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康灼就這麼在學校里度過了整整一周。
這一周康灼故意讓自己忙得腳不沾地。學弟的社團招新，請康灼有空來幫忙，康灼一連五天幾乎每天都在；學生會文藝部的學姐來找康灼，邀請他在下個月的校慶晚會上表演節目，康灼也沒有拒絕；就連學院安排大一新生參觀實驗室需要志願者，康灼也主動參與了。
於是周五下午，康灼在忙完所有工作回到寢室后，掏出手機檢查消息的時候發現，他和權化辰的聊天對話竟然還停留在上周五，最後一條是權化辰發來的消息——
【好吧，那我下周再來問。】
然而現在已經是「下周」的周五了，權化辰沒有再發任何一條信息，電話也沒有，他和康灼完全沒有聯繫了。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康灼感到心臟被一隻手死命扼住了。
權化辰從來說話算話，他說會來找康灼，就一定會來找他。也許他只是工作太忙，一時沒空顧及康灼，等他有空了，比如周末，他肯定會來找康灼的。
但無論康灼怎麼安慰自己，另一重消極的想法還是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仔細回憶了一番，從小到大這麼多年裡，他給權化辰帶來了什麼？
除了麻煩還是麻煩。
權化辰上學的時候把寒暑假用來陪康灼寫作業去遊樂園，上班以後還得把休息時間騰出來給康灼做飯，幫他排解情緒哄他開心……
康灼很清楚，權化辰原本沒有必要做這些事，只不過他同情康灼的身世，加上為人體貼細緻，涵養又足夠好，才會為康灼付出這麼多。
但他很快就會發現，沒有康灼后他會擁有更多自己的生活，比如下班后約朋友吃飯喝酒，再比如周末約上心儀的omega去看電影……
「康灼，怎麼沒聲了？我跟你說話呢。」
褚衛林叫了康灼半天都沒得到回應，於是掀了床簾想看看怎麼回事，結果發現康灼只是坐在椅子上發獃。
「康灼？」
康灼茫然抬頭：「啊？」
褚衛林只得再次重複一遍剛才的話：「我說你晚上跟我一塊兒吧，我再多喊幾個兄弟，人多好辦事。」
康灼回想了一下剛才他們的對話，不贊同地說：「你這不成聚眾鬥毆了嗎，再說人家只是一個omega，用不著這麼大陣仗吧？」
這周康灼忙得一刻不停，褚衛林也不輕鬆，不過他的主戰場在學校的論壇上。
這事說起來還要怪褚衛林自己，動輒對帥哥美女產生好感，時不時和人搞點曖昧，雖然一次也沒成過，但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這次褚衛林就翻車了。
就在周一晚上，論壇上有個omega用匿名小號發了個帖子，痛斥褚衛林腳踏兩隻船。
該小號先是發了一張褚衛林和自己的微信聊天記錄，可以看到褚衛林稱呼對方為「寶貝」、「甜心」，語氣很曖昧。接著又放出褚衛林和某人在小樹林里牽手幽會的照片，因為是偷拍的照片，畫面比較糊，但還是能看出褚衛林的面孔，而因為角度問題，另一個人的臉被褚衛林擋掉了大半，不過從身形和個頭可以看出他大概率是個alpha。
褚衛林在A大算不上風雲人物，但是他要過的微信著實不少，這條帖子一出，很多曾經和褚衛林有過曖昧的男男女女紛紛點贊，不出一個晚上，褚衛林坐實「海王」稱號。
第二天褚衛林知道帖子后氣得一整天都沒心思上課，只顧著用手機大戰鍵盤俠，到晚上才有空跟康灼吐苦水。
他們又去了學校附近的清吧，褚衛林考慮到明天有早課，只敢點了兩罐啤酒，邊喝邊嚎，說自己要真是個海王也就認了，可他明明一場戀愛也沒談過，怎麼就憑空腳踏兩條船了。
褚衛林剛開始還在論壇上很認真地辯解，發了不少自己跟別人的聊天記錄，先解釋自己說話就這個調性，叫對方甜心寶貝只是口嗨，接著又解釋說那張照片不過是他走路不小心絆了一跤，被身邊的朋友拉了一把，僅此而已。
結果這些言辭不僅沒人信，反倒讓他更像個海王了。
連康灼聽后都忍不住感嘆他魚塘真大：「你這些話是挺讓人誤會的，也許對方真以為你們在談戀愛呢？」
褚衛林咬牙切齒：「才不是誤會，他就是故意的！」
康灼：「這麼確定？」
褚衛林仰頭干空一罐啤酒，忿忿道：「你記不記得上次我們來這家清吧喝酒，我跟你吐槽一個草莓omega，他把我甩了，轉頭去喜歡姚遠了，有印象吧？這個帖子，就是他寫的！」
康灼回過味來了：「所以那張照片里和你牽手的人是……姚遠？」
褚衛林蚊子似的哼哼：「嗯。」
這下康灼完全明白了，那個草莓omega大概是看自己的心上人被備胎搶走了，心有不甘，所以故意污衊褚衛林的名聲來泄憤，而褚衛林不想把姚遠拉下水，只能從側面為自己辯護，反倒把事情抹得更黑。
康灼盯著四十五度憂傷望天花板的褚衛林看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你果然跟姚遠？」
「沒有！！！」
「你說什麼呢，我是那種人嗎？你剛才根本沒在聽我說話是不是？」褚衛林翻身倒回床上。
