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好在冬日的衣裳厚,這才沒有被發現……
這幾日因為天氣寒涼,他身體又差,師弟便給他配了些補藥,他還看了眼,都是些溫性的,但到底是補藥,會燥熱些。又,昨日姬於燼不知誰送了他一塊鹿肉,姬於燼見他難得有食慾,便全留給了他,他貪嘴多吃了兩塊。
那鹿血酒他也央著姬於燼給他倒了半杯,過了個嘴癮,現在倒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幾物一下肚,想要不躁熱都是不行的。
好在姬於燼都沒吃,要不現在怕是場面得亂了,不過……姬於燼是太監食用了應當也無妨。
楚風清一派清冷的臉上難得出現這般難為情的神色,還沒等他緩過來姬於燼就推著輪椅前來了,不過幾步路的事情,自然用不了多長時間。
姬於燼瞧著他臉上那不自然的神情微微凝了下眸子,想伸手將人抱到輪椅上。哪料對於他的靠近,那人卻是避開了,甚至將他推開了些,視線都不敢落在他身上,只是輕聲喃道:「我、我自己來。」
他沒瞧見的是那雙不敢落在他身上的眼早已慌得不像樣了。
姬於燼不解,對楚風清他也不敢用強,便蹲了下來,單膝跪在地上,仔細端詳著他,問道:「怎麼了?我是不是把你弄疼了?哪疼?給我看看。」
眼前那個雪玉般的人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染上緋色,姬於燼瞳孔微微縮了下。
楚風清難為情極了,他從未覺得如此……難以啟齒過。
他閉了閉眼,將頭埋得更低了些,不過又怕姬於燼擔憂,只好故作鎮定道:「沒有,我只是……不想事事由他人相幫。」
他只顧著臉面,想要維持著那有些搖搖欲墜的冷清,全然沒發現露出的半截後頸早被薄粉染了個透,彷彿要被灼化的雪。
姬於燼是什麼人,那是天生就比別人多了一竅的人,做的就是細小入微、審訊官的活,他眸子慢慢眯起。
「不想事事都要人相幫?」姬於燼說話語調微微拉長了些,那雙狐狸眼眼尾上鉤著,看著那雪一般的脖頸,一身紅衣似乎都變得危險了些。
楚風清沒瞧見,對他的變化全然不知,自顧自地應了一聲「嗯」。
突然,露著的后脖被沾染上了溫度,姬於燼的唇落在上頭,溫軟濕潤。
楚風清瞳孔慢慢緊縮,硬直的睫毛顫了幾顫,似乎沒想到姬於燼會這麼做。
「姬、姬於燼……」
他想要轉頭,但是姬於燼的力氣哪是他能比的,他只用幾分力自己便是動彈不得。
楚風清,「放開我。」
姬於燼無賴道:「不放。」
姬於燼輕笑一聲,手扣著那天仙的腰,背後的攙扶不知何時變成了面對面相坐,楚風清坐在姬於燼腿上,被擁在懷中,一雙眼除了姬於燼那痞氣十足的臉再看不見別的東西。
大少爺何時見過這種陣仗,當即就有些慌了,但他有個優點心中所想向來不溢於言表,即使心中天塌下來了,面上都看不出兩分。一雙眼淺淺的,抿著的薄唇依舊很唬人,還是那般高高在上,清冷疏離。
他微微側開目光,兩人的黑髮糾纏在一起,紅衣白衣也混亂地摻在一起,一個桀驁外放一個清冷如雪,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人,卻和諧得天生就應當放在一塊才對。
姬於燼好像沒有盡興,扣著楚風清,將他的額頭輕靠在自己的肩上,一個又一個吻落纖細修長的后脖處。漸漸地,吻變成了扯咬,牙輕輕扣在那寸格外敏.感的肌膚上,引得懷中人倒抽了一口氣,他到底沒捨得用下力,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
姬於燼看著那雪膚上自己留下的痕迹,一雙眼倏地紅了。
牙在自己唇上碾了下,不知是害怕楚風清會恐懼這樣子,還是為了什麼,他將自己額頭也輕靠在對方的肩膀上,將自己那「狼子野心」藏了起來。姬於燼沒有動作,楚風清自然更沒有動,清淺的眸水潤了不少,他閉了閉眼,緩過來的同時,姬於燼也動了起來,將人抱起。
