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147章
祭神節當夜,太子知是安陽郡主生辰,特地請孟不呂和安陽吃宴一事又被人傳出,城中人都在感嘆這兩個表兄弟感情竟是越來越好了。
連帶著當日太子到底有沒有在郡主府同郡主發生什麼,也沒人想知道了。
倒是楊忠義聽到此事,冷嗤一聲,他看向楊忠通道:「看來,孟不呂沒騙老夫。」
昨日孟不呂一同燕嬌吃完酒,就直奔楊府而來,如今一看,果然是太子為了安陽生辰而請客。
不過,也不見得僅僅為安陽過生辰,倒像是做障眼法。
「看來這太子對安陽郡主的確有情。」楊忠通道。
楊忠義捋著鬍鬚,搖搖頭,「有情?呵!這位太子啊,倒是只寵那一個。」
他說著,眸子眯起,放在膝上的左手緩緩捏起衣襟,燕艽小兒,為了一個婢女,敢斷士安的手!
楊忠信知他心中所痛,輕嘆了一聲,又忙問道:「對了,大哥,既然孟不呂沒騙我們,那他昨日所說太子之事,也定可信了?」
楊忠義一頓,「若是真的,那此事就得從長計議了,一擊便要置燕艽小兒於死地!」
……
燕嬌引韓無雙進宮,韓無雙依燕嬌所言,與皇帝說借兵之事,且事成之後,割三城。
皇帝看了眼韓無雙,目光落在燕嬌身上,只笑著讓韓無雙先在宮中歇息歇息,韓無雙還待再言,就被柳生生請了下去。
等他一走,皇帝看向燕嬌,問道:「太子,他怎會去找你?」
燕嬌眉心一動,就知皇帝的疑心病又開始犯了,她連忙上前回道:「這位韓世子曾意圖在衛城囤買銅,被兒臣發現,請他回了大楚,今時他到了京城,也沒什麼認識人,身上又無文書和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遇到兒臣,便攔住了,若非他出聲,兒臣的侍衛只怕一刀就將他腦袋削了。」
她說的都是實話,說起來面容坦蕩,皇帝看著她,點了點頭,又問道:「你以為如何啊?」
「父皇,兒臣以為,這正是個好時機,既然這位韓世子沒有言明割讓哪三城,那到時就由我們自己來要,不是正好?」
皇帝沉吟一番,「可是……這大楚要的是火銃啊,哪怕日後朕拿了想要的城池,可他若將火銃學了去,只怕對我們不利。」
燕嬌並沒說她私下賣給大楚三百火銃之事,是以皇帝只擔心韓無雙會學著制火銃。
燕嬌垂下眸子,只道:「父皇,兒臣以為我們大晉受重創頗多,雖有火銃,卻兵力不足,日後若華國起兵,只怕不敵,不若與大楚聯合,也可保百年太平。」
皇帝瞧了她一眼,又垂眸想了半晌,「此事,朕再想想。」
說罷,皇帝揮了揮手,讓燕嬌先下去,接下來,又接連召見了謝央、裴寂和楊忠義。
謝央知是燕嬌的主意,自然向著燕嬌說話,說得還讓人反駁不得,皇帝聽得腦子發暈,就請他出宮了。
待同裴寂說時,皇帝直接問道:「你說,朕若是現在出兵伐楚……」
不待皇帝說完,裴寂連忙起身,躬身上前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如今北邊和西邊都在打仗,我們再出兵伐楚,這華國豈不會趁勢攻入大晉,到時如何抗衡?」
皇帝嘆了一聲,只覺他說得倒與燕嬌有些相似,但說得也不無道理。
他擺了擺手,「那……你說,這兵、還有火銃要借嗎?」
裴寂皺著眉頭,「臣以為,這兵不借。」
「哦?」
「這楚人並無皇帝文書,只空口白牙說著,他又真的能替楚王履行承諾,割讓三城?」裴寂緩緩道。
