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養龍第4天

酒赫遙喚出長劍，和朱長老說了聲后，在儲物袋裡摸了摸，掏出一張摺疊成三角型的紫色疾行符。

符咒貼在劍底，一個小小的聚靈陣憑空生成，劍身載著二人，轟鳴加速中后，直奔窗戶襲去——

哐當一聲巨響，巨大罡風對沖而來，酒赫遙足尖發力，劍身化作流芒，載著言稚歪歪扭扭地飛走。

門上有禁制，還是走窗戶來得更快些。

疾行符全力運轉下，赤菽峰從針尖大的一點，慢慢變成了巍峨高山。

喬納溪正在赤菽峰里翹首等著。

身邊偶爾有師妹走過，好奇問道：「是又有人受傷了嗎？」

喬納溪點頭回道：「蓬萊島說有師妹被有毒的妖獸咬了。」

提到這，她也嘆氣：「蓬萊島最近受傷的人真的是太多了，丹都要煉不過來了。」

丹修雖煉製的單方雜，涉及的種類極多，有經脈修復的，有清除進階壁壘的，還有穩固心境的，種類極多。

作為丹修，每個種類多少都要會點。

但有正經師承在的，基本都會選擇一至兩條專精的路線，用來做以丹入道的修行方式，她選的就是解毒與經脈修復。

喬納溪拿著太虛令，踮腳等待。

不多時，一道耀眼金光呼嘯而來。

金光就像會呼吸一樣，一會放大，一會縮小，但唯一不變的，就是絢爛到好似孔雀開屏一般的浮誇加醜陋。

喬納溪痛苦地閉了閉眼，不想再看。

又是那群毫無審美的蓬萊島養獸人來了……

「師姐！」酒赫遙認出喬納溪，飛速剎劍，從半空落下，驚起一陣草屑盤旋。

喬納溪迅速調整狀態：「來了！」

喬納溪睜眼，后又眨了眨眼，笑容多了幾分真誠。

最後，她小跑著走過去，來到言稚旁邊，笑著說道——

「真是的，來就來了，師姐還能不救你嗎？竟然還自己花靈石給師姐買藥材。」

言稚：「誒？」

言稚的身體又麻又癢，還不能動彈，只能順著喬納溪的目光向身下望去。

很快，她看到了自己手裡那個半死不活的棕黑色蜈蚣。

經過一路顛簸，它現在只有幾個細足時不時的細微抖動兩下，證明還活著。

言稚看了看它，鬆了松扼住它命運喉嚨的手指，覺得這真的是個美麗的誤會……

喬納溪正在問酒赫遙：「怎麼傷的呀？」

酒赫遙聽到問題，撓了撓頭，像是有些苦惱怎麼開口，最後，他想了想，說道：「就是上課時候，有人在後面做些玩物喪志的東西，她好奇，我就給她偷偷看了看我的鳥。」

言稚茫然抬頭，這怎麼聽著不太對。

酒赫遙接著講：「她摸了摸我的鳥，然後我的鳥比較興奮。」

喬納溪：「……別耍流氓。」

酒赫遙沉默了一下：「……我說的鳥是真鳥。」

喬納溪沉默了兩下：「……哦。」

酒赫遙：「我的鳥比較興奮，一直在抖動……」

言稚：「……」

這種刀尖舔血的生活，真刺激。

身子還麻著，言稚不能開口說話，她聽了幾句，最後擺爛在酒赫遙肩上，百無聊賴地打量著赤菽峰上下。

赤菽峰是座懸浮峰，由四個核心陣法共同支撐，源源不斷地輸送靈力，以供嬌貴的仙草靈藥生長。旭陽宗後面又三個一等劍鋒挪到赤菽峰附近，昨天她去過的懸鏡峰就是其中之一。

言稚正想著宗門地圖，一陣裹挾著草木氣的細小風流從遠處飄來。

靈力忽然開始沿著經脈不由自主地運轉起大周天，言稚微微偏頭，向峰內西北處看去，眼神一凝。

那是個掩蓋在重重靈力罩里的隱約峭壁，蔓藤樣的植物拔地升起，根莖相連，碧浪連天，輕微擺動間，隱約透出蜿蜒磅礴的生命力。

天階靈物？

言稚想到修真界里的傳聞，來了興趣，正準備再細看，身子卻驟然換了方向。

喬納溪用靈力裹著言稚，溫柔地推進自己的專屬煉丹房。

酒赫遙朝這邊看過來，大聲道：「師妹你放心走吧！我會給你好後面的一切事情的！」

言稚：「……」

酒赫遙接著講道：「喬師姐，治療靈石記我賬上，蜈蚣也送你了！」

言稚的感謝真實了起來：「謝謝師兄！」

一開口，言稚自己也怔住了一瞬，她好像可以說話了？

喬納溪像是察覺到什麼，溫聲安慰道：「這個蜈蚣毒性不大，對於築基期中階向上的沒有太大威脅，鍊氣期的才會比較棘手。」

喬納溪將言稚放在一張小床上，看了眼旁邊的丹爐后，拿出一罐白色藥膏，給言稚傷口抹了點。

她看著言稚的280%美貌的臉，忽然想到什麼，問道：「你是不是被酒赫遙暗算下藥了？」

不然怎麼一階的小蜈蚣都防禦不住？

言稚看出她的隱藏語義，沉默了會兒，堅定搖頭：「沒有，我只是單純的熱愛小動物。」

喬納溪狐疑地瞅了瞅言稚，見她神情不似作偽，獨自想了想，忽然抬頭問道：「你喜歡蜈蚣呀，師姐有很多，送你兩條做妖寵呀？」

「二階的呢！」

「——不要！」言稚臉上寫滿抗拒。

「好吧。」喬納溪心裡有些遺憾，過了會兒，她又撐著臉再次問了句：「師妹真的不要嗎？師姐不要你靈石。」

言稚堅定拒絕：「不要！」

喬納溪可惜地把掏出的陶罐又放回去，用靈力控制丹鼎火候的同時，分出心神和言稚閑聊起來。

喬納溪：「師妹你是哪個峰的呀？」

言稚回道：「傲天峰。」

喬納溪煉丹動作忽頓，幾息后，她震驚說道：「你就是鹿瀟雨那個卧床不起的病弱小師妹？」

言稚：「……」

喬納溪：「…………」

喬納溪表情變了又變，最後定格在一切沒發生前的相處表情，解釋道：「我就是比較震驚，鹿瀟雨閉關前我們還說到你呢，賭你躺一年會不會醒……卧床不起那麼久還真的醒了呢……」

