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哈?」雲星冀還沉浸在自己為何落拓至此的情緒之中,聞言有些詫異的挑了半邊眉:「不過一根破筆,很值錢嗎?」
張掌柜正色道:「二爺,這可不止是一根破筆那麼簡單。」
然後像雲星冀解釋這紫竹狼毫筆的來歷,又細述這制筆之人的平生。
說他什麼前朝名臣,十八歲高中狀元,三十四歲棄廟堂而問情江湖,以字入道,成就一代書聖之名。
平生制筆一十二桿,這一桿名為劍藏鋒,乃是他二十八歲拜相之時所作,是他平生所作的筆之中最負盛名的之一。
透著俠士風骨,書生意氣,代表了讀書人最高的想象。
說的好像那些前朝舊事,是他親眼所見似的。
總之,不僅僅是值錢那麼簡單。
雲星冀聞言哦了一聲,然後很誠懇的問道:「值多少錢?」
張掌柜心中估算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不剩唏噓的道:「最起碼這個數,還是收價,賣價只怕是還得翻倍。」
雲星冀驚呆了:「三……三百金?」
張掌柜嗤笑一聲,一臉看你就沒見過世面的表情道:「三百金?二爺您在開玩笑嗎?少於三萬金都是對此筆的侮辱!謝臨淵的鼎盛之作,你跟我說三百金?」
「這麼跟您說吧,只有您把這筆拿出去學宮門口晃一圈,傾家蕩產都有人買!封侯拜相之筆啊!誰不想要?」
雲星冀聞言微愣,隨即身子搖晃了一下,扶著額喃喃道:「這麼離譜?姓薛那小子,竟然拿這麼好的東西給小胖丫頭練字,有錢人就不一樣啊……」
張掌柜以為他受了什麼刺激,出言安慰道:「二爺您是習武之人,不知道也屬正常。」
就聽雲星冀一改先前頹唐,朝張掌柜伸出五根手指:「五萬金,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張掌柜的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安慰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雲星冀這狗東西,髒心爛肺的,哪裡知道什麼是羞愧:「三萬五!」
雲星冀:「四萬五!」
張掌柜:「四萬!再多我不收了!這筆我要自留,給我兒子用!」
「嘖!」雲星冀嫌棄的看了張掌柜一眼,眼角眉梢滿是嘲諷:「讀書人?這點夢想都沒有?謝臨淵的筆,存世僅有十二桿,登相之作,你就出四萬金來收?簡直有辱斯文啊!」
「你們讀書人不行啊!書聖謝相的風骨你們半點沒學到啊!有你這麼小氣的爹,就算用了這筆,也不會有什麼出息的!」
張掌柜拿筆的手微微顫抖,恨不得拍他臉上。
他今兒可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蛇蠍美人,長那麼好看一張臉,說話怎麼就這麼歹毒呢?
張掌柜深吸了口氣,不想聽雲星冀再說下去,捂住胸口:「給你四五萬,往後別來了……」
雲星冀還有許多話沒說,聽聞此言,迅速的咽了下去,恢復淡漠疏離的模樣:「得嘞!」
張掌柜默不作聲的從錢匣子里摸出四萬五千金的銀票,拍在雲星冀的手上。
雲星冀耐著性子,慢條斯理的點了,然後揣進懷裡,轉身朝外走。
張掌柜忍不住在他身後喊:「存些在錢莊里吧!別又窮的當被子啊!」
雲星冀走路的腳步微頓了一下,眼底顯出一絲不屑。
他還欠藥鋪掌柜兩萬金的葯錢,剩下兩萬五千金也只夠他一年半載的花銷,存錢?不存在的!
思及此,雲星冀悲從中來。
所以說,當年他爹為何讓他習武呢?常言道窮文富武,可他這門功夫也太花錢了吧?
早知道是這樣,他就該跟雲昭一樣去讀書考功名!
算了,不說了,都是淚。
待雲星冀去藥鋪還清了葯錢,又被逼著預付了兩萬金的定金,回到侯府的時候,到手的四萬五千金只得五千,落拓一身去,孑然一身回,好不凄涼。
徑直回了北院,打算洗手做晚飯,卻見自己的院子門開著,小廚房裡似有人影走動。
雲星冀心下生疑,難道是雲婉又讓凝香那丫頭來給他做飯了?
進屋一看,卻是個全然陌生的身影。
雲星冀低喝道:「誰?」
那人聞言身形一頓,轉過身來,朝雲星冀盈盈一拜:「露珠給二爺請安。」
「露珠?」雲星冀問題眸色一凜,細想了一下,才想起這人是雲婉院子里的洒掃丫鬟,擰眉道:「是大小姐讓你來的?」
露珠低下頭,含羞帶臊的道:「是老太太做主,讓奴婢過來伺候二爺您的。老太太說,二爺您年紀也不小了,屋裡不能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伺候……」
雲星冀聞言眸色更冷了幾分,睨著露珠道:「老太太好端端的怎麼會管我房裡的事情?」
露珠道:「奴婢不知……」
後面的話,雲星冀沒讓她說下去,拽著她直接扯到大門外,然後抬手丟了出去。
露珠急的在門外大喊:「二爺!是奴婢做錯了什麼嗎?為何不讓奴婢進去?」
「奴婢是老太太派來伺候二爺您的啊!二爺開開門讓奴婢進去吧?」
「要是大小姐知道奴婢被二爺您趕出來,會把奴婢趕出府的!」
雲星冀打開院門,冷冷的瞪了露珠一眼:「閉嘴!再多說一個字,爺抉了你的舌頭!沒瞧見爺院子里的草木最近凋零的厲害嗎?你想當花肥?」
露珠聞言嚇的臉色煞白,想起府里關於雲星冀的傳言,不敢再做糾纏,嚇的連滾帶爬的跑了。
雲星冀嚇退了露珠,回屋灌了壺冷茶,然而心口憋著那口氣卻是怎麼也順不了。
聽那丫頭說的話,不像是來給他端茶倒水的,倒像是要讓她貼身伺候,給他當通房丫頭來的?