猝然騰空,楚風清下意識將手環上了姬於燼的脖頸,姬於燼一愣,眸中卻是帶了笑意。眼神望了眼他「千里迢迢」推過來的輪椅,只覺得多餘,長腿一伸將輪椅踢開,「嘖」了一聲,笑道:「有我還要這東西作何?」
楚風清眨了下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抱著走起來了,也就好在兩人都喜清靜,院落中沒有什麼人,要不他這臉還真是掛不住了。
回到屋子中兩人沒有更親昵的舉動,楚風清臉皮到底不厚,一回屋就躲到了窗邊桌案前,攥寫他還沒寫完的醫稿,只是往日那腦子裡裝著的東西不知道被擠到何處去了,半天也沒落下一個字。
姬於燼則不知在想什麼,倒了杯冷透的茶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往嘴裡灌,又苦又澀又冰也不知他是怎麼喝下去的,只有脖頸鼓動的青筋稍稍暴露了些他的忍耐。
兩人這般坐了一會,最後還是姬於燼打破了這一室的沉寂,「楚大夫想不想吃果記的蜜餞,我一會得出趟公務,給你帶回來。」
楚風清對甜食沒什麼抵抗力,聽到他的話便點了頭。
兩人才說一句話,趙離就來了,在門口候著,想來應當是較急的事務,姬於燼斜斜往外頭瞟了一眼,「嘖」了一聲,對這麼快就要出門充滿了不滿。
楚風清也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去,道:「去吧,一切小心。」
姬於燼踩著黑靴朝書桌走去,在楚風清不解的目光中彎下腰,側頭在他臉上吻了下,全然不顧外頭趙離是否瞧得見。
不知是不是喝了那幾杯冷茶的緣故,他的唇有些涼,也只是一觸即離。
趙離輕咳一聲,很識相地轉身不再往這邊看。
瞧著楚風清表情微變,姬於燼挑起一絲惡劣的笑容,「我瞧你都不會捨不得我,楚大夫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良心,罷了,我先走了,晚上再來與你算算這……」
他說著頓了下,片刻后道出了兩個字:「情債。」
楚風清還沒反應過來,姬於燼已經拿起桌上的劍往外走去了,留下他一人對著一室安靜,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抿了下還有些白的唇,輕聲自喃了句:「沒有捨得。」
手中舉著的毛筆墨滴在宣紙上,墨水蔓延開,暈成一團。楚風清瞧著那處輕嘆一聲,將手中的筆放下,放下便沒別的動作,他端坐了會,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片刻后抬手觸碰了下剛才姬於燼吻過的地方,睫毛微微顫了下,眸中神色被全數遮擋了。
夜裡,姬於燼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楚風清身體還沒全部恢復,容易疲憊,早早便睡下了。
姬於燼在桌前坐了會,屋子裡的熱度不一會就將他裹挾的寒氣盡數消去,手也被火盆烤熱后,他才走到床前,他蹲下身子眸子凝著那人,伸手觸碰了下他的臉,溫柔中摻雜著些克制。
楚風清身體還沒大好,本就清瘦,這一場大病讓他更單薄了幾分,眉宇中總還是透著些許還沒來得急揮散的病氣。
姬於燼輕聲道:「一夜好夢,小楚大夫。」
想了想又補充了句:「我的。」
我的小楚大夫。
冬去春來,冰雪消融,萬物復甦,山花遍野。
楚父楚母年紀大了不愛兩頭跑,聽說楚風清的身子已經大好后便乾脆在江南老宅定居下來,楚父現在是完全打消了重新入仕的想法,只想著在江南水鄉清靜清靜,老婆孩子熱被窩,享受他以前從未享受過的寧靜。
楚茵茵也打算明日南下去尋父母,她在郾城待了很久了。
楚風清自然不舍,楚烽已經回到邊界轄區去了,楚父楚母遠在江南,身邊就茵茵一人,他本也想著一起回江南去。
但姬於燼手頭上還有些事務沒有處理好,新帝那邊也一直沒有派人過來接手郾城,姬於燼已經上書無數封了,可那邊就像是沒收到一般,從來沒有過回信。
應當是新帝那頭捨不得他至此辭官,楚風清也曾見過新帝一面,那眼神瞧著姬於燼就像瞧著什麼寶貝一般,話里話外全是欣賞,他此舉應當也是想用郾城把姬於燼給拖住。
