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夏夜寂靜,風吹過來，草叢裡栽種的月季花散發著清甜幽香，與被露水打濕的植物氣息融合,讓人逐漸冷靜下來。

何曼曼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以為自己總會克制的,可才遇到這麼一點小事她發現自己其實完全剋制不了。

那些隱藏了六年,無人可訴說的委屈與思念，在面對他時爭先恐後地想要湧出來。

似乎唯有他才能懂自己,唯有他了解她的難過與不安。

曾經唯有一張照片能紓解思念,而此時此刻，他如天神降臨,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其實她多希望,能抱住他啊！

而他會怎麼看待她剛剛說的話？

章嚴垂首從口袋裡掏出來黑色的皮夾,他聲音依舊清淺好聽,如泠泠琴聲，撩人心弦。

他從皮夾里拿出來一張照片遞到她面前：「是不是這張？」

何曼曼一愣，往他的指尖看去，那老舊的照片上是一對少年男女的合影,兩人都坐在前後座,男孩回頭正在給女孩講題，而女孩抬眸抿唇一笑,那普通的再常見不過的場景,對於他們兩個，卻是那麼難得的留念。

那是時光的痕迹,是證明他們曾經相伴的存在，是他們彼此心中回憶的根源。

「我沒有參加畢業典禮，因此班級里的畢業照里都沒有我,如果你說我們的合照的話，我認為應該只有這一張。」

何曼曼愕然地幾乎說不出話，她當時是在班級其他人的空間里無意間看到這張合照的，這也是同學無意中拍下來的，她喜歡的不行，偷偷下載下來列印出來，只可惜後來自己存的電子檔無故消失，錢包里的照片也丟失，遺憾又難受了很久。

但章嚴是怎麼有的這張照片？而他也一直把照片隨手放在錢包里。

心底剋制不住的巨大歡喜逐漸升騰，她難以去描述那是一種什麼心情。

就覺得眼前的人被月色一映，越發俊逸瀟洒，每一處都好看得令她著迷，而這世上萬事都變得溫柔可親起來。

何曼曼試探性地去拿照片，章嚴卻緊緊地捏著照片，他一字一句，盯著何曼曼問：「為什麼在意這張照片？」

這句話宛如直擊靈魂，何曼曼差點脫口而出說因為喜歡你，因為想你，可她卻又不好意思說出這句話，一時之間百轉千回，許多往事乍現，她一瞬之間又想到自己原先的打算，再想到她媽隨時很可能再來鬧……

沒等她心亂如麻之下分出個所以然，章嚴已經產生了她未曾發覺的異樣了。

他從未想過她會那般珍視那樣一張合照，也從未如這一刻那般喜歡她甚至喜歡到了骨子裡。

看著眼前女孩兒慌亂，脆弱又帶了些憂傷的樣子，看著她白嫩臉頰被月色映照得更是柔和秀美，看著她無措地絞著衣裳的手指，他第一次這麼艱難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

他想吻她。

「何曼曼，回答我，否則……」

他上前兩步，何曼曼下意識後退，直到後背貼著自助販賣機，再無路可退。

她有些慌，低聲說：「章嚴……」

那聲音跟小貓似的，明明是在示弱求饒，卻更像是撒嬌賣乖，直接勾斷了章嚴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他低下頭，湊到她跟前，壓抑著自己內心的衝動，一字一句地說：「曼曼，我快瘋了。」

何曼曼沒來得及思考，唇就被人輕輕覆蓋住，而她的手被他抓住摁在身側，整個人都被困在懷裡。

那吻帶著生澀急切，可她卻也感受得到他壓制著的小心與輕顫。

但這只是序章，很快，他試探之後便發起攻勢，吻得她腦子發白，身子軟得幾乎站不穩。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章嚴才離開她的唇，漆黑的眸子盯著她：「我背你回家？」

何曼曼臉上燙得厲害，低著頭不肯看他：「這離家裡就兩步路，我傷的是胳膊又不是腿……」

男人輕笑：「所以，你能走路？」

何曼曼這才反應過來，她的確渾身都發軟，心跳亂得一團糊塗，腦子都是懵的。

沒等她再說什麼，章嚴直接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他唇角是難掩的笑意，抱著她走路輕鬆自如，但想到兩人之間那麼多問題還未解決，他唇角笑意又淡了下來。

可才到客廳，何曼曼從他懷裡跳下來，抓了茶几上的碘伏就跑：「我回房間了！」

她飛快跑進去卧室，一下子把門關上。

章嚴看著那扇被關上的門，好一會兒才輕輕嘆氣。

多年之前他就知道，她這個人偶爾調皮膽大，但很多時候心思敏感又愛亂想，很難哄。

那時候只是同學身份，她就時常很容易生氣，每次幾乎都要靠著他自己猜測原因，如今兩人陷入這種尷尬局面之中，她難免要更亂更難猜測。

但不怕，他喜歡的就是她，無論她是鬧還是笑，他都喜歡。

章嚴捲起來袖子去廚房泡了一杯蜂蜜檸檬水端到何曼曼門口放在椅子上。

他敲了敲門：「曼曼，記得喝水，我給你放門口了。我現在去洗澡，你開門拿一下水。」

說完他真的去洗澡了，何曼曼支起來耳朵聽了外面的動靜，悄悄地打開門把水拿了進來。

明明是喝過許多次的檸檬水，此時卻覺得比之前都更好喝。

而剛剛那個吻，她一想起來就臉紅心跳，可心裡卻始終拿不定主意。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無能。

如果自己跟章嚴真的在一起了，怎麼面對公司那些人，怎麼面對自己的父母？

將來結婚她可以跟章嚴簽署財產證明，但卻無法保證自己的父母不去騷擾章嚴。

到時候的難堪與自卑該如何收場？

甚至，她父親曾經犯過事，已經影響了後代，像章嚴這麼優秀的人，無故被她牽連……

何曼曼捧著檸檬水窩在沙發上，越想越難過。

她無法改變原身家庭，而她就是再努力，也只能成為一個連普通人都比不上的普通人。

心中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告訴她：「何曼曼，不要耽誤人家，章嚴完全可以找到一個比你好一萬倍的女孩。」

另一個卻告訴她：「憑什麼你就不能追求愛情？愛一個人是多不容易，你喜歡了他六年，也許這是這輩子最後的機會了。」

何曼曼發獃很久，聽到外頭沒有聲音了，這才去洗澡，洗完澡回到卧室繼續發獃。

她失眠了。

忍不住也在想，不知道章嚴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凌晨三點，她仍舊輾轉反側，正痛苦不安時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那消息來自章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