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第90章 第90章

午時,陶宜走進了酥心齋。

正在外堂忙活的琥珀看見他,便立刻殷勤地把人引入了「梅花里」,一面吩咐人上茶,一面客氣地詢問道:「客官今日打算吃點什麼?」

陶宜亦客氣地道:「蔣老闆今日可掌廚么?」

琥珀怔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於是笑道:「老闆今日在店,原也是吩咐過我們,陶郎君若來了便直接入內席就是。」

在店,並不等於掌廚。她顯然是在委婉地特意說明蔣黎的確是將他視為貴客。

陶宜笑笑,沒有多說什麼,只道:「那便請她隨意安排兩個菜吧,只清淡些便好。酒就不必了,我飲茶。」

琥珀應喏。

飯菜沒過多久就被送了上來,而且是蔣黎親自來送的。

「正好昨日送來了些新鮮板栗,陶郎君嘗嘗這金玉羹可合口味。」她笑著說道。

因為陶宜不喝酒,所以她也就沒有準備按酒果子,除了金玉羹這個「開口湯」之外,便另外做了份蟹釀橙和一盤炒山脆,並配了一小碟蜜糕。

而這盤炒山脆正巧也是那天晚上她送給他的其中一道菜式。

蔣黎似看出他有所察覺,便主動說道:「那日我見郎君這樣菜用得多些,想是更合口,所以我就這麼安排了。」

陶宜看著她,微微一笑,禮道:「有勞。」

蔣黎回笑禮罷,也不再打擾,轉身退出了閣間。

她回到賬房,迎著珊瑚笑嘻嘻的目光,莫名道:「樂什麼?」

珊瑚笑道:「娘子,您說那位陶郎君家中可有妻室啊?我猜他沒有。」

蔣黎覺得好笑:「你又知道人家沒有?」

「因為身邊有貼心人的男子是不會為了一份小食這樣麻煩的。」珊瑚頭頭是道地說著,「您想啊,他若是早些回家,想吃什麼元子沒有?偏來咱們這裡干坐著。」

蔣黎想了想,旋即又搖搖頭:「關我什麼事?你莫帶著我一起八卦。」又伸指往她腦門上一敲,調侃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知道的還挺多,看來我也是該把你嫁了。」

珊瑚有些紅臉,忙道:「也不是我一個人在猜他有沒有妻室,琥珀姐姐她們也好奇呢。」

蔣黎無語失笑,說道:「你們私下裡扯兩句就算了,可別在人家面前失了禮數。當日那桌席面既是明清堂掌柜來定的,但他本人卻未出席,可見席上這兩人的地位比他只高不低,很有可能是明清堂老闆或是其友人。再有,那日他身旁扈從出手相幫的架勢,一看就是真正的練家子。」

「此人無論氣度涵養還是衣著打扮,本就已不同一般,身邊還能用得上這樣的人……」蔣黎沉吟道,「反正當作貴客以禮相待定是沒有錯的。」

珊瑚聽得有些發怔,連連點頭:「知道了,我們也只是自己說說。」

蔣黎見她聽進去了,也就不再多說,只吩咐道:「你回頭也要與琥珀還有底下那幾個焌糟提醒幾句,雖要視他為貴客,但也不用太過熱情。我看他這麼喜歡清靜,應該也不喜歡殷勤太過的,反正只拿捏好度,既讓他覺得未被怠慢,又要讓他舒心不嫌煩。」

珊瑚恭順地應了下來。

主僕兩人說完了話,蔣黎便又繼續做起了自己的事,誰知半盞茶還沒喝完,琥珀就一臉凝重地快步走了進來

「娘子,」她說,「高家人領了一幫閑漢來搗亂。」

蔣黎一愣。

珊瑚當即不淡定了:「他們有病吧?娘子和鄭家早就斷了關係了,姓高的又來鬧什麼?」

蔣黎皺著眉,起身便往外走去。

外堂里的客人此時已跑光了,每張桌子都被幾個形容弔兒郎當的閑漢佔據著,而當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鄭麟的表弟,他外舅之子,高秉義。

「喲,這不是我那表嫂,可捨得出來見親戚了?」高秉義一條腿踩在凳子上,手中則拿著筷子在鍋子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挑著肉往嘴裡塞。

劉重陽等人也在,但礙於對方的身份,沒有蔣黎的意思他們也不敢貿然上手。

何況高秉義這次顯然有備而來,動起手他們並不佔優勢。

蔣黎冷臉看著他,說道:「你想做什麼?我與你們高家早已無親,天下沒有把手伸得這樣長的道理。」

「我來吃飯啊,怎麼,來不得?」高秉義誇張地揚著聲音說道,「還是說你心虛,不敢見鄭、高兩家的人啊?」

蔣黎下頷微揚道:「我有什麼可心虛的?反倒是你,來吃飯就該有來吃飯的樣子,誰的錢我都賺得,但不想賺你的,你請離開。」

「哼!」高秉義隨手將筷子用力一扔,起身盯著她,說道,「你果然是個眼裡只有錢的,難怪啊——」

他似是有意想要事情傳出去讓人聽見,吼得極是大聲。

「難怪我那早死的表哥連個小妾和兒子都沒能保住,」他說,「定是你這黑心的婦人記恨於心,所以才讓人把他們給拐走了!」

劉重陽聽不下去了,張口罵道:「你放屁!誰不知道那妾室是跟人跑了,臨走還卷了財物,差點沒把你那刻薄姑母給氣死,這才不顧家醜去報了官。要我說,這才是你們的報應!當初我們娘子為了鄭六郎,連你們高家那些麻煩也管了,你爹借的那筆錢至今還沒還呢,結果卻只得了個負心薄倖,你那刻薄姑母還想用外室之子逼我們娘子在鄭家守節,如今你們竟還有臉遷怒我們娘子,來這裡鬧事?!」

