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布雷看不見這兩位對話人的身影,但他卻知道這不是自己能聽的。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些茫然,而等到後面,他就只能聽見一些奇怪的囈語聲,他感覺整個人都在進行一種糟糕的變化,若還繼續待下去……
突兀的,那對話聲停止了,之前的女聲又重新變得清晰與沉穩,她在對自己說:「你到劇院這裡來。」
劇院?布雷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他抬頭觀望了一下四周,見到一些屋子的前面掛著他看不懂字的招牌,旁邊有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那裡,沒有車夫,也沒有馬匹,這裡空曠得十分詭異,他心中恐懼已經快要將他壓垮。
但他還是見到了不同的地方。有一個正在發著光的彩色的管子在給他指著路,它作箭頭狀,是這片區域中最鮮明的色彩。
他吞咽了口唾沫,雖然不想,但還是戰戰兢兢地按照指示往前面走。過了三個彎口,他終於看見了一處有生氣的地方。那是一棟非常高的建築,招牌有有大半層樓高,上面畫得是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頂層上有一個很大的時鐘,秒針正在緩慢前進,裡面傳來悠揚的音樂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其中唱著歌。
布雷頭腦暈眩了一下,他竟不覺著這片沉默的街道中,有這樣一個富有活力的院場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推開門走了進去,一位穿著侍應生服飾的男人前來為他引路,他帶著白色的手套,胸前系有紅色的蝴蝶結,他面上帶著笑容,舉止間自有禮儀。
布雷不敢亂看,這個地方富麗堂皇,地板和牆面都像在發著光,頭頂的燈盞也是由水晶與珍珠組成的,中間還有一個噴著水的白色池子……此等的景象,豈是外面世界身為普通平民的布雷所能見到的?他只覺著自己是墜進了夢裡,是個恐怖到華美的夢。
他行過鋪著紅色地毯的走廊,在侍應生的導引下,來到了劇院的主場。他首先看到的是最光亮的舞台,那裡有一群人,正穿著華麗的服飾在唱著歌。男子帶著面具,用富有感情的、飽含著熱忱的聲音向穿著克里諾林裙的女性在表達著什麼,他們四周通亮,有一些作背景用的裝飾擺在那裡。
布雷沒有多看。他的腿好似生出了自己的意志,他一直往前走著,直到走到舞台的正下方。在這裡,有兩人分別坐在一張白色桌子的兩邊,布雷低著頭,只能看到他們其中一人黑色的裙擺,與另一人不安分擺動的雙腿。
這就是要見他的人了。他這樣想著,就聽見了女子說話的聲音:「你想要轉換自己的道路?」
布雷已經有些後悔了。他知道這裡絕不是他這種人該來的地方,完全不敢抬頭,他「噗」的一聲就跪下了:「是、是的。」
一邊的少年笑了起來:「誒,我們很可怕么?」
唱歌的聲音已然遠去。布雷不可自制地抬起頭來,他看到發話的少年正在對他微笑,他容顏俊美,一雙眸子里滿是黃金璀璨的顏色,他的衣著極為單薄,是一種獨特的白金色的古老服飾,他雖然是在笑著,但眼睛里其實完全沒有自己,相反,布雷從中看到的,是比他曾見過的某位國王更加殘酷冷漠的傲慢。
他修長的手指搭在桌上,坐姿一點也不端正,像是個完全由著自己性子胡來的天真少年。但這少年有任性的資本,他一下一下地點著桌子,佈雷的心也隨之一下一下地跳動,恍惚間,他眼中的少年身形模糊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發出幽暗光的火球,這火球並不光明,相反,在它的上面,蠕動著一些絕不該出現在人間的東西……
布雷驚叫一聲,他感覺自己的雙眼在灼燒,裡面流出黑色的血液……他感覺自己被分成了兩個人,一個在無比的痛苦中將要落到地獄,一個則是置身事外般冷冷地看著自己。
「你不喜歡這場歌劇嗎?」女人忽然開口道。她的聲音好似救贖一般,將眼見就要離體的布雷給拉了回來。而這個時候,舞台上的音樂也姍姍來遲地湧入他的耳簾。
