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這事兒挺煩的。」簡秋一邊啃魚一邊說道,「修真界四大家族,就屬那蘇家最霸道,平時招搖過市蠻不講理,這次跟人打架據說也是蘇饒先挑釁的。蘇家人自以為金貴,不過被劃了兩劍就大張旗鼓的去懸壺門求醫,鬧得山上雞飛狗跳的,後來蘇饒被送進屋裡治療,不過兩個時辰就沒氣了,蘇家人大怒,要懸壺門滿門陪葬。」
謝嵐裳:「……」
這就是傳說中的醫鬧嗎?
簡秋:「懸壺門建派百年,滿門醫者救死扶傷,在修真界聲譽極好,那蘇家一言不合就滅人滿門,當即引發了眾怒。蘇家一看這樣不行,立即改口聲稱只要那個治死蘇饒的庸醫賠命,這下就沒人管了。但懸壺門總不能不護著自家人吧?屢次交涉無果后,只能拖家帶口的亡命天涯了。」
懸壺門聽著挺氣派,其實門派規模很小,人口也不多。
畢竟煉丹煉藥的醫者雖說挺吃香的,但這行很難混,整天和醫毒作伴,稍不留神自己中毒七竅流血一命嗚呼。再說修真界以武為尊,醫修就是群弱雞,這道修的是費力不討好。
更何況能成名成聖的醫修極為看重體質和靈根,當屬鳳毛麟角,多得是平平無奇的大夫,修道之路那麼多,幹嘛選這個最沒前途且又苦又累的呢?
懸壺門勢弱,而蘇家是四大家族之一,實力雄厚,一般人可開罪不起。
世人皆趨利避害,求著懸壺門的時候奉為上賓,如今懸壺門遭難了,卻無一人敢站出來救濟他們——幫他們,就等於跟蘇家作對,誰敢?
勢力旗鼓相當的家族或門派才不惹這麻煩,平白樹敵。
而那個俯瞰眾家的太微仙宗,更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隔岸觀火。
「懸壺門求救無門要來投奔我家,我爹當然要幫忙,但是家中長老極力反對,說什麼為了區區懸壺門得罪蘇家太不值得,況且我姑奶嫁給了蘇家當媳婦兒,也算是姻親關係,不便出面。我爹就說了,一碼歸一碼,但架不住我叔伯大爺「以下犯上」,請祖宗家法把我爹關起來了。」簡秋心情煩躁的直薅頭髮,「後來我叔父出面,代表整個簡家婉拒懸壺門,懸壺門這下真的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夜郁盛了清水燒開,又往裡放了清心潤肺的薄荷葉,等水變溫才遞給謝嵐裳。
謝嵐裳抿了一口,乾澀的嗓子頓時舒服了許多,看向愁眉苦臉的簡秋:「聽你之言,簡家確實難做。」
又問:「你想幫他們?」
「我看不慣蘇家仗勢欺人。」簡秋灌了口水。
謝嵐裳不假思索道:「走吧。」
他一起身,夜郁立即跟著站起。
簡秋一看他行走的方向,懵了:「誒,不回你家啊?」
謝嵐裳邊走邊說:「你說此處是懸壺門弟子必經之路,咱們往前迎一迎。」
「啊?」簡秋猝不及防。
他發現謝嵐裳一天之內好似變了個人,騷操作不斷,上午才跟一往情深的秦慕恩斷義絕,下午遭遇刺殺非但不害怕回家,反而要去招惹懸壺門和蘇家的亂子。
簡秋甩甩腦袋屁顛屁顛的跟上:「話說你為啥跟秦羨之翻臉啊?」
三個人沿途走來,經過一處鎮子,小鎮名頗有喜感,名叫「路過鎮」。
鎮內甚是繁榮,三人尋了間視野良好的客棧落腳。
「說說嘛。」簡秋好奇催促。
夜郁倚門而立,雙臂環胸,烏黑的眼瞳緊盯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耳朵卻不由自主的立起。
謝嵐裳淡淡道:「他是個忘恩負義的偽君子,如何?」
簡秋不理解:「願聞其詳。」
「沒有詳情。」謝嵐裳道,「我救了他,要他留下來為我謝家效力,他不聽,言語之間多有諷刺謝家不比太微仙宗勢大,他瞧不起。還求我放他離開,言外之意若我不允的話,我就是耽誤他飛黃騰達的惡人。」
「靠!」簡秋聽到這裡就怒了,「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謝嵐裳沒什麼表情的說道:「所以,我跟他一刀兩斷。」
夜郁垂下目光,眼底有不知所措的碎光一閃而過。
有些吃驚,有些震撼,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從何而來的……開心。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謝小公子是這麼乾脆的一個人。」簡秋彷彿見證了白日飛升,滿目驚嘆,「荷妃,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謝嵐裳:「……」
簡秋獨自傻笑,奇怪道:「你之前明明很喜歡他啊,看不出來你這麼酷。」
謝嵐裳抬手制止道:「澄清一下,我跟秦慕沒有任何關係,我從沒有喜歡過他,一點點都沒有。」
「可你以前……」
「我以前瘋了。」謝嵐裳一語雙關,「被奪舍了。」
簡秋:「……」
行吧,只要他覺得好,那就無條件支持唄!
「不管姓秦的了,清荷,你當真要插手懸壺門的事嗎?」簡秋既覺得感動又有些猶豫,「兄弟你行俠仗義鋤強扶弱我深表敬佩,但你也要量力而行,你不光代表自己,還代表謝家,要是你父親知道了……」
謝嵐裳:「我要拜入懸壺門為徒。」
「他肯定會責怪你先斬后……噗——」簡秋一口熱湯全噴了出去!
