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165章
「你要把我留在衙門?難道我是犯人嗎?」曲映芙瞪大眼睛看著長姐,「我還是不是你心愛的三妹妹了?」
曲紅昭哭笑不得:「此處官員與曲家有舊,你留在這裡比較安全。」
「馬上就要到石洲的地界了,你就不能帶我一起去嗎?」
曲紅昭反問:「萬一石洲的官員要對我們下手,而我無暇顧及你的安危,你有自保的能力嗎?」
曲映芙心虛:「基本上沒有。」
「那我基本上不會帶你去。」
曲映芙嘟嘴,還沒待張口反駁,被曲紅昭輕輕捏住小臉:「乖,我調查完石洲女學就回來接你,然後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曲映芙被長姐柔聲安撫,乖乖點了點頭:「那你一定要快點回來啊。」
「好。」
曲紅昭孤身入了石洲,一路打聽著向那三個女子口中的書院而去,此時正是下學的時候,曲紅昭沒有驚動任何人,在對面的茶攤上坐了一會兒,看到陸陸續續出門的果然都是男子。
她略作思索,向茶攤的老闆打聽道:「敢問大哥,石洲的女學開在何處?」
「姑娘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老闆審視地看她一眼,「如何對此地女學感興趣?」
「不瞞大哥,我隨夫君行商至此,」曲紅昭低下頭,面上帶著微微的羞澀,「他整日間忙碌不停,我想去學點東西,至少能幫他算算賬。」
老闆聞言哈哈一笑:「原來如此,夫人倒是有心了,不過要叫你失望了,我們石洲沒有那玩意兒。」
「怎麼會?」
「嗐,要我說,那玩意兒沒好處,」老闆擺了擺手,「夫人不用惦記著這些,回去伺候好你夫君的起居,比什麼都強。」
「那本地的姑娘,想去進學怎麼辦呢?」
老闆立刻神秘兮兮起來:「夫人你看見街尾那白家磨坊了嗎?他家的姑娘就跑出去讀書去了,白家夫婦真是老糊塗了,這都不攔著。」
「跑出去讀書?這也太古怪了。」
「是吧,我也是這麼跟我家婆娘說的,」老闆漸漸打開了話匣子,「走的還不止她一個呢,還有兩個女的跟她一起走了,真不知道這些小姑娘整天想些什麼,聽說本來還有一個要跟她們一起胡鬧,還好被爹娘勸回去了。」
「還有一個?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潘家的大姑娘,正和知府公子議親的當口鬧這事,可真是不曉事理,」老闆搖頭道,「還好知府公子不嫌棄,還願意繼續和她家議親。」
他還在絮絮地說些「要是換了我家姑娘,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一類的話,曲紅昭沒耐心聽下去,把茶錢放在桌上,起身告辭,準備去潘家一探究竟。
潘府在當地算是一個很氣派的人家,府門口立著兩隻石獅子,曲紅昭敲響大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純良無害,打算謊稱自己是潘大小姐的手帕交,聽說她的事,便來探探她。
但這個謊言沒能派上用場,門房探頭看到她,皺了皺眉:「你怎麼從正門來?不是和王嬸說好了走側門嗎?」
曲紅昭完全不清楚他是把自己錯認成了何人,只能隨機應變道:「我是新來的,不知道規矩。」
門房看了看天色:「你是挺不懂規矩的,這才傍晚,天還沒黑下去呢,讓人看到怎麼辦?這王嬸也忒不靠譜了些。」
「那我入夜再來?」
「你這來來回回的,還不夠引人注意的?快進來吧!」
門房把她帶到一個空置的屋子,讓她等在這裡,便徑自離開。
曲紅昭當然不會老實聽話,門房前腳剛離開,她就從窗口跳了出去,一路摸往潘小姐的院子。
曲紅昭只覺得自己彷彿一個採花賊一樣,猥瑣地匍匐在人家姑娘的房頂上,簡單尋了一圈,卻沒找到人。
除非這姑娘別出心裁躲在柴房或丫鬟、小廝的房內,不然就是不在府里了。
曲紅昭正準備離開,卻在主人房內聽到一陣爭執聲。
是一個中年女子壓抑不住的憤怒聲:「我不管,知府怎麼了?這還沒成婚呢,就把咱家姑娘接過去住,傳出去咱們夕音還要不要名聲了?你今天必須把女兒討回來!」
一個中年男子安撫她:「我知道,女兒在人家手裡,我也著急。不過知府公子也是怕夕音跑去銘州讀書,才把人接過去看著的。」
「那也不行!他這是要結親還是要囚禁夕音?」
「也不至於是囚禁,他對咱們夕音還是守禮的,只是讓她住在妹妹院子里,也沒趁機把她如何……」
「少跟我說這些,你就說到底去不去要人吧?!」
「要,能不要嗎?我今晚這不是就要宴請知府嗎?」男子解釋道,「我還特地找王嬸請了良妓過來,等把知府哄高興了,我就跟他提這事兒。」
當地知府好女色,但偏偏看不上青樓妓子,只喜歡勾搭良家女子。
曲紅昭不了解這些,但聽到這裡,至少已經清楚了自己被誤認成的身份,而他們口中的王嬸大概就是相當於老鴇的一個在其中幫忙拉皮條的人物。
「讓我去見見那人。」女子要求。
「你見她幹什麼?」
「我女兒能不能放出來就看她能不能哄知府開心了,你說我見她幹什麼?」
「好好好,我和你一起去。」
既然潘姑娘不在,曲紅昭也沒有在這裡扮演良妓的愛好,一個起落,穩穩落在潘府外的巷子里,轉身向知府宅邸而去。
這一次她沒有敲門,而是仗著輕功一間接一間搜尋著潘姑娘的所在,雖然不識得其樣貌,待看到燭光下一個滿臉愁緒的年輕姑娘時,也猜出了這九成便是被強行邀請到此的潘姑娘。
