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雲澗生從來沒有說過他和這個男人的事情，夏岩和歐春花也從來沒有問過。夏岩對雲澗生的事情不好奇，歐春花雖然好奇，但是沒有問過他。只是歐春花心裡已經想了N多的戲——

雲澗生和那個男的竹馬竹馬，兩情相悅，結果雲澗生英年早逝，對方思念雲澗生不曾忘卻，執念成鎖，導致雲澗生難以放下對方，選擇留在人世界。結果思念終究難抵歲月漫長，雲澗生不僅沒有等到愛人和他一起投胎轉世，還即將因為愛人忘卻他而魂飛魄散。

又或者，雲澗生和那個男的校園相識，度過美好青春歲月，然後步入社會，結果他英年早逝……

再則，雲澗生和那個男的歡喜冤家，成為眷侶，結果他英年早逝……

雲澗生垂著眼眸，有些嫩的臉上透著乖。

24小時雜貨鋪里，他抬起頭看到歐春花在看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春花姐。」

「昂。你怎麼不去見他？你願意給老闆當員工，不是為了和他在一起嗎？怎麼？被老闆告訴劉小麗的事情嚇到啦？」

雲澗生想起無珠這事兒，他心裡發毛。

他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什麼意思？」歐春花忍不住疑惑。

雲澗生垂了垂眼眸，有些喪氣的垂了垂頭，然後他對歐春花道：「其實我是不太確定他忘記我，是不是因為有了別的喜歡的人。」

歐春花：「啊哦…」她同情的看著這個傻子。

————

「老闆，來份鹵煮，只要一個麵餅，再要兩串牛肉丸子，兩串魚丸子，還要一份豆芽。」其實男人今天早上也路過這裡，只是隊伍好長好長，所以他就沒進來。

夏岩無奈。

他把手機放下，然後去給這個口罩男裝鹵煮。

口罩男提著鹵煮付了錢走了，雲澗生才出來，跟夏岩道歉：「老闆，對不起，讓你辛苦了。」

夏岩擺擺手，「沒事兒，你忙吧。」

他要繼續看異形。

結果雲澗生才回到鹵煮檯子後面，拿起雪白的抹布擦一擦乾乾淨凈的檯子，口罩男去而復返。

「老闆，再買一斤鹵……」味。

可是聲音沒了，口罩男站在門口，看著拿抹布捂臉都捂不及的雲澗生。

他滿臉的不敢置信，整個人都驚呆了。

雲澗生趕緊要跑，可是口罩男已經沖了進來，一把拽住了雲澗生的手。

雲澗生的手好冰，冰得像是剛從凍箱里拿出來的冰棍。

雲澗生惶恐極了：「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雲澗生！」

什麼都還沒問的口罩男：「……」

貨架中間拿著海綿拖把的歐春花：「……」

異形好像都不好看了的夏岩：「……」

雲澗生看到夏岩他們的神態之後，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蠢話。他一向就不聰明，可是他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蠢到這地步。

口罩男看著雲澗生，眉毛死死的皺著。

雲澗生把手抽了出來，口罩男不可思議的開口：「雲澗生，你、不是……」死了嗎？

他親自捧著他的骨灰盒下葬的。

雲澗生看著口罩男，張張嘴，最後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對口罩男道：「你走吧，我的確已經死了。我現在不是人。」

口罩男聽了這話，激動的握住雲澗生的手腕：「你不是人那你是什麼？是鬼嗎？」

「嗯。」

店鋪里一片安靜。

夏岩腳下延伸出來一根隱形的觸角，然後去水果貨架上卷了一個哈密瓜過來。拿起水杯里的一個不鏽鋼半圓勺，開始挖哈密瓜吃。

他吃哈密瓜不吐籽。

眼睛很專註看口罩男跟雲澗生。

口罩男搖搖頭，「可是，可是你明明還存在我面前。」

他以前親自捧著雲澗生的骨灰盒下葬，他始終不敢相信雲澗生真的就年紀輕輕在最美好的年華里離開。

現在雲澗生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更加不願意相信雲澗生他死了。

他開始懷疑雲澗生是不是假死，是不是故意瞞著自己想要離開自己。

他給自己找了許許多多借口就是為了告訴自己雲澗生還活著。

雲澗生看著口罩男，他咬咬嘴唇，然後正視著口罩男，說道：「林奇，我真的已經死了，還有，」他握緊了左手的拳頭，道：「你已經快要徹底忘記我了不是嗎？」

林奇眼神慌亂了一瞬了，然後他激動的說：「我怎麼會忘記你？」

雲澗生並不怪他，死人本來就應該要被遺忘的。活人的世界那麼多的鮮活，人的眼睛和思維，還有心，只能裝下很少的東西，怎麼可能將一個死人裝在心裡，佔據大部分的情緒呢？

雲澗生在林奇的注目下，將自己的右手扯了下來，林奇握住雲澗生的右手：「……」

林奇驚恐的咽了口水。

雲澗生伸手要林奇手裡的胳膊，林奇終於鬆了手。雲澗生又把自己的胳膊裝上，他對林奇道：「林奇，人鬼殊途。我們沒有可能了，你就當你今天沒有看到我，好好過日子，好好生活吧。」