楊氏向來不管他的閑事,便是要給人,不會給自己房裡的人嗎?為何要給雲婉身邊的人?
想起雲婉白日里那羞澀漲紅的小臉,雲星冀只覺心裡堵的慌。
好個小胖丫頭,裝作懵懂不知事,其實心裡比誰都能算計。
派個小丫鬟就想把他打發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雲婉正在凝香的伺候下用著晚膳,心中以為自己辦了件好事。
歪著腦袋撐著下巴暢想:「二哥哥見到露珠一定很高興,以後就有人給他洗衣服做飯了!二哥哥的手那麼白嫩,變糙了可不好。」
凝香也道:「是啊!那露珠瞧著個是細緻的,二爺嫌奴婢弄髒他的小廚房,露珠去了他可就沒得嫌了。」
然後當天晚上,雲婉好生生在床上睡著,睡眼朦朧間睜眼,就見一個人影坐在自己床頭,一雙狹長冷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雲婉睜眼措不及防看見一個人影嚇了一跳,張嘴就要叫人,卻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雲婉聞到他身上獨有的草藥味兒,眨巴了下眼睛,有些悶悶的道:「二哥哥?」
雲星冀冷笑一聲:「很好,還認得我!」
雲婉掙開了雲星冀的手,借著月光瞧清了雲星冀的臉,揉著被捂疼了的腮幫子,有些奇怪的道:「二哥哥,你半夜不睡覺來婉兒房裡做什麼?是有什麼事嗎?」
雲星冀凝眸看著她,倚靠在床沿上,神色複雜的道:「你是真傻還是裝糊塗?弄個外人來我院子里我能睡的著嗎?」
雲婉啊了一聲,有些忐忑的望向雲星冀的臉:「是露珠她伺候的不好嗎?我看那丫頭聽機靈的啊……」
她的話音未落,雲星冀的手就攬住了雲婉的纖腰,將人往自己懷裡一壓。
雲婉被扯的跪在了床上,措不及防趴在了他胸口,睜著一雙大眼睛,懵懵的看著雲星冀,不明白這人做什麼突然抱她。
就聽雲星冀似笑非笑的道:「伺候?婉兒妹妹說的是哪種伺候?」
雲婉被他這話問的有些莫名,卻因為他的親近一瞬間心跳如雷,漲紅著臉喃喃的道:「就給你掃院子做飯,洗衣服鋪床疊被……」
雲星冀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把頭仰起來,嘴角的笑意冷了幾分:「裝蒜是不是?」
他的指尖白皙細膩,像個千金小姐的手,但捏在雲婉下巴上力道卻很足,雲婉被他捏的生疼,瑩白光潔的下巴下瞬間出現幾抹紅印子。
雲婉半睡半醒間,恍惚又回到了前世被雲星冀擰斷脖子的場景。
望著雲星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委屈的扁了扁嘴,眼裡迅速蓄了一包眼淚。
察覺到雲婉的抗拒,雲星冀心中愈加惱恨:「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雲婉纖弱的身子抖了抖,雙拳抵著雲星冀的胸膛往後仰,吸著鼻子強忍住沒讓眼淚掉下來道:「二哥哥,婉兒又做錯什麼了嗎?二哥哥為什麼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雲星冀冷哼道:「我為什麼生氣,你不知道嗎?」
雲婉是真不知道啊!
但轉念一想,應該是露珠伺候的不好,不合他心意?
也是,露珠那小蹄子心思太多。
便道:「二哥哥是不是不喜歡露珠伺候,那……那婉兒讓祖母給你再換一個……」
雲星冀捏著她下巴的手再次緊了緊,勒在她腰上的手也跟鐵鉗似的。
雲婉覺得自己都快喘不上來氣了,掙扎著動了動,滿臉都是不情願:「二哥哥,你鬆開婉兒!你弄疼婉兒了!」
雲星冀聞言,眸色沉了沉,咬牙道:「我就不!你難道還喊人來嗎?」
哪成想,雲婉還真喊,眼見推不開雲星冀,歪了腦袋朝外間喊:「凝香!」
聲音才出口,就被雲星冀捂住了嘴。
好在凝香那丫頭睡的熟,睡著了雷打也不動,這才沒驚醒她。
雲星冀擰著眉,有些懊惱的看著雲婉:「你腦子有毛病是不是?喊了人進來,瞧見我大半夜在你床上,你名聲還要不要了?」
雲婉氣鼓鼓的道:「明明是二哥哥自己大半夜跑到婉兒床上來欺負人,怎麼能算是婉兒的錯?就是祖母和爹爹知道了,也只會罵二哥哥你,不會罵婉兒。」
雲星冀聞言只覺腦仁一疼,鬆了雲婉的下巴,有些無奈的朝她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