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謝離活了上千歲,第一次被人說幼稚。
「幼稚?」
他一怔,微微訝異地睜大眼睛,「晚晚是說師父幼稚嗎?」
漆黑的瞳眸直直地盯著眼前的小徒弟,謝離驚訝片刻,覺得這兩字從小徒弟口中說出分外新鮮。
男人低眸,看著少女氣沖沖地叉著腰,眼睛通紅睜大,認真教育自己的樣子,只覺得這樣的徒弟也是可愛。
像只發怒的,要暴走的小兔子呢。
可愛。
他的徒弟……怎麼能這麼可愛。
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於是,謝離孤寂千年的心瞬間軟得像一灘水。
他噗嗤一聲,很快掩唇笑了起來。
男人桃花眼微彎,在窗外透進的明亮日色下,他的眼瞳彷彿是一泓碧波蕩漾的春水,微風拂過,漣漪四起,泛著碎光。
他很開心,看著她,就很開心。
「晚晚為何說師父幼稚?」謝離長臂一伸,笑著將她摟進懷裡。
他將她小腦袋按在自己胸口,給小貓順毛一般,輕柔又滿足地摸著她腦袋。
他此時此刻只想逗她玩,摸摸她,抱抱她。
「師父只想讓你開心,取悅你,晚晚為何說師父幼稚,嗯?」他低聲問,唇靠近她耳側,聲音溫柔得能溺死人。
被師父抱在懷裡,渾身都被他清冷的幽香包裹,纏繞,耳朵里又鑽進他溫柔似水的聲音,直直的滲到少女的身體內。
林晚身子一軟,不禁輕微發顫,腦袋一下暈乎乎的,迷糊了好一會才清醒過來,握緊小拳拳,告訴自己,不能被師父迷惑!
師父那樣做就是不對的,幼稚的。
還任性。
怎麼可以因為她和蘇淮師兄待在一起就吃醋,不僅用鎖鏈把自己鎖在山洞,還割得渾身是傷。
於是,林晚從他的懷裡鑽出,見他還笑得一臉春風,越想越生氣,說道:「師父什麼都不懂。」
「就是幼稚,幼稚又任性。」
「噢?剛說師父幼稚,現在怎麼又說師父任性了,師父的晚晚,怎麼這麼可愛呢……」
他聽到小徒弟對自己說這樣的詞甚覺好笑,只覺得小姑娘做什麼說什麼都是可愛的。
可愛的要命,他也喜歡的要命,只想抱在懷裡疼愛,什麼都忘了,也什麼都想不了。
林晚卻覺得師父這態度太敷衍了,永遠都把她當小孩一般。
她更生氣了,乾脆瞪他一眼,什麼都不說了。
然後,推開他,跑了。
跑走了……
謝離的手停在半空。
他沒摸到她,也沒抱到她,小姑娘靈巧得很,一下跑得飛快,不見蹤影。
很快,這屋子裡便只剩他一個人
當林晚真的氣乎乎地跑走後,謝離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小徒弟走了,謝離嘴邊的笑漸漸消失。
四周還留有少女的清香,縈繞在他鼻間,直叫他心尖發顫。
他垂眸,長睫傾覆而下。
「竟是被徒弟嫌棄了么。」
她又不喜歡我,開始討厭我了么。
到底要怎樣,晚晚才能喜歡他呢。
難道這一世還會是那樣的結局嗎……
難道當真是要囚禁她,禁錮她,不讓她見任何人,讓她只能依賴自己……他的小徒弟才會乖乖地待在他身邊,陪著他嗎……
不過轉瞬之間,在意識到小徒弟還是想要逃離他這件事後,佔有慾和控制欲驀地充斥他的心,謝離漆黑的瞳孔里又浮現了妖嬈的血色。
這血色是帶了邪氣的。
當所有的引誘手段都失敗之後,他能選擇的,就只有囚禁這一條路了吧。
「乖孩子,你只能是師父的。」
等了三世,他斷沒有再放手的道理。
斷沒有。
男人似笑非笑地彎起唇,不知為何,唇邊竟然緩緩流下血來。
——
林晚覺得這樣的師父實在是幼稚。
用傷害自己博關注的事,三歲小孩都不會做呢,何況師父是個幾百歲甚至是上千歲的人了!