說到最後，喬納溪耳尖有點粉。

言稚聞言，卻是愣住兩秒，她二師姐？

言稚眨了眨眼，問道：「師姐和我二師姐關係很好嗎？」

喬納溪：「算是吧，怎麼了？」

言稚落淚：「……很羨慕。」

喬納溪算了下時間，思索片刻，開口道：「不出意外的話，你二師姐最近應該要出關了。」

「出意外的話，我也不知道你們這輩子還能不能見。」

言稚：「……」

喬納溪看她表情，復又說道：「應該沒事的，你師姐也不是第一次融合異火。」

言稚震驚抬眼。

她剛剛聽到了什麼？

融異火？

這個劇情似乎有點熟悉——

喬納溪給她耐心解釋道：「你師姐之前是個小修真家族的嫡女，但是年滿十四都未能覺醒天賦，最後被當地的大族退婚。」

言稚仔細聽下去。

喬納溪接著講：「最後你師姐與家族決裂，天寒地凍間被趕了出去，但巧的就是，那場漫天的大雪，正好讓她覺醒了藏在深處的天極火靈根。」

言稚滿足了：「果然……」

＊

言稚傷好時，恰逢丹鼎出丹。

喬納溪結陣收起成丹，隨後準備給丹爐施個清潔術，好煉下一爐。

動手剎那，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等等等等！師姐等等！」

言稚拖著還沒完全恢復知覺的身體來到丹爐旁邊，趴在一角，探頭去看爐底的丹藥渣滓。

草藥精華被萃取大半，還剩些殘存在渣滓里，連帶著外面的似狀脈絡，在天火烘烤下，呈現出米粒大小的白色顆粒，約有一公分厚，均勻地分佈在爐底。

言稚想到江聿為，轉頭問喬納溪：「師姐，你的爐底灰賣嗎？」

交易雙方都是旭陽宗弟子的話，不必去藏經閣兌換靈石，用太虛令就可以劃過去，言稚準備從儲物袋裡掏出太虛令。

喬納溪有些不解：「你買它做什麼？」

*

酒赫遙為了表示歉意，特意在外面蹲守到言稚出來。

言稚出現的剎那，他快步湊過來，心虛道：「好了嗎？」

言稚給他看了看自己腫起的掌心：「……我心裡的傷，這輩子都是不會好的。」

酒赫遙認真地低頭看了看，聲音唏噓：「真慘。」

言稚：「……」

言稚想說什麼，手中忽然被塞進一個透明的水晶小桶，從邊緣望去，一眼就能望見裡面隱約透著淺淡薄荷綠的澄清液體，邊璧上還有著大片的透明氣泡。

言稚晃了晃，看著裡面疊涌四現的氣泡，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這是什麼？」

酒赫遙：「赤菽峰賣的高價甜水。」

言稚想到隨手就是二階妖寵的喬納溪，忽覺什麼，問道：「赤菽峰是很有錢嗎？」

提到這，酒赫遙語氣唏噓，顯然是被坑過不少靈石：「超級有錢好嗎？你是不知道，我找赤菽峰煉三品丹除卻自備藥材外，還要另外付八千下品靈石，而且成丹只給三顆。」

言稚眼眶緩緩透淚：「果然傲天峰是最窮的。」

「嗯？」酒赫遙反應過來：「傲天峰很缺靈石嗎？」

言稚很滄桑：「很難理解嗎？」

酒赫遙還真不理解，他撓了撓頭：「沒缺過靈石，不懂。」

