過不會再丟下他的。

儘管明琰此人失信記錄有過很多次,但封於斯還是固執的覺得她這次一定不會騙人。

他找了個角落坐下,一等就是一下午。

直到天色擦黑,他都沒有感受到明琰的半點存在。

衣物早已經被風吹乾,緊貼著衣物的身體變得冰冷,封於斯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忽然笑了起來。

陰鬱幽冷再次爬上了他的眉眼,他咬破了嘴唇,口中一片血腥味。

你這個,大騙子。

他扯著唇角,眼中有濃郁的墨色翻湧。

等我找到你,一定將你和我日日綁在一起,讓你離不開我半步。

明琰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會大聲喊冤。

她只是在山谷邊緣隨處轉了兩圈,沒想到就一腳踩進了一個虛無空間之中,任她再怎麼想方設法的出來,都沒能破開空間靈壁。

那就不用想了,肯定又是元時的手筆。

明琰打了個哈欠,盤腿坐了下來,盯著空間靈壁上流動的透明紋路發獃。

可等了又等,沒等來元時,只等來空間越發明顯的震動。

明琰可不認為這是個好預兆,她屢次三番的拒絕元時的安排,大概已經被徹底不耐煩了。

甚至於連面都不肯露了。

她觸摸著靈壁上的紋路,像是個隱晦的陣法。

用手慢慢摸索描摹,能感應到手指下純正流淌的靈力。

符文在她手心匯攏又消散,明琰是指望不上它什麼了。

她一點一點的觸摸著,感受著靈力的流動方向,沿著如同被蒙上一層細紗的靈壁慢慢走過,終於,她似乎勾到了一處凸起的部分,此時整個空間的震動已經十分明顯了。

雖然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幹什麼用的,可不試一下就只能枯等了。

明琰手上聚攏了一層靈力,朝著這凸起的地方砸了一拳。

「咔嚓」一聲,靈壁似乎出現了一道裂痕。

明琰有些驚訝,這就成功了?

裂痕迅速擴大,不過須臾已經遍布整個空間。

「嘩啦」一聲響動,靈壁支撐不住,紛紛剝落下來。

明琰覺得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果然,當那層朦朧的靈壁徹底碎裂之後,四周空氣為之一肅,腳下的地面瞬間綿軟起來,如同漩渦一樣迅速旋轉起來,將人快速吸卷進去。

明琰提前做了準備,輕捷的落在實地上,順帶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雜塵。

抬起頭環顧四周時,她怔了怔。

這裡不再是虛無一片的空間,也不是草木繁密的山谷,放眼望去,街道上人來人往,賣東西的小販熱情的叫賣著,煙火氣十足。

分明是某個不知名的小鎮。

明琰想要上前一步詢問路人,可手腳上拉力傳來,她費力掙了掙,根本沒辦法掙脫。

她站定下來,發現周圍根本沒有人能看到她,即使有人從她身邊走過,她也無法引起絲毫能讓他們注意到的動靜。

明琰摸索了一番那股拉力涉及的範圍,發現如果她不有意靠近行人一丈之內,自己還是可以自由活動的。

什麼奇奇怪怪的規則,她蹙眉,覺得這不是個好的徵兆。

這種感覺,就像是特意邀請她來看一場好戲一樣。

小鎮並不大,明琰走了沒多久差不多就能看到鎮外荒僻的野地了,她從主街轉到磚石小巷內,一邊留意著有什麼特別之處,一邊思考著元時這麼做的真實意圖。

巷子略顯狹窄,倘若三四個人並排行走是無法通行的。

走著走著,一枝粉撲撲的牡丹忽然從天而降,上面水珠未消,晶瑩鮮嫩,恰好被她一腳踩上。

明琰收回了腳,快速抬頭往上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正好與房檐上探出的半個腦袋照了個面。

……怎麼是她爹?