雲澗生很難過。

他也不想被遺忘。

在被林奇遺忘，然後快要魂飛魄散的時候，他很絕望。

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呢？

他得絕症的時候，每一天看太陽下山，然後期待能看到第二天太陽升起都是奢望。

等林奇要把他遺忘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絕望和當初活生生的性命流逝一樣。

那是一種無能為力。

雲澗生對也很難過的林奇說道：「你本來都已經快要忘記我了，現在應該也可以繼續好好生活。」

林奇對雲澗生搖頭，他對雲澗生說道：「澗生，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你現在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不會放手，我不怕，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相信你不會害我。」

雲澗生沉默了一下，對林奇道：「你聽說過無珠嗎？」

林奇：「？？」

「什麼？」

雲澗生：「無珠。」

「無珠就是……所以如果你要和一個鬼住在一起，產生聯繫，你最後的下場就是無珠。」

林奇：：「……」

雲澗生對林奇道：「林奇，其實我沒有你想得那麼好。我在凝實這副軀體的時候，也想過要和你在一起。明明知道你快要和宋明嘉在一起了，可是我還是想回來找你。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以鬼的身份。可是我知道『無珠』這件事之後，我就放棄了。林奇，我希望你按照你原來的軌跡繼續走下去吧，宋明嘉喜歡你這麼多年，他和你的確應該終成眷屬，有美好的姻緣。請你，繼續忘記我吧。」

林奇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看著雲澗生，眼圈一度一度泛紅。

「我沒有想忘了你的，可是、可是……」

可是他到底還是在漸漸的忘記雲澗生。是他的錯！

雲澗生看著林奇難過的樣子，對林奇道：「你是人嘛，忘記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很正常的。我又不怪你。」

夏岩吃了半隻瓜，聽到這裡挑了挑眉毛。

嘖嘖嘖嘖！

這瓜可真好吃。

絕了！

雲澗生因為林奇的執念留在這個人世界，也因為林奇的執念快要退散而差點魂飛魄散。魂魄凝實看起來和活人沒有區別的時候，他因為「無珠」的事情選擇不去找林奇。

現在，他跟林奇說——我不怪你。

哎呀，怎麼會有這樣的傻子？

林奇拽住了雲澗生兩隻手，深深的吸氣然後鄭重的對他道：「我們可以不產生聯繫，我們可以不住在一起。我依然可以天天愛你。澗生，我發誓，我保證，我不會忘記你，再也不會了。」

他不知道雲澗生為什麼會知道自己漸漸將他忘記，不再經常想起他的事情，可能鬼魂有他不知道的能力吧。

不過，他再一次重逢雲澗生的喜悅，讓他心中的恐懼全都壓制住了。

雲澗生呼出一口冷冷的白白的氣，對林奇道：「所謂的聯繫不是指活人之間朋友、親人、愛人之間的聯繫。而是你清楚的知道我死了，卻依舊想我留在這個人世界，這就是聯繫。不是你不想和我產生聯繫就能夠不產生聯繫的。」

林奇沉默了。

雲澗生輕輕的嘆息，然後抱一抱林奇，說道：「你的鹵煮都快冷了，趕緊回去吧。啊，對了，你還要買滷味對嗎？我記得你從來都不愛吃鴨頭的，是宋明嘉喜歡吃。你……和宋明嘉住在附近嗎？」

很多年不曾跟林奇說話，暴露了，明明不想再耽誤林奇的，可是依舊忍不住想和他多呆一會兒。而且，他一直跟著林奇，知道林奇和宋明嘉早就住到了一起，看著他們一點一點產生情誼，只不過還沒有同床共枕罷了。

他現在，想逼著林奇認清楚自己的心意。

只有這樣，林奇才會真的徹底放下自己。

林奇有些不敢面對雲澗生的眼睛，他低著頭，然後才道：「是和他住在一起，可我們還沒有……」

雲澗生笑著道：「宋明嘉守得雲開見月明，你也有人讓你從過去走出來，這樣子就很好。林奇，我死了，我們的過去永遠屬於過去，我希望你能過的開心。」

林奇訥訥難開口。

雲澗生去給林奇稱了點滷味，問他：「夠了嗎？」

林奇點點頭。

雲澗生還和以前一模一樣，他還是這麼的溫柔，笑的時候又甜又乖，讓他的心臟一片柔軟，忍不住想好好的對他。想和他牽手走下去。

可是……自己終究忘記了這美好的少年。

他對不起他。

雲澗生把滷味交給他，說道：「以後如果你還來這裡，我不會再見你，今天真是個意外，其實你永遠不知道我是鬼，對你才是好的。」

林奇對他道：「我們連朋友都不能當嗎？」

雲澗生道：「不可以。」

林奇沉默很久，然後付了錢，走出了店。

然後，林奇他停在店門口，轉身看雲澗生，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打算舉步離開。

他很痛苦。

一邊是雲澗生，一邊是宋明嘉。

如果選擇雲澗生，他對不起宋明嘉，如果選擇了宋明嘉，他對不起雲澗生。他以為雲澗生已經死了，人總要往前看，可是他沒想到自己還會遇到已經成為鬼的雲澗生。

這家店……

林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點驚悚起來。手裡的鹵煮和滷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拿回去還是該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