那姑娘旁邊的桌子上,擺著幾盤子絲毫未動過的菜,有兩個侍女正一言不發地把涼透的菜端了下去。
待房裡只剩下年輕姑娘一人時,曲紅昭翻窗進了房間:「潘姑娘?」
「你是何人?」女子驚疑不定。
「我是來救你的。」
女子大喜:「真的?是我爹娘請你來的嗎?」
曲紅昭不答:「姑娘可不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潘姑娘一拍桌子:「還不是呂施那個混賬?」
「罵誰混賬呢?」房門外,傳來一個略顯輕浮的男聲。
潘姑娘一驚,再去看曲紅昭,發現後者已經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她定了定神,看著進門的知府之子呂施,他正疑惑道:「你在跟誰說話?」
「我罵的就是你,還不放我走?」
呂施讓跟來的下人退下,才道:「夕音,你知道我對你是一片真心,只要你答應不去那勞什子的女學,我立刻放你離開。」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潘姑娘怒道,「我去不去女學,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是我未來的夫人,當然與我有關。」
「我說了很多遍了,我不想嫁給你!你聽不懂嗎?」
「你只是一時氣話,夕音,你以前很喜歡我的。」
「是啊,我以前對你有點好感,所以我才特別興奮地告訴你,等石洲女學一開,我就要第一批去進學,你是怎麼做的?」潘姑娘呸了一聲,「你聯合你的知府父親,把女學的事糊弄了過去!我要去外地求學,你又把我騙過來扣押在這裡!」
「那是因為我父親本來就不想開女學,才順勢答應我。夕音,我和我父親都知道女學沒有好處,我們的見識難道不比你多嗎?你怎麼就不肯聽我們的勸?」
「對不起,」一道女聲插話道,「我實在聽不下去了。」
「什麼人?!」
話音未落,呂施已經被曲紅昭掐住了脖子:「見義勇為之人。」
呂施被掐得動彈不得:「快放開我,你知道我是何人嗎?」
「我都摸到知府宅邸了,你說我知不知道?」
「你要殺我?」
「沒興趣。」
「那……你是要帶走夕音?你是她父母雇來的?」
「我的確要帶走她,如果她願意跟我離開的話。」
潘姑娘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夕音……」呂施眼裡浮現悲痛之色,「你為何要如此絕情?如此鐵石心腸?」
曲紅昭被逗笑了:「你囚禁了她,她想離開就叫絕情?」
呂施語氣悲傷:「這不叫囚禁,如果你愛過什麼人,就知道我這樣沒有錯。」
「我的確愛過什麼人,但我仍然想揍你一頓。」
眼前的少年果然還很年輕,居然試圖感化曲紅昭:「如果你愛的人這樣對你,只是因為太愛你,太想把你留在身邊,難道你就不能諒解他?難道你就絲毫不感動?」
曲紅昭想到了往事,眼神微微柔和了些:「不存在這種情況,如果他是這樣的人,我根本就不會喜歡他。」
「哪怕他這麼做,是出於對你最深沉的愛?」
曲紅昭忍俊不禁:「你還挺會自我感動的。」
明明在表達深情,卻被人無情嘲笑,少年快哭出來了。
「可惜你感動不了潘姑娘,也感動不了我,我見過真正的愛是什麼樣子的,」曲紅昭打暈了他,拎著他的脖子把他扔到一邊,看向潘夕音,「我們走?」
她去得快,回得也快,回到潘府時,四處沒見潘家夫婦,曲紅昭想起了什麼,去往了自己剛入府時被領去的房間。
「門房不是說已經到了嗎?」男子焦躁地轉圈,看到她立刻怒道,「你去哪兒了?」
中年女子卻攔住他,上前握住曲紅昭的手:「姑娘,勞煩你了,待會兒你如能哄得知府大人高興,然後在我夫君說話時幫幫腔,我給你三百,不,五百兩!」
「雖然我很想留下來賺這五百兩,但我大概是沒法哄得知府高興了,因為我把潘姑娘帶回來了。」
「什麼?!」
「娘!」潘姑娘也已經找到此處,帶著哭腔投入了潘夫人的懷抱。
「夕音!」女子抱住女兒,上下打量,「沒吃苦吧?他們沒對你如何吧?」
「沒有,我沒事,娘。」潘姑娘緊緊抱住母親。
潘夫人輕拍著她的背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女子大喜間,男子一喜后卻面有愁容:「可是,這樣一來,知府必然懷疑我。若和他撕破了臉,我們一家以後怎麼在石洲待下去?」
潘姑娘怔了怔:「是我連累了你們……」
「不,」潘夫人摟住她,「別胡說。」
曲紅昭開口:「夫人、姑娘無需擔憂,石洲知府吞了銀子,卻不開辦女學,還縱容兒子軟禁無辜女子,他這個知府能不能做下去還未可知。」
男子惆悵道:「我當然知道他不對,但在石洲他就是最大的官,誰能管他呢?」
「我能管。」
男子古怪地看她:「你拿什麼管?你為什麼管?」
聞言,曲紅昭取下背上的包袱,解開包袱皮,拿出一隻長條木盒,又打開盒蓋,取出了尚方寶劍拿在手裡。
這些步驟看起來太不瀟洒了,曲紅昭開始思考今後要不要乾脆把這支長劍佩在腰間。
但眼前人臉上震驚的表情,並未因這繁瑣的步驟而削減分毫。
「你不是第一個問我為何要管的,我並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回答,」曲紅昭看著手中的尚方劍,「我手中劍,不平而鳴,執劍一日,我就要管上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