皇帝深吸了口氣,沒有說話,讓他退下之後,不多時,楊忠義便來了。
他一來,皇帝揉了揉眉心,鬆了口氣道:「朕同他們說了一上午,也沒聽他們說出個所以然,楊卿,你來說說,這兵,借還是不借?」
楊忠義眸光微閃,知道皇帝心裡既想要那三城,又不想借兵,他心下微嗤,面上卻是一臉沉重道:「陛下,臣……」
皇帝聽他剛說幾個字,就三聲嘆息,他捏著眉心的手一松,「丞相,有話但說無妨。」
「臣知道,陛下以為臣與太子殿下不和,上次也是臣誤會了太子,只是……陛下真的那般信殿下嗎?」
皇帝心頭一震,這可是楊忠義頭一次這麼直白地同他說太子,他眉間一緊,「丞相這是何意?」
「陛下,這韓無雙曾在衛城待過,也與衛音姑娘相熟,這衛音姑娘如今嫁了季子,就在京城,為何韓無雙不去尋他們夫婦二人,而去找太子殿下?」他嘆了一聲,又道:「昨日去找太子,太子又同他說了什麼?是不是他們私下另有約定呢?」
皇帝身子一僵,「你……你的意思是說太子與韓無雙勾結?可、可是,如今大楚吳王造反,韓無雙逃亡在外,又能勾結什麼呢?」
楊忠義搖頭輕笑,「陛下,臣並非是離間您與太子,只是太子曾拿過玉璽,雖是歸還了,但太子有沒有想過稱帝,只怕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後來奉還玉璽,到底是良心使然,還是不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只有他清楚。但……」
「但是什麼?」皇帝急急問。
「但太子與韓無雙相熟,陛下不得不防,若是將兵借了出去,殿下又與他有約,到時借還兵之事,太子借楚國的兵進大晉,逼陛下您……」楊忠義陡然拔高音調,嘆一聲道:「退位,可如何是好?」
楊忠義見皇帝眉頭皺得死緊,不緊不慢地捋著鬍鬚,嘴角輕輕揚起。
昨日晚孟不呂來同他說太子酒醉之後,說起了韓無雙,「太子明日要引他入宮,在下以為,可趁此事,構陷太子,讓他背上與韓無雙勾結的罪名。」
楊忠義看孟不呂咬牙切齒的模樣,只覺好笑,自己的女人被太子惦記,又要委曲求全,倒是有趣。
不過,沒想到他說的竟是真的,太子一大早就帶著韓無雙入了宮。
只是,光是構陷還不夠,他要燕艽死!
「陛下,臣倒是有個主意。」
「什麼?」
「陛下七月初一要去泰山封禪,陛下可讓太子隨同,到時可使個計策來試探太子一番。」楊忠義道。
「什麼計策?」
楊忠義緩緩站起身,走到皇帝身前,壓低聲音道:「陛下可安排些人假裝刺殺您,可看殿下救不救您。」
皇帝向後靠去,遲疑道:「丞相,此事……」
「陛下,若是殿下出手相救,那就說明他心中仍有陛下,若視而不見,豈不就是想要取您代之。」
皇帝半晌未言,楊忠義又道:「陛下,臣也擔心是誤會了太子,所以出此主意,也可試探一番,到時太子救您,咱們就放心借兵,若是不救,咱們就……」
他手放在脖子上,做了個「咔嚓」的手勢,「殺了韓無雙,只當他從未入過大晉,也無人向我大晉借兵。」
皇帝沉吟片刻,抬頭問他道:「若是不救,太子當如何?」
楊忠義笑了笑,「陛下,您還有六皇子啊!」
皇帝眸光微動,老六打殺婢女之事,並無證據,這幾日也解了他的禁足,如此,他這個兒子既是手腳健全的,又是個人品上佳的皇子。
楊忠義說得沒錯,他不是只有燕艽這麼一個兒子。
若燕艽真的不救他,他也可藉此斷了他的太子之位!
