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廖星羨最終還是朝著山門走去。◎
安排完各堂近期的任務之後,崔椋總算是宣布了散會。
曾玄黎腳步虛浮地走出菁華會的大門,他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已經很久都沒有休息了。修士雖然體質強韌,但怎麼說也是人,連續工作一段時間之後也會覺得疲憊。
晃了晃陣陣刺痛的腦袋,曾玄黎慢慢悠悠地向前走著,就像是行於雲端一般。看著他的背影,李秋荼嘆了口氣。
戰事在即,普通的鹿蹊山弟子們都在忙前忙后的,更不用提他們這些堂主了。
「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之後,咱們幾個一定要去山下酒樓好好吃一頓。」李秋荼看著同樣一臉疲憊的崔椋說道:「到時候我們幾個堂主和你一起,再叫上蒼榆師姐。」
聽到這話,崔椋點了點頭。
「曾玄黎那小子腦子缺根弦,除了他之外,剩下幾個堂主其實還都挺佩服你的……不說了,我還有其他事,就先走了。」李秋荼拍了拍崔椋的後腦勺,然後便也離開了菁華會。
雖然崔椋並不知道李秋荼為什麼會突然提起曾玄黎,但她卻能明顯地感覺到,從自己當上堂主那天起,曾玄黎就沒怎麼來找過茬了。
瞟了一眼之前在傳訊玉佩上記錄下來的兩百人名單,她又看到了那個被自己剔除出去的人。
那是殷絳闕的賬號,名字叫「我不要當反派」,最近他似乎在論壇上很活躍,才過了沒幾天,就已經是十級用戶了。
畢竟他是殷家的人,崔椋並不能確定他是敵是友,這才沒有把他分到那兩百個人中。
想到那個眼角綴著一顆淚痣的矜貴青年,崔椋的心情突然變得格外複雜。
平心而論,她的確是對殷絳闕有好感,畢竟兩人一同經歷了那麼多次險境,殷絳闕將她帶出龍腹,和她一起將那些被關在小作坊中的人救了出來,跟她講那個名叫「崔椋」的山長的故事,還將自己做的小木偶送給了她。
可現在的情況太過難以捉摸,崔椋明白自己不能憑感情用事。
之前桑檀曾給她發過消息,說殷家有問題,在那之後她便再也聯繫不上桑檀,想必之前殷家可能就有所動作了。
現在世道多變,惦記著桑檀獨自一人帶著妹妹流落在外,今早崔椋又給她發了幾條消息,卻依舊沒能得到任何回復。
廖星羨這幾日一直獨自呆在奚俠鎮中,雖然說是要幫忙,可顧忌他不久之前才被廢去修為,崔椋便讓他先做一些控評之類簡單的活計,而寧槐和莫綺靡也在不久之前各自回了沈家和莫家。
自從加了廖星羨的新靈訣號后,崔椋曾問過他下山的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廖星羨卻總是說不記得了。
在崔椋看來,像廖星羨這樣的前鹿蹊山著名優秀學子,記憶力肯定差不到哪兒去,他雖然說是不記得了,但可能只是不願意多談論此事吧。
想到這一點,崔椋便也不再多問,畢竟現在局勢緊張,在她面前有更加重要的事需要做,其它的倒也無暇多管。
……
奚俠鎮。
在山腳下猶豫了良久,廖星羨最終還是朝著山門走去。
大約幾個時辰之前,他在自己帶下山的小包袱中發現了一張小小的、被揉皺了的紙團,裡面包著一枚藥丸。紙條的上面寫著幾句話,落筆之人一看便十分急切,有的地方墨跡都洇開了,幾乎糊成一團。
但廖星羨知道,這是素魄長老的字,據說在他被罰下山的那天,素魄長老曾去刑罰堂求過情。
可是當時他根本就沒機會見到師尊就匆忙下了山,這紙條又怎會出現在包裹中?
