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01
得到了某人贈與，重新恢復年輕的瑪奇里並沒有帶著間桐櫻回到佐爾根的故鄉，而是依舊停留在冬木市之中。
這並不是為了照顧年幼的繼承人，單純的只是……
他的妹妹死在這裡。
「瑪尼還活著。」白髮紅瞳的冬之聖女認真的糾正友人的錯誤。
瑪奇里點頭承認錯誤，改口說道：「這是瑪尼最後停留的地方。」
她曾經來過這裡。
她在這裡見到我……又離我而去。
故鄉其實沒什麼可留戀的，至少對瑪奇里來說是這樣。對他來說，比起死物還是活人更加重要，故鄉之所以是故鄉是在於那裡生活著熟悉的人，寄託著他曾經的回憶，保存著舊時的痕迹……
但從前有的一切在時間的消磨下都已經消失無蹤了，曾經在那裡的人、事、物都已經不是曾經的模樣了。
連他自己都變得這樣陌生。
瑪奇里已經不願意再回到那裡，比起已經有幾百年沒回去不知道變成了什麼鬼樣子的老家，他還是更樂意在妹妹曾經呆過的間桐家繼續住下。
這裡是他耗費數百年時間經營的魔術工坊，不論是安全性還是教學功能，都是最適合他的地方。
當然，如果以後小櫻長大了……如果她對佐爾根的祖地有興趣的話，瑪奇里也不會阻止她去探索。
畢竟那原本就是她該繼承、該得到的東西。
人對屬於自己、但並未見過的財產產生好奇之心，這並非不能理解。
「那孩子……」冬之聖女神色微怔，今日來訪的羽斯緹薩在進門之後頭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一瞬間，她那宛如初降新雪般的美貌氣質也變得柔軟起來。
她也想到了之前見到的間桐櫻，那是瑪奇里選定的繼承人。但那小小的女孩卻生了一張與瑪尼一般無二的面容。
除此之外，還有發色和瞳色，甚至是魔術屬性、魔術才能……竟然也是如出一轍。令人不禁生出懷疑：
這世上真的會有這樣的巧合嗎？她們之間的相似真的只是意外嗎？
瑪尼和間桐櫻……她們，會不會是一個人呢？
羽斯緹薩尚且如此，瑪奇里自然更容易生出錯覺。畢竟他對間桐櫻了解的更多，能發現的也自然更多。
像是她們在釋放魔術時候出如一轍的小動作，像是她們一模一樣的思考方式，像是她們在書寫筆記的時候完全一致的書寫習慣，如此種種，多不勝數。
她們這樣相似，說沒有關係實在是太過勉強，偶爾的恍惚錯眼之間瑪奇里也曾經有過這樣的錯覺。
但他更知道，錯覺永遠只是錯覺，成不了真。
瑪奇里永遠不會認錯妹妹。
間桐櫻只是碰巧和瑪尼生了同一副容貌，也許她們之間的確存在著某種神秘的關聯。但間桐櫻永遠也不會是不是瑪尼。
她只是……
只是瑪尼的繼承人。
「是我的孫女，佐爾根的繼承人。」瑪奇里平靜的說道。
羽斯緹薩：「看來你已經決定了。」
瑪奇里：「是的。」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像是分成了兩半，一半被困束在身體中，一半飄在天上，低頭看著地上的自己。「我已經決定了。」
我再清楚不過的明白……我的妹妹不會再回來。
在瑪奇里的記憶中，妹妹自小沉靜內斂，很少顯露出自己的感情。
她一貫如此，從前獻祭自己的時候這樣，那日和我在夢中道別的時候也是這樣。
平靜的同我告別，對我說要去遠方。家族血脈的源頭也出現在我面前，對我說她不會再回到這裡，她前往了根源，前往了自己的理想之路。
歸根結底，都是在和我說再見。
但這並不是失去。
「我和瑪尼有好好的道別。」馬里奇說道。
羽斯緹薩：「是這樣嗎……」她像是有些惆悵，「我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在最後關頭被友人遮住了眼睛，同時也被動失去了那段時間記憶的冬之聖女平靜的述說著自己的內心：「我們都沒有道過別，瑪尼的做法太粗暴了……跑得那麼遠。」
走的那麼徹底。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能看到她的幻影。」
僅限昨日……
在她離開后的第三日。
「是這樣啊。」瑪奇里說道，「是在愛因茲貝倫城堡嗎？」
羽斯緹薩說道：「那裡一直是有雪的。」
瑪奇里說道：「如果有月亮就好了。」
他想起從前，在帶著妹妹拜訪愛因茲貝倫城堡的時候。
某日他夜半醒來，遵循著某種冥冥之中的指引掀開被子，走到窗邊，向下俯瞰夜晚的城堡花園。
銀白的月光溫柔的灑下，為這終年降雪的冷寂花園披上一層清冷的顏色。