皇帝輕笑一聲,抬起右手,點著楊忠義道:「你啊,可真是老奸巨猾。」
楊忠義一甩衣袖,沖皇帝深深一拜,「多謝陛下謬讚!」
***
韓無雙等了十天,皇帝一直拖著他,每當他要面見皇帝,就說皇帝召見大臣,分不開身見他,好不容易等到了,又說借兵一事不急。
大晉皇帝是不急,可他急啊!
敢情這大晉皇帝是心裡不想借兵,就不住推脫啊!
每次他都得不到准信,心裡急得不行,結果七月初一這天,就聽說皇帝去泰山封禪。
韓無雙一口血都要吐出來,就大晉皇帝這德行,有什麼資格去泰山封禪?
他氣得在屋中不住踱步,叫來宮人,問道:「太子呢?你去將你們太子給本世子叫來!」
這宮人木愣愣地看著他,只覺這位韓世子也太不客氣了,那是他們大晉的太子,他想叫就叫啊?
這麼想著,宮人翻了個白眼,韓無雙見了,氣得一梗,又道:「你們陛下又不讓我出去,怎麼?你能讓我出去見你們太子嗎?」
這宮人低眸斂足,不說一句話,韓無雙氣得抓狂,只覺這大晉皇帝是故意派這麼個宮人在他跟前侍候。
「滾滾滾!」
宮人見他擺手,又氣急敗壞,才緩緩說了一句:「太子殿下跟陛下一起去泰山了。」
韓無雙腳下一頓,側過目,「什麼?」
他咽了口口水,又問道:「那……現在誰監國?」
「太傅監國。」
韓無雙一愣,吐出口濁氣,沖他擺手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他有些納悶,怎麼太子不留下監國,卻跟著皇帝去封禪了?
他不理解,可燕嬌卻清楚得很,看來楊忠義這次學聰明了,沒有聽了孟不呂的話,直接構陷她,亦或是拿些假證據,倒是難為他忍了這些天。
只不過,她有些想不通,楊忠義為何一定要讓她跟著來泰山,他到底要做什麼?
還不待她多想,她們走到半路,便有一群盜賊出現,這處離泰山還很遠,但地形也極為複雜,不過多時,就處於下風。
燕嬌盯著楊忠義的身影,見他跟在皇帝身邊,而皇帝突的就被人抓住,她心下一驚。
「父皇!」
她大喊一聲,然後瞪向那些盜賊,「你們簡直放肆,你們可知你們手中的人是誰?」
一人道:「哈哈哈!自然知道,狗皇帝多行不義,我們今天就要殺了他!」
燕嬌眸子微眯,輕嗤了一聲,「你們以為,你們殺了父皇,能逃得掉?若是你們放開父皇,本宮可以保證……」
那人道:「少他么廢話!」
說著,那人就要揚刀砍向皇帝,皇帝嚇得看向楊忠義,楊忠義則急急道:「壯士手下留情,你、你想要什麼,或是你有什麼冤屈……」
那人大笑道:「想要什麼?自然要他死,讓我的主子當皇帝!」
燕嬌聽到這話,眉頭一揚,心下有了幾分瞭然,而皇帝則是一驚,看了看楊忠義,又看向燕嬌,「這是……」
燕嬌嗤了一聲:「哦?你主子是誰?」
那人眼珠一轉,沒說話,這人身後正是懸崖,他拎著皇帝的衣領,一把將他往下推去,燕嬌忙上前拉住皇帝,那人則突的飛起一腳,將燕嬌踢下懸崖,而另一手則將皇帝打傷在地。
而裴寂正看到這人要將皇帝推下去,忙飛身過來,此刻見燕嬌墜崖,又見皇帝被打傷,他飛起一刀,將那人從脖前貫穿,然後急急去拉燕嬌,手卻只來得及滑過燕嬌衣擺。
「艽兒!」
燕嬌閉了閉眼,這倒是她第一次聽皇帝如此真情實感地喚她名字。
她只覺腰間一重,呼了口氣,燕一他們果然沒晚,早在這群人出現,她就給了燕一他們使了眼色,他們便隱去身影,下了崖下。
她嘴角微揚,睜開雙眼,卻不想,入目的是裴寂那張慘白的臉,和一雙擔憂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