看著那幾句模糊不清的話,廖星羨來不及多想,立刻就服下藥丸,然後按照上面寫的內容開始打坐調息,沒過多久,他便感到覺原本已經乾涸的經脈開始出現撕裂般的疼痛。
伴隨著越來越強烈的痛覺,他的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汗水順著下巴滴落,但他卻依舊不打算停下。
按照紙條上的說法,他並沒有被廢去修為,只是被封住了經脈,只要他能挨過這一遭,便能重新成為一個修士。
想到這裡,廖星羨便定下心神,他咬緊牙關,聽著渾身骨骼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一點又一點的衝破被人為封閉起來的經脈。
紙團中包著的藥丸雖然看似不起眼,卻能使普通人也能在短時間之內吸納周圍的靈氣。
這葯原料金貴,使用時間有限,對使用者本身也有損耗,一般的修士連看都不會看一眼,久而久之,它的製作方法便失傳了,而素魄長老那裡恰好還存著一顆,此時便派上了用場。
可就是這樣一枚小小的丹藥,對於本以為自己此生都不能修道的廖星羨來說,卻無異於黑暗中一盞搖曳的孤燈。
雖然他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衝破經脈上的阻礙,可哪怕有一絲希望他也要試一試。
少年骨骼分明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他緩緩地吐息著,五臟六腑彷彿都快被揉碎了。看著睫毛上不斷滴落的血珠,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眼眶中竟然流出了血淚。
在他的對面有一面嵌在牆上的鏡子,看著鏡子中滿臉是血的人,廖星羨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在巨大的痛楚之下,他能感受到那些阻礙隱隱的有些鬆動了,可他的經脈也即將被撕裂。
若是成功,他便能重新使用仙法仙術,若是不成功,他可能會在經脈崩裂的那一瞬間死去。
可即便如此,他也想一試。
他向來不怕疼,不怕累,不怕吃苦,在鹿蹊山上的時候,他曾為了鑽研一個招式幾天幾夜都沒有休息,也曾徹夜練習雁行槍,直到虎口處磨起一層厚厚的繭。
正是因為養成了這樣嚴於律己的習慣,廖星羨才能成為教習先生稱讚的好學生,才能成為弟子們仰慕的對象。
當然,這都是過去了。
幾個時辰之後,廖星羨最終還是支撐不住地倒了下去,他望著房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受著遍布全身的經脈逐漸充盈。
聽著窗外陣陣雷聲,他又強撐著坐了起來。
拿起立在一旁的雁行槍,廖星羨迅速調起周圍的靈氣,朝郊外的方向縱去。
隨著第一滴雨水落下,一道紫色的閃電也朝他襲來,強忍著遍布四肢百骸的疼痛和麻意,他加快了速度。
鎮上不比鹿蹊山,這裡的房舍樓閣只是普普通通的建築,沒有特殊的法術作為保護,它們很有可能會被雷劫擊碎,所以他得儘快離開這裡。
經過剛剛那一遭,廖星羨不止成功地衝破了經脈上的阻礙,並且修為也迅速提升,馬上便要渡劫。
他本就天資上乘,此番也算是尋得了自己的機緣,邁入了元嬰期的門檻。
對於一個修士來說,修為越高,提升便越困難,段笙鶴修鍊了那麼多年,卻依舊卡在金丹末期,而廖星羨上山不到十年,修為便進階如此之快,可以說是十分有天賦了。
渡過雷劫之後,雨也逐漸停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身朝鹿蹊山而去。
……
實際上,在廖星羨被罰的那晚,素魄長老便直接去了山頂。她深知風緒雖然長著一張面癱臉,但其實是個非常容易心軟的人,既然曹總管油鹽不進,那她便只好另闢蹊徑。
在素魄長老衝進山長殿的時候,風緒剛打算躺在床上休息一會,沒想到帳子還沒來得及放下,他便被人從床上挖了出來。
看著窗邊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他默默地撫平自己剛剛被狠狠揪住的領口,然後開始冷著聲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沒過多久,遠在刑罰堂的曹總管便收到了來自山長殿的消息。
看著傳訊玉佩上的字,曹總管嗤笑了一聲,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
素魄長老一走,他便猜到她要去找風緒了。
「呵,這傢伙就是性子太軟,雖然修為夠高,但是處事優柔寡斷,不夠決絕,這要沒我幫襯,仙山可能早就毀在他的手裡了。」看著不斷閃爍著的玉佩,曹總管嘖了兩聲。
為了能補償那些受了傷的弟子,這迴風緒可真是沒少出血,他打算把自己收集的靈藥取出來,賠給那些被廖星羨傷了的甲衛堂弟子們,其中便包括幾枚能重塑根基的仙藥。
這仙藥對於修士來說可謂是無價之寶,哪怕根基被毀得再徹底,只要有一絲希望,便能重新修道。
為了安撫人心,素魄長老也拿出不少自己的私房錢,打算分發給受傷的弟子們。
風緒雖然是山長,但也不能明目張胆地破壞規則,於是他便直接聯繫了曹總管,打算照例將廖星羨趕下山,對外宣稱廢去他的全身修為,實際上只不過是鎖住他的經脈,以防他再次傷人。
那幾個甲衛堂的弟子雖然收了仙藥和靈石,但他們並不知道廖星羨並沒有被廢去修為,就連甲衛堂堂主曾玄黎也不清楚這件事。
過了一會,曹總管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他答應了風緒不會廢去廖星羨的修為,但他打算親自封其經脈。
風緒心有多軟,他的心就有多硬,他親自動手,便是怕素魄長老再做什麼手腳。
在封了廖星羨的經脈后,曹總管又給他下了一道禁制,若是他再敢殘害同門,便會直接爆體而亡。
看著少年蒼白的面容,他扯起鮮紅的嘴輕輕笑了一下。
他跟風緒差不多是同時上的山,而在風緒當上山長的那年,他也成了仙山總管,兩人相識多年,他早就知道風緒這小子是什麼德行。
在最開始的時候,風緒其實是很抗拒成為山長這件事的,要不是曹總管把他頂了上去,說不定他現在早就在外面野了。
想到自己年少無知時做下的決定,曹總管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當年風緒比他修為高,他便懷著一腔熱血想讓風緒上位,那時的他每天都坐著忠臣夢,一心想讓鹿蹊山在兩人的手下發揚光大。
而現在的他,每日任勞任怨,領一份靈石打兩份工,屁大點事都要他來處理。
嘖,真是後悔。
慢悠悠地掏出傳訊玉佩給風緒發了個「處理好了」,曹總管再次嘆了一口氣。
要不是他自己把風緒拱上去的,他早就直接撂挑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