「我早就不管那個草莓omega了，現在是帖子里又跳出來一個蹭熱度的神經病，非說自己是照片里和我牽手那人，說沒想到我是這種人，要跟我分手，又把我黑了一通。哼，還真當網路是法外之地了！我找了計算機系的靠譜兄弟，順著網線把他馬甲扒了，一個體院打籃球的alpha，正好他們今晚有比賽，老子這就帶人去堵他。」
康灼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快晚上七點，康灼帶新生參觀實驗室忙了整整一個下午，到現在飯也來不及吃，可他一點也不覺得餓。
褚衛林又開始在上鋪鬼叫：「怎麼回事啊？我約了十多個alpha幫我撐場子，怎麼都說今晚沒空？」
手機依舊沒有任何新消息提示，康灼不想再等了。
「這才開學多久，你從哪認識那麼多alpha？」康灼的聲音和寢室房門打開的動靜同時傳來。
褚衛林沒在意：「學院研究生新生大群里隨便加的唄。」
說完，他突然興奮地在床上打了個滾：「有了有了！有個昵稱是句號的alpha回我了！」。：【好，晚上我跟你去】
褚褚動人：【兄弟夠義氣！那晚上8點我們籃球場外不見不散！】。：【好】
褚褚動人：【對了，兄弟你是什麼專業的，叫什麼名字？我給你備註一下】。：【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姚遠】
「卧槽！」褚衛林一個沒拿穩，手機直直砸在了鼻子上，他捂著鼻子翻身坐起，對著寢室喊：「見鬼了！康灼你知道這個句號是誰，他是……
寢室里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人呢？！」
康灼衝出寢室，一路飛奔上車，擦著超速的臨界點朝家的方向駛去，路上因為搶過黃燈又沒來得及過去，還違章壓了線。
這是康灼頭一次開車違章，也沒什麼特別要緊的急事，僅僅是想早一點見到權化辰。
周五晚上車流特別多，康灼比平常多花了十幾分鐘到家，他根本來不及把車停回車庫，直接奔到權化辰家門口，想就這麼闖進去，理智又逼著他退回到花圃邊給權化辰打電話。
「喂，康灼？」
「舅舅。」康灼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啞，他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舅舅，你在家嗎？」
權化辰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問：「有事嗎？」
「沒什麼，就是……我才到家，沒吃晚飯，有點餓，如果你在家，我能不能來蹭一碗面吃啊？」康灼穩住氣息。面前的別墅一片漆黑，沒有半點光亮，他想了想，快步朝別墅背面繞去。
「舅舅現在不太方便，我給你點一份外賣吧，好不好？你想吃什麼面？」
明明耳邊依舊是熟悉的聲音，但這聲音卻不能再給康灼提供安全感。
在別墅的另一側，康灼仰頭，看見二樓有扇窗透出光來，那是權化辰的卧室。
——權化辰在家，就在卧室里，然後對康灼說他不方便，連做一碗面的時間都沒有。
康灼不停眨眼，試圖緩解眼眶裡的酸澀，他握著手機，不知道要再說什麼了。
他很想問權化辰。
為什麼不願意見我了？是只有今天不願意見我，還是以後都不想再見我了？
這是懲罰嗎？懲罰康灼上周故意推掉了他們的見面？
可這也只能怪康灼自己，是康灼莫名其妙改變了態度，權化辰會生氣也是很正常的，這是康灼自作自受。
「那我自己點外賣吧，謝謝舅舅。」
康灼把電話掛了，低著頭默默地往家走，走到一半想起來車還停在外面，於是又一步步倒迴路邊，孤零零地站在車旁打量自家的房子。
這套房子是康世成在四年前專門為康灼買的，這裡離A大不遠，康灼住不慣宿舍的話可以回家，如果康灼願意，走讀也行。
康灼一直在開的這輛黑色小轎車也是康世成在去年送康灼的成年禮物，這樣他回家就更方便了。
康灼有時候挺想告訴他，如果你不回家，只有我一個人住的話，這裡就不能叫家了，只能叫一座房子。
康灼模模糊糊地想，好像在母親去世后的這麼多年裡，他就一直在找「家」。
剛開始是希望爸爸能早一點下班，多一點時間陪他，但是保姆告訴他爸爸要給他賺學費，康灼要聽話，不能給爸爸添麻煩。
後來康灼以為自己在權筱和尹東凡那裡找到了「家」，結果卻被「家人」狠狠傷害了。
接著權化辰回來了，康灼在他身上看到了所有他想要的「家」的元素。
可到頭來，他還是一個人站在了這棟空房子面前，不被需要，無處可去。
康灼突然打了個寒顫，驚覺九月底的天氣竟然已經這麼冷了。
他看著眼前的家門，猶豫著要不要返回學校。
就在此時，隔壁別墅的大門開了，暖橙色的光芒淌了一地，彷彿童話故事的開場，一隻小狗形狀的影子出現了，接著是身形高大的男人，他靠在門框上沖康灼招手。
「康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