嘖嘖,丟臉。
林晚覺得師父最近過於奇怪,發誓這一段時間都不再理師父,讓師父好好冷靜下,反省下自己好了。
她想,或許蘇淮師兄說的是對的,閉關五年沒有接觸外界,只有她和師父,導致師父過於看重她這個徒弟,連她和蘇淮師兄待在一起都要吃醋,像是想完全地掌控她,不讓她和別人接觸。
讓她林晚成為他一個人的晚晚。
呵,才不是呢。
晚晚是晚晚,才不是師父一個人的。
在御劍去凌雲峰看蘇淮的路上,少女想著想著嘆了一口氣。
或許,她是時候要離開師父,讓師父戒斷這種依賴,成為一個成熟的師尊了。
蘇淮說的沒錯,生活里只有師父,這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要是有一天她也變得和師尊一樣,多可怕呀。
想到這,林晚一個激靈,差點御劍都不穩了。
不過幸好,她也御劍到了清虛長老這裡。
凌雲峰多是醫修和丹修,林晚到了此處,和一個弟子說了聲,那弟子便將她領到了一間屋子外面。
「蘇淮師兄就在裡面,現在沒什麼大礙,靜養幾天就可,師妹去看看吧,蘇淮師兄醒來后總念叨著你呢。」一名弟子如此說道。
林晚聽此,心裡更覺得愧疚了。
師兄是為她才受的傷。
門推開,躺在床榻上的蘇淮看到林晚,蒼白的面色一下有了血色,少年氣回來幾分,驚道:「師妹。」
林晚走了過去,甚是愧疚地說:「對不起,蘇淮師兄,你因為我受了傷,我本來想早點來看你的,但不知道怎麼暈了過去,醒來后師父就把我帶回了清露峰。」
蘇淮倚靠在床頭,聽此揚眉笑了笑,不覺意外:「師妹不必內疚,是劍祖把你弄暈了,不關你的事。」
「啊?!」林晚聽到,驚訝地啊了一聲,粉粉的臉瞬間就白了,「師父弄暈我的?」
蘇淮點點頭,手裡不知在拿著一顆靈石拋來拋去,神態輕鬆,餘光瞥了眼少女的神情后,聳了聳肩膀,若無其事道:「那日我看到他點了點你眉心,你便暈了過去,被他帶走了。」
「蘇淮師兄呢?」林晚吃驚問,「師父只帶走我,沒帶走師兄嗎?」
「劍祖怎麼可能會帶我一起呢。」蘇淮將落下的靈石收入手中,姿勢閑散地倚著床,彎眸笑笑,「他就是不想師妹和我待在一起,又怎麼會帶著我呢。」
恐怕,他恨不得殺了他。
蘇淮眸光沉寂,想起那日情形,仍舊心有餘悸。
在一個仙門劍祖的眼睛里,他竟然看到了對他的殺意。
至此,蘇淮已然猜到了其中緣由。
因為林晚,因為小師妹。
「師父……」林晚嘆了口氣,無奈道,「師父這次的確是過分了。」
蘇淮側眸,鳳眼微挑,見林晚如此神情,把心中想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師妹,其實自那次大典后,為了你好,有些話我一直想對你說。」
林晚抬眸看蘇淮,眼睛里有一層霧一般,看上去有些懵,問道:「什麼話?」
蘇淮忽覺喉嚨有些干,咳了一聲後繼續說道:「我一直覺得劍祖把你……把你當寵物養了。」
「寵物?」林晚驚訝問。
蘇淮鎮定地點頭:「就是對你有一種掌控欲和控制欲,跟養靈寵一樣,把你當成給自己的所有物,不能容忍寵物離開自己,希望寵物聽話。」
「是嗎?」少女水靈靈的眼睛一下乾澀。
她覺得不舒服。
她不想當寵物。
林晚就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兩人離的很近,蘇淮看到少女神情的細微變化后,繼續若無其事道:「是的,師妹,你不覺得劍祖對你的態度很奇怪嗎,把你困在清露峰五年,還不允許任何人看你,連傳音都傳不進去……」
「而且,劍祖對我敵意挺重的,就是不喜歡我靠近師妹,怕他的寵物被搶走一般。」
林晚想起近日來的事情,也點頭:「的確,師父好像不喜歡蘇淮師兄,不喜歡我和你待在一起。」
蘇淮見她點頭,坐正了身子,眼睛亮了些:「你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嗎,雖說現在師祖還沒表現,不過我想,或許以後他就會禁錮你,不讓你出去了。」
林晚半信半疑地眨眼:「真的嗎?」
蘇淮想起了那日劍祖看林晚的眼神,篤定道:「真的,那樣的眼神我不會看錯的,只要師妹一離開他,脫離他的掌控,劍祖可能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見蘇淮師兄說的這麼認真,林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師父好像越來越奇怪,越來越可怕了。
不會真的把她囚禁起來吧?