緊接著二樓半闔的木窗被一雙素手推開,女子探出頭往下看了一眼,卻見她剛剛不慎掉落的牡丹不知道被誰踩了一腳,蓬鬆的花瓣都扁了下去。

明琰看清了女子的臉,心中的疑問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這人怎麼長了一張跟她娘一樣的臉?

她暗自思忖,難道這就是元時想要她看到的東西?

可大費周章的將她弄到這裡,場景劇情確實略顯平淡了。

這時,一道清朗的男音從女子身後的房間傳來,緊接著明琰就看到一個書生氣的男人臉擠到女子身邊,低頭看著樓下被踩扁的牡丹,又好氣又好笑。

「剛剛落下去,怎麼就被人踩了?一定是哪家孩子頑皮,踩過之後立即跑了。」

女子嘆了一口氣,趴在窗口托著臉往下看:「可惜了,這朵最好看,還想要好好保存起來呢。」

書生氣的男子拿了另一枝牡丹插在她發間,說道:「在我心裡,三娘就是這世間最艷麗的牡丹。」

叫三娘的女子抿唇一笑,說道:「貧嘴,就算這牡丹不是你弄壞的,我也要罰你再為我尋一朵一樣好看的來。」

男子溫和答應,兩人又說了幾句,離開了窗前。

明琰確信明煉之不能看到她,因為在她同樣跳到房頂上時,明煉之正面無表情的摳著瓦片縫隙中的青苔。

他對浮白劍說道:「我不高興。」

至於為什麼不高興,大概是因為頂著阿黎這張臉的人找了個,嗯——明顯不如他的人當對象?

明煉之說不出來,他只覺得自己太過失敗,看到那張臉上浮現的笑容可以是由旁人給予,他胸口就悶痛得喘不過氣來。

浮白劍不應聲,緊接著便聽到明煉之命令道:「逗我。」

「……」

你幾歲了?幼稚怪!

浮白劍並不想理他,只是被明煉之甩得頭暈,委委屈屈的飄在空中繞著他轉了幾圈,順便來了幾個後空翻。

明煉之面無表情的看著它的表演,嫌棄之意溢於言表:「不好笑,換一個。」

屈辱,真是莫大的屈辱!

浮白劍想,前主人怎麼和壞東西一樣神經,它以後要跟著主人和這樣可惡的兩個人待在一起,日子還怎麼過?

一道輕笑聲傳來,浮白劍精神一振,是主人!

它立刻旋身去找,晃了幾圈,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嗚嗚嗚,一定是它太想主人了,才會出現這樣的幻覺,求求主人快來接它回去吧。

明琰伸出去觸碰浮白劍的手停在半空,再也無法寸進,她放下手,想了想又跳下了屋頂。

幾經思考,她做了一個有些冒犯的決定。

扒著方才三娘未關上的木窗,明琰踩上窗沿,往房內看了一眼。

只見三娘和那男子坐在桌邊,說說笑笑,氣氛很好。

三娘捻起一枚紫葡萄剝好遞到男子嘴邊,男子頓了頓,啟唇咬下,順帶在三娘指尖淺吻了一下。

緋紅迅速暈染上漂亮女郎兩頰,她推了男子一把,一臉嗔怒。

明琰默默離開,順便關上了窗戶。

她爹看不到,應該也就不會傷心了吧?畢竟這女子又不是她娘,人家做什麼事她無權干涉。

想到之前對明煉之的誤會,明琰懺悔了一會兒,心中仍然有些不安。

最大的不安定因素現在一個人待在山谷里,她即使和封於斯相處這麼久,也沒摸清他奇怪的腦迴路。

——該不會他以為自己又丟下他不管了吧?

明琰想,現在處境被動,總要做些什麼,扭轉一下局面。

在她離開后,屋子裡的三娘用手輕柔的撫過男人發燙的臉,彎唇笑了。

她對著男人柔聲道:「我這張臉,是真的很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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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師姐是反派黑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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