月光下的白雪亮的驚人，那種彷彿在發光一樣的、晶瑩剔透的美麗景色讓瑪奇里印象深刻。
但這一切的風景，和那攜手而來、在花園中漫步的兩人面前都黯然失色。
宛如新雪一般的聖女。
宛如月色一般的妹妹。
手牽著手在一起散步的兩人是月色與雪色，也是月色與雪色之外的第三種絕色。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那可一刻該有多好。
如果美好之物能夠永恆——
瑪奇里喃喃道，聆聽友人逐漸歪曲的危險發言的羽斯緹薩只是長久的保持著一個傾聽者的姿態。
然後在瑪奇里稍微回過一點神來，抬眸看過來的時候，對他說：「你該往前走，瑪奇里。」
「你該往前走，哥哥。」
妹妹的聲音與聖女重疊，她們在說著一樣的話，彷彿幻覺一樣，瑪奇里在羽斯緹薩沉靜的眉眼間看到了妹妹的影子。
「瑪尼……」他喊著妹妹。
羽斯緹薩只是沉靜的回答他：「瑪尼讓我這樣叮囑你。」
「你要往前走。」
02
羅曼知道自己在做夢。
因為只有夢裡才會有這樣的景色：某大雜燴西幻世界中愛神的秘密花園，就藝術性而言已經堪稱絕頂，凌駕於藝術性之上的是愛神在建造這座花園的時候傾注的情感和期望：這使得這裡誕生了一個美好的祝福。
在愛神的花園之中許下約定的戀人將擁有永恆的愛情。
在久遠的過去，所羅門和泠深月在這裡互相坦白了心意。
在這場莫名而來的夢中，曾經的場景被重複了。
黑髮少女眼眸明亮，其中跳動著愛情的烈火，雪白面頰上浮現的緋紅勝過艷麗的玫瑰。
她顯然青澀，並且莽撞，衝動而為毫無準備的結果就是表白時候的話術和說辭都差勁至極，磕磕巴巴，丟三落四，還有各種重複。
憑心而言這段表白詞可以打個不及格，但如果不是單看文字的話——
不，什麼標準的結果都一樣。
過去的所羅門也好，現在的羅曼也好，在這方面都沒有不同。
只要是泠深月，在他這裡就是永遠的滿分。
他永遠會被她打動。
泠深月最後說道：「我將違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遠愛你。」
原本這時候所羅門應該說出最莊重的誓詞，像是我會護衛你，如同荊棘護衛百合什麼的。
但換作羅曼的話……他心神大震之下幾乎想不起來從前自己說了什麼，只是怔怔的看著她，然後下意識的說：「我愛你。」
這是
他唯一想對死去的戀人說的話。
像是觸發了什麼魔咒，在這三個字被他說出口之後，秘密花園的景色陡然散開。
這個夢境無緣由的破碎了。
醒來的羅曼在睜開眼睛之前，先一步感覺到了落在臉上的一點冰涼的觸感。
睜開眼之後，他看到一張放大的熟悉面容。與夢中戀人完全相同的眉眼，毫無疑問是他親手創造並寄予重要期待的ai深月無疑。
她靠的這樣近，幾乎就要貼上來了。羅曼下意識的一驚，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先一步的做出了反應。
原本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粉發青年像是突然之間被激發了潛力一般，靈敏非常的往後一躥——
然後帶倒了椅子。
跟著摔倒在地上的羅曼沒忍住扭曲了一張臉，一直在盯著他看的ai深月卻彷彿覺得這情況很有趣似的，輕輕的笑了起來。
努力爬起來的羅曼：「……」
好吧，能讓深月笑一笑也是好的。但：「你為什麼會靠的這麼近啊！」他這樣問道。
不是質問，反而帶著點生悶氣的感覺。
也沒有惱火，反而像是飼養者抓著耳朵拎起來的兔子在可憐巴巴的發問。委屈的表色之下全都是不自知的親近信任。
「因為你睡著了。」ai深月說的理所當然，「我想看看你。」
羅曼：「那也不用靠的這麼近……」
ai深月：「可是你剛才的樣子讓我很不舒服，像是生病了一樣。但如果靠近你的話，這種感覺就會少掉很多。」
羅曼總覺得這話好像有點不對，但剛醒來的還帶點混沌的腦子並不支持他得出結果。
所以他還是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只能獃獃的看著ai深月的靠近。
依託高科技光幕出現的ai少女並沒有屍實體，只是一道虛幻的影子。可是在她靠近的時候，羅曼依舊能感覺道那種逼人的氣勢。
總之就是很強勢。
讓羅曼只想從心的把自己縮成一團，心臟也高高提起，對之後的發展充滿了不安和緊張。
ai深月的答案是一個虛幻的吻。
「現在我的病好了。」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