……
林晚心思單純,被蘇淮這麼一說,又想起最近的事情,越發覺得自己的師父可怕了
好像,暫時離開師父,對她,對師父都好呢。
她長大了,不能總是這麼依賴師父,該一個人去外面闖闖,師父也是呀。
不能總想著她這個徒弟,等下真的發瘋要囚禁她怎麼辦。
「那,那我是不是應該……」林晚說話都有些慌了。
「戒掉這種依賴吧,師兄知道,這五年來你們日夜相伴,一起修鍊,他對你有依賴,你對劍祖許也是。」
林晚誠實地點了點頭,手都絞到了一起。
雖然師父最近奇奇怪怪的,但是她對師父也的確有依賴,五年呢,這五年裡她只有師父,也只看得到師父。
師父好像也是。
可是他們是師徒。
「所以,試著戒斷這種不正常的師徒依賴關係吧,畢竟,師妹和劍祖是師徒,還是要遵循師徒之間的人倫綱常,以免引起別人的誤會。」蘇淮淡淡道,依舊懶懶靠著床架,姿態閑散,彷彿這些話是他不經意間說出的一般,
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這裡面也不可避免地帶著一些私心。
林晚覺得有道理,點頭:「嗯,我覺得也是,讓師父冷靜冷靜好了,或者讓師父收收其他的徒弟,這樣師父就不只我一個徒弟,說不定……」
想到後面,少女的眼睛蹭的一下發亮,眉眼都是喜色。
對就這樣!
……
於是,林晚從蘇淮那裡回了清露峰后,當真和謝離說起了要他再收一個徒弟的事情。
謝離本是斜斜倚玉榻上,烏髮鬆散,衣襟半敞,聽到她這話,眼皮一抬,身子僵直坐起。
「晚晚,你方才同為師說什麼?」他低眸看著榻前的少女,只覺血氣翻湧,有些慾望輕而易舉就被激了起來。
林晚這次異常乖巧地行了師徒禮,拱手半跪在玉榻前,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晚晚希望師父再收一個徒弟。」
「再收……一個徒弟,是么?」男人低聲,垂下的眼睫覆蓋了他眼裡的所有情緒,晦暗不明,平放在榻上的已然開始痙攣。
「是的,晚晚希望師父再收一個徒弟。」但林晚渾然不知,又……天真地重複一遍。
少女的話一下下地刺激著謝離的心臟。
再收一個徒弟是么。
想起第一世那個依戀抱著自己,威脅他不準再收任何徒弟,否則就殺了他的晚晚,再聽著如今她對自己說,說要他再收一個徒弟的話,謝離胸腔一震,心臟似是被什麼刺痛,再寸寸切割一般,已是心如刀絞。
再然後,痛苦轉換成了實質性的血液,一股濃烈的腥甜味湧上謝離喉嚨,他竟是猛地就吐了一口血出來。
鮮血四濺,點點溫熱的液體濺到了少女白皙的臉上,林晚半低著頭,剛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待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后,她愣愣地抬手摸去,而後,在指尖看到了鮮血。
她雙瞳放大,一下呆住了!
師父……怎麼就吐血了?
被她氣到了嗎?