就連站在門口巡視的夜郁也措手不及。
「小少爺,你沒事吧?你們謝家的法術還不夠你學的?好吧就算你想更進一步,你放著太微仙宗不去,而是去大禍臨頭忙著逃命都快要解散的懸壺門?」簡秋震驚的瞪大眼睛,「你他娘是在逗我嗎?」
謝嵐裳氣定神閑道:「太微仙宗主修劍道,謝家主修幻術,這些對我沒用。」
術有專攻,四大家族之所以在修真界萬古長青,那是因為有旁人難以企及的特長。
修劍道,當屬太微仙宗,其次洛陽簡家。
渝州蘇家主符修,在符咒的造詣上可謂爐火純青。
但若論魂修的幻術法陣,必然是蓬萊洲的謝家舉世無雙。
「那你想要什……」簡秋問到一半,突然茅塞頓開,「丹道,醫修?」
醫修本就稀少,專門以醫修為主的門派,普天之下唯有懸壺門一家。
謝嵐裳並未回答。
他將來不一定主修丹道,但至少現在必須做醫修。他這幅身子始終是個拖累,不管將來如何,即便歸隱山林潛修飛升,都必須先得把病歪歪的身體治好了。
直到客棧打烊,懸壺門的人也沒來。
他們求助簡家被拒,只好繼續逃亡,一群救死扶傷的大夫,如今竟無一人肯救他們,當真心酸。
謝嵐裳勞累一天早就體力不支了,回房睡下。
簡秋精神好得很,傍晚那會兒才吃的烤魚,到了深夜又餓了,無奈爬起來找吃的。
大堂早熄了燈,簡秋睡得迷迷糊糊,夜郁一身墨色勁裝跟個門神似的往謝嵐裳門口一站,目光沉穩堅定,眼底銳利的輝光四射,直接把簡秋凍一激靈,困意全消。
「嚇死寶寶了。」簡秋捂著脆弱的小心肝,「大晚上不睡覺,你幹啥呢?」
少年目不轉睛凝視著黑夜:「值夜。」
「……」愛崗敬業,辛苦辛苦。
簡秋心中敬佩之意油然而生,他笑了笑,將夜郁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點頭道:「根骨不錯,長得也好看,我爹肯定喜歡你。」
夜郁側目,吝嗇的目光落到簡秋的臉上:「你聽到了?」
簡秋不知為何,這冰霜刺骨的眼神竟叫他有些心底發毛。
明明在謝嵐裳面前是那麼一個乖巧聽話可可愛愛的孩子,怎麼到了他這裡就陰冷難測,毛骨悚然呢?
「馬車那麼顛,鬼才睡得著。」簡秋斗膽湊進一步,說,「只要你願意,不用清荷踏人情,我跟我爹說讓他收你為徒,你條件這麼好,我爹肯定樂意。」
夜郁直接斂回目光:「不用。」
「嘿你這小孩!」只比夜郁大兩歲的簡三公子雙手叉腰,盛氣凌人道,「咋那麼不知好歹呢,清荷為你前途著想,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不惜張口求簡家收你……」
夜郁:「為何?」
他說話沒頭沒腦的,偏偏簡秋還真聽懂了。
「我警告你千萬別好心當作驢肝肺,誤會清荷。」簡秋眼含隱怒,「他不讓你留在謝家,不是厭煩你;他是真的經過深思熟慮,認認真真的為你著想,你在謝家時間不短了,應該知道謝宗主對清荷的態度吧?」
夜郁看向遠處:「我知道。」
不僅知道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有多惡劣,更知道世人所言「芝蘭玉樹光風霽月」的謝觀林有多虛偽。
他覬覦修真界第一的寶座,野心勃勃,急功近利,廣攬人才,求賢若渴。對有才華的兒子極為寵愛,對派的上用場的弟子極為重視,反之,像謝嵐裳這種沒有前途的孩子,他就像對待垃圾一樣深惡痛絕。
徒弟出色長臉,他可以寵著愛著慣著,但若有朝一日徒弟失去了利用價值,他會毫不留情的一腳踹開。
夜郁就曾親眼見過,謝觀林的二弟子,天賦上佳,為人也勤勉刻苦,深得他的喜歡,後來遭遇意外,被妖獸捏碎了金丹,他急於重修,結果適得其反靈脈盡斷,成了一個廢人。
謝觀林起先為了名聲好聽,天天去探望受傷的二徒弟,賺足了「恩逾慈母好師父」的名聲。
後來……
二弟子自縊了。
夜郁不想再說什麼。
他問的「為何」,是「為何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打著為我好的旗號把我往外推」。
簡家是好,但他不稀罕。
太微仙宗也好,可他不在乎。
謝嵐裳在哪裡,他就在哪裡,僅此而已。
突然,房門被從裡面推開,夜郁驚了一跳,跟大概可能或許應該是起夜去茅廁的謝嵐裳撞個對臉,雙雙一愣。
還是簡秋打破僵局:「他給你站崗呢!」
謝嵐裳哭笑不得,朝遠處瞥了眼,夜郁下意識要說話,謝嵐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懸壺門的人到了。」
簡秋立即亢奮,屁顛屁顛的跑到窗前,掀開一絲縫隙窺探。
果不其然,被追的連滾帶爬的一行人,是懸壺門的醫修。
而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天上,蘇家人正御劍猛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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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夜郁:老婆身邊就是最好的歸宿,嚶~
謝嵐裳:禁止賣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