言稚留給他一個蕭瑟凄涼的背影，果然窮的只有她。

*

再回傲天峰，言稚把喬納溪那裡拿來的爐底灰篩了篩，挑出大小均勻的米粒狀顆粒，然後找到個小布袋，裝進去一半，按著記憶來到小師弟的院子。

傲天峰是幾座群山拼在一起的起伏山脈，但主峰只有一座，用來安置重要院落。

只是按傲天峰的貧窮程度，只有幾個親傳弟子的住所，勉強能夠稱作是個院。

江聿為住的地方和言稚的一樣蕭索，只不過院子里多了幾棵粗細不一的樹榦，上面翠葉茂盛，稀鬆地圍成一個半圓，圈著正中兩進門的青磚小院。

堂屋的門虛掩著，透出一條約莫三指寬的縫隙。

言稚輕輕推了下門，嘎吱聲過，裡面寂靜地落針可聞。

言稚的手頓了下，又收回來，想著要不要換個時間來，正猶豫著，稍帶苔蘚的木門自里拉開，江聿為臉色帶著一點病氣，沒什麼血色。

臉上帶著天然的戒備，他站在門扉處，沒有說話。

言稚猶豫了一下，步子向後退了一點，給江聿為遞去從赤菽峰帶來的爐底灰，輕聲說道：「我今天去了一趟赤菽峰，正好遇見一些東西，感覺你可以用到，就一同帶了過來。」

江聿為看了言稚很久，沒說什麼，但終究身子側了側，留下可供一人進入的寬窄。

裡面的空間簡陋的比言稚住的屋子還有著貧窮的氣息，言稚抵給他酒赫遙賠給自己的赤菽峰甜水。

氣泡裹挾著甜蜜，炸裂在舌尖，他輕微的蹙了蹙眉，緩慢的，又嘗了一點。

言稚沒注意到江聿為的表情變化，正捧著自製貓砂，抬頭問道：「你的貓會喜歡這個味道嗎？」

她聞著帶一點茉莉花的味。

江聿為視線看過去，對上言稚的。

他沉默下來，斂了斂情緒，很久才說道：「小師姐不必為了我這樣費心。」

言稚鬆了口氣：「我們是一門所出，沒關係啊。」

言稚彎身抱起和自己玩貓貓拳的胖貓崽，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顧及著江聿為在身邊，言稚擼得非常內斂。

想著小師弟平日的高冷，可能不是很清楚外面的事情，言稚就挑著白日聽到的消息說道：「聽說修真界和魔族聯手圍攻妖族，剿殺麒靈一族……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好端端的非要去合力攻擊妖族……」

江聿為靜靜聽著，沒說什麼。

很久后，就在言稚以為江聿為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不會回答時，他才開口：「因為據說麒靈一族的斷崖下，留有驚世一劍。」

言稚正捏著兩個毛茸茸的貓爪擺弄，聽見江聿為的回答，分出心神：「嗯？」

江聿為也不在意，淡淡說了句：「沒事。」

言稚哦了聲，接著問道：「那你的貓叫什麼名字呀？」

江聿為想到什麼，頓了下才回答：「之前有人起過，叫羨魚。」

他還沒來得及改。

言稚默了，又疑惑問道：「江鹹魚？？」

江聿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