「沒錯,」琥珀也罵道,「要我說,那孩子是不是他們鄭家的都要存疑呢,否則哪有私奔還帶著個便宜兒子的!」

高秉義瞬間毛了,一翻手即掀了桌子,喊道:「這蔣家的潑婦使人欺辱我至親,砸!」

話音落下,那群閑漢便像是約好了似的,紛紛動開了手,還有衝上來要打人的。

蔣黎見勢不對,趁著劉重陽等人上前攔阻的時候,忙讓珊瑚快逃出去報官。

高秉義已轉頭沖著內堂來了。

蔣黎想起裡面那些價值不菲的陳設,還有正在酒閣子里用飯的貴客,於是趕緊來阻擋。

高秉義等的就是她上來。

他一把用力把蔣黎薅到了牆上,順手拿起旁邊的盆栽就朝她砸了下來。

蔣黎下意識抬手護住頭。

然而下一瞬,她卻突然被人猛地往後拉了把,接著鼻尖嗅到一縷極雅的淡香,隨即耳邊便傳來了聲悶哼。

「相公!」

伴著這聲驚呼,張破石已一腳踹倒了高秉義,滿臉怒色地衝上去逮著人就打。

蔣黎已顧不得去為那轉息間的峰迴路轉感到驚訝,她忙扶住旁邊被砸到了胳膊的陶宜,眼見他額上已滲出了冷汗,急道:「我先帶你進去處置一下。」

陶宜受傷的地方在左臂,是先前他見勢不對,上前想把蔣黎拉開的時候被高秉義放任誤傷到的。

他疼得有些呼吸不穩,但卻並未聲張,反強忍著痛楚,抬起右手示意她不必。

蔣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他身邊那扈從已將高秉義揍出了一臉血。

恰在此時,巡鋪的鋪兵也趕到了,一進門便先制住了幾個沒能跑掉的閑漢。

因張破石這邊戰況實在慘烈,有鋪兵正要上來將他拿住,豈料反被他怒目一瞪,喝道:「速去稟報捧日左廂都指揮使,此處有人謀害省主!」

他這話一出,其他人全被震住了。

幾個鋪兵不過小卒,如何能見過當朝三司使是什麼模樣,但當他們將目光落在陶宜身上時,卻誰也不敢大意冒犯,忙忙便站出一人跑去稟報上峰了。

鋪兵之上有巡檢,巡檢之上有都巡檢,他們只需要將消息傳達上去,自然會有人馬不停蹄轉呈到捧日左廂都指揮使面前。

張破石已丟下昏死過去的高秉義,急跑到陶宜面前,扶住他關切地道:「相公,先去醫館看看吧。」

陶宜頷首。

蔣黎定定看著他的側臉,仍有些不能回過神,難以相信眼前發生了什麼。

直到陶宜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她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先前站在這裡便是在等這個。

***

蔣黎把店裡的殘局處理完之後,才閉門回到了照金巷。

家裡人見她回來得早,便說正好晚上吃撥霞供,大家坐在一起熱鬧熱鬧。

蔣黎點點頭,然後不急不慢地把今天高氏使人來店裡鬧事的經過說了,末了,補了句:「高秉義本是要對我下重手,不想傷著了出手幫我的客人,事情應該已鬧到捧日軍中去了。」

她說時語氣雖平靜,可眾人聽地卻是一陣心驚,根本無法淡定,待回過神來,紛紛怒上心頭。

「混賬東西!」蔣老太太當即摔了茶盞,對兒子道,「你去,去鄭家好生把這筆賬同他們算算,倘他們不肯給個交代,就花些錢找幾個伎人來,打從今天起,成日就站在他們石榴巷口把高氏和他兒子那些破事唱三遍,我就不信誰還不知道他們是些什麼貨色!」

「既然他們不肯要臉,那就都別要了!」

蔣世澤心裡也是火氣八丈高,二話不說點頭應下,並道:「這還便宜了那姓高的小子,既然已報了官,咱們便不能讓他被輕放!」

蔣修也道:「爹爹,我同您一道去鄭家。」

蔣嬌嬌附和道:「我也去!」

「你去什麼,」蔣世澤說她,「還沒嫁人呢,不許外頭去吵架。」言罷,又對兒子道,「上四軍考核近在眼前,這事你還是不要去出頭,免得落人話柄。不過小場面,爹爹能搞定。」

蔣修還要再說,蔣黎卻打斷了他。

「你們誰都不用去費這個事。」她淡淡笑了笑,平靜地道,「若我沒估錯,只怕是鄭家人很快要上門來找我們。」

蔣老太太疑惑道:「這是何意?」

蔣黎想起陶宜,說道:「今日高秉義傷著的那位貴客,是當今計相。」

蔣家眾人:「……」

蔣修愕然道:「小姑,你說真的?」

蔣黎頷首,說道:「不然我怎可能現在還坐在這裡,早衝去鄭家算賬了。」

蔣世澤也顧不得去驚訝三司使竟然去了妹妹的食店用飯這件事,忙提醒道:「可計相是因你之故才被連累受的傷,會不會遷怒我們家啊?」

「不會的。」蔣黎說道,「他若是那樣不分是非的人,也就不會出手幫我了,況且我後來為了收拾殘局在店裡又待了這麼久,也沒見人來拿我。」

也是。蔣世澤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方才鬆了口氣。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探望一下才好?」他又問道。

蔣黎道:「這事我心裡有數,二哥哥你就別管了,免得節外生枝。」

蔣世澤點點頭「哦」了一聲。

恰在此時,有女使走了進來,稟報道:「老太太,鄭老太太和鄭家大爺,還有高大娘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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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金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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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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