「晚晚,還記得師父以前怎麼和你說的嗎?」
男人低聲道,這話里還帶著繾綣溫和的笑意,彷彿剛才的吐血不存在一般。
他傾下身子,用帕子溫柔地擦去小徒弟臉上被濺到的血。
待擦乾淨以後,他把帕子放到一邊,手指又控制不住地撫摸少女的臉。
指尖傳來熟悉又真實的觸感,男人漂亮的臉上神情扭曲,興奮又絕望地摩挲著,眼睛里的光一下亮起,又一下暗了下去。
面對小徒弟,想要逃離他,不要他的小徒弟,謝離已經,已經有點剋制不住洶湧的情緒和慾望了。
他不明白,為何這一世的走向還會如此。
「師父和你說過,晚晚是師父唯一的徒弟,師父也是晚晚唯一的師父……」
「好孩子,你現在讓師父收徒弟……」男人的手指細細撫摸著少女的臉,手指擦過她的唇后移到少女尖尖的下巴……
而後,他驀地捏住了小徒弟的下巴,抬起她的臉。
精緻小巧,明媚生動,多麼漂亮的一張臉啊。
看著看著,男人眸子里黑沉一片,目光灼熱又深沉,仿若實質般地她臉上游移:「是要師父的命啊。」
林晚第一次被師父強勢地扳過下巴,被迫昂起頭對上他的眼睛。
她看到師父病態又露著些許瘋狂的眼神,看到他好看的薄唇微微張著,唇瓣上面染著鮮紅的血,血跡零星點點,越發顯其昳麗美麗,又帶著詭異的蠱惑。
而且,這唇慢慢靠近,幾要貼上了自己的臉!
林晚第一次覺得溫和好說話的師父這麼可怕。
師父的病好像又重了一點,還有點瘋了。
可是,她不過是提了句讓他收徒弟而已……
林晚當即後悔,自己不該提收徒的事。
雖然她不知道師父為什麼要這樣……
被師父抬起下巴,林晚覺得脖子都有點酸了,唇齒間嗚咽兩聲,秋水杏眸里便泛起了盈盈的水來。
「師父,晚晚疼,您放開晚晚。」
聽到少女嬌嬌喊疼,他如夢初醒一般,愣了片刻后,眸子里的血色散去,重新變得深邃起來,似是月下的一汪靜謐的湖泊。
他眼睫顫了顫,先是看到了少女那截脆弱白皙的脖頸,目光往上,他看到……那被他捏住的下巴已然泛起紅痕。
很是明顯。
他一愣,隨即放開了她,待他手移開后,那處越發顯得紅了。
少女的皮膚太白了,容易泛紅,他許是因為過於生氣失去理智,力便重了,導致她那裡有明顯的紅痕,如雪似玉的肌膚上,這紅痕格外明顯,有種旖旎又脆弱的美感。
心疼的情緒揪扯他血淋淋的心,謝離聲音顫抖,輕輕摸了摸她下巴,問:「對不起,晚晚,師父剛剛瘋了,晚晚現在還疼嗎……」
林晚並不覺得疼,被她師父輕輕摸著她下巴,反倒讓她覺得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不疼了,師父。」林晚搖了搖頭,雙瞳奪目澄亮。
謝離看著她流光溢彩的眼睛,輕微目眩,長睫顫抖。
他牽著林晚的手,將她拉到玉榻上,與她額間相抵,用近似乞求的語氣說道:「以後別說讓師父收徒弟這種話了好不好?師父只有晚晚這一個徒弟,師父只要你,只要你,只要晚晚這個徒弟,別的師父都不要,只要晚晚,我的晚晚……」
他不停念著,漆黑的瞳孔里清晰映著少女的臉,見她微微張開唇,露出了鮮紅的舌尖和雪白的牙齒,不禁喉結攢動,咽了咽口水,繼續問:「晚晚也只會有我這一個師父,對不對?」
這個倒也是,林晚也沒想過要別人做師父。
看著師父這副可憐哀求的樣子,好像少了她這個徒弟就不行了要發瘋了一樣,林晚只好嘆口氣點了點頭,更加堅定了自己要離開師父的想法:「嗯,晚晚只有一個師父,不過……」
林晚垂眸思考片刻,還是決定要和師父說。
要離開師父好好長大。
於是,少女停頓了一下,又堅定說道,無比認真:「晚晚想離開師門去歷練,以後不能陪在師父身邊了……」
「師父要好好的,要堅強,不能幼稚任性了。」
作者有話說:
師父已經是瘋狂狀態了,所以做什麼都不奇怪哦,至於那啥啥啥小黑屋,大家往後面看吧hhh
感謝在2022-07-1821:48:59~2022-07-1922:43: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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