「閉上你的眼睛吧,可憐的人兒啊。有些事雖是真相,但真相卻是那麼的殘酷。你以為你能夠接受你父親死亡后的摧殘,可事實卻是,你只是一朵將要凋零的花。」
「不!」另一位主角倔犟道:「我絕不接受!我不接受你的欺瞞,哪怕這欺瞞是出自你的好意;我不接受你的庇佑,因為我要走到風雨中去。我要回報父親的死亡,我要讓那些暗地裡竊笑的人去到地獄接受審判,我知道你的建議能讓我過的更好,但……仇恨總是在那裡的,你以為你看不到,你以為你已經原諒……可它依舊是在那裡的。」
「你儘管來嘲笑我吧!我就是這麼愚蠢、短視、偏激與自私,」歌唱者道:「就讓我與那仇恨相擁而焚,若有來年,我希望能有一朵雛菊的花在我的墓碑前盛開,那是我獻給你最後的禮物……」
布雷做不到台上舞者那麼堅強的驕傲,他只感覺自己撿回了一條命,眼淚和鼻涕都流了出來,他不敢再抬頭,連幫助自己解圍的女人也不敢看。
「哈哈哈,」似乎是他的情態逗樂了那少年,他興緻勃勃道:「這是一出好的戲劇。我喜歡裡面的人,尤其是其中的男主,他的懦弱讓我感到有趣。」
女子哼了一聲,她淡淡道:「你認為這個地方怎麼樣?」
少年道:「還不錯。如果你要在這裡招待人的話,祂們估計也挑不出刺來。我覺著『豐收』會相當喜歡這裡,因為祂就是喜歡欣賞這些人類的愛恨情仇,你把祂喜愛的東西搬上了舞台,估計祂會有很多話與你說。」
女子道:「看來你們的情況還不錯,還能分出化身來到地面上,紅月對你們的威脅也不是那麼緊急的嘛。」
少年頓了下,他又笑了起來:「我以為你已經有了辦法對付『奧黛妮』,又或者,你是認為我們早已自顧不暇,否則的話,你為什麼還有膽子這樣安然地坐在這裡,甚至是想要召開一場特殊的宴會?」
女子,也就是夏洛蒂道:「我只知道,你們為了解決自己被紅月渲染上的『瘋狂』,都能夠讓『幻譚主』將一座城中的人當做寄體,我能找出比他更有用的辦法,你們真的要在我將一條途徑完全研究出來之前對我動手嗎?」
少年眯起眼睛,他微微靠近過來道:「你說的是有道理,可是,這不是你在我們面前一再逞威的理由。」
夏洛蒂笑了起來,她感嘆道:「晨星之子啊,祂本來就是被『美與藝術之神』廢棄的一個化身,是要與巨人的文明一起葬送的,是監視著他們、獲取他們無盡幽能的看守者,祂要殺我,我自然也就能殺祂,我並非是仇視你們所有人……當然,若是你願意,也可以在這裡嘗試著對我動手。」
「……」「晨星之子」沉默了下,最後,祂好似投降一般舉起雙手道:「好吧好吧,大家如今都淪落到這番田地了,又何必要互相內鬥呢。你的意思我也知道的,如果你真的能解決紅月帶來的影響,又何妨讓天上再多上一位星辰呢?」
祂這樣說著,台上的歌劇也走到了間幕的結局,祂喝了一口夏洛蒂用來招待客人的紅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十分隨意道:「好了,我會將你的意思帶去給祂們的,希望……你真的能夠做到你所說的,否則的話,這個世界恐怕就不會再有新的可能了。」
「另外,歌劇不錯,下次再來,我會將它看完的。」說完這句話后,祂就在座位上消失了。杯盞仍在原來的位置,好似從來沒有被移動過,其中的茶液冰涼,彷彿是被完全吸取走了溫度。
布雷也從蒙昧中清醒過來。他沒有察覺到自己被「拿」走了一段時間,他只記得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一雙眼睛像是被燃盡。
「我已經知曉了你的來意。」夏洛蒂繼續自己剛才的話:「你服用的是莫斯菲特製造出的『盜賊』秘葯,其上的途徑是『暗夜舞者』對吧?」
布雷連連點頭:「正是如此,女士。」
他對這位女士有著說不出的敬畏,她或許真的有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不,自己的難題對於她來說,恐怕根本算不上什麼。畢竟,能與「恐怖」交流的,只有另外的一位「恐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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