畢竟事關一城百姓,姬於燼也不敢甩手就走。
姬於燼鮮少遇見比他還無賴之人,頗有些哭笑不得。
楚茵茵出發頭日,楚風清與姬於燼正在用膳,外頭就傳許君御求見,兩人對視一眼,放下筷子,讓人把他帶進來。
許君御朝兩人行了個禮:「師兄,姬大人。」
他抬眸看了楚風清一眼,開門見山道:「我是來向二位辭行的,如今師兄身體以然大好,師父交給我的任務我也已經完成,師兄的醫術也遠在我之上,不需要我了,我不便在府中再打擾了。」
楚風清:「何時動身。」
許君御:「明日動身。」
楚風清:「這般著急?」
姬於燼聞言輕聲笑了聲,「你這挑的時間倒是很巧,茵茵也是明日走,該不會連路線也恰巧一樣吧?」
許君御身子微頓,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片刻后,他朝姬於燼看去,又看了眼楚風清,臉上還是那幅嚴肅的表情,一本正經道:「恰巧,在下也是南下。」
姬於燼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聲來。
楚風清瞥了他一眼,輕嘆口氣轉頭看向許君御:「茵茵性子跳脫,路上有勞師弟看顧著些。」
路途遙遠,雖說姬於燼有派人護送,但是能有一人可以說說話也是好的,說實話有許君御一同,楚風清還稍鬆口氣。
況且這兩小的都是知禮節之人,明眼人也都能看到他們那眼神里藏著的東西,楚氏不是什麼迂腐的氏族。
最關鍵的是,這些日子的相處,兩人也都覺得許君御是個可以託付之人。
至於未來如何,便是他們的故事了。
一日轉眼便到,楚風清和姬於燼站在城外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馬車留下的車轍也很快被別的車子痕迹給覆蓋了。
一陣風吹來,這幾日倒春寒,風裡頭都透著寒意,姬於燼怕他著涼,走到他身前截斷了他的視線:「好了,走遠了,再看就成望妹石了。」
楚風清抬眸看向姬於燼,生命中的過客千千萬萬,他已經記不得他送別過多少人了,也不記得身邊離開了多少人,不過很幸運,他身邊有這麼一個人,許了諾,永遠不離開。
姬於燼知他心情低落,正想著該說些什麼逗逗趣,下一刻垂在身側的手就被牽上了,楚風清的指尖微涼,眸子微垂著,寬大的袖袍將兩人的手藏得很好。
姬於燼微微一愣,卻反應極快轉手將他的手握進了掌中,與楚風清不同,他的手掌乾燥溫暖。
在穿來過往的行人中,兩人雙手緊握,儘管也有個別人會側目投來打量的目光,可他們也不在乎,反倒有種隱秘的快感。姬於燼唇角勾起一個笑,楚風清側頭看了他一眼,眉眼也微微彎了。
「走吧,就這樣走回府去。」
「好像有點傻。」
「會嗎?」
「多少有點。」
「哈哈哈,無所謂。」
……
這日,楚風清往外看了眼,不可思議,都已經春天了,瓦上竟然還結了霜。
楚風清還是有些畏寒,這種溫度他半步都不想踏出房門,這間屋子底下安了火龍,所以屋子裡特別暖和。
姬於燼看著一天都難得走出去幾步的楚風清,除了書桌就是小榻,除了寫字就是看書,都快變成書獃子了,這怎麼能行,他還記得當初楚風清的師父說過,這人就得動起來,血脈才會活躍起來,對身體好。
姬於燼思來想去,別的事他肯定不願意去,「清兒,還記得山上那個溫泉嗎?我們去泡溫泉吧。」
楚風清下意識就要拒絕,卻被姬於燼給捂住了唇,姬於燼眯了眯眼,「你要是同意呢,我們收拾一下一會就去,你要是拒絕呢,我立刻就將你虜走。」
「所以,想好了說。」
看著潑皮無賴一般的姬於燼,楚風清眨了下眼,兩人對峙著,最後還是楚風清敗下陣來,他聲音清冷中夾雜了些許人情味,「土.匪。」
姬於燼揚了揚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楚風清一點不懷疑姬於燼說到做到這一優點,不過想到外頭那冷風刺骨,心裡到底打了退彈鼓,屋子裡不好嗎?
不過等他對上姬於燼那雙眼,拒絕的話還是眉說出來,只是輕聲道了句:「那我要帶上狐裘。」
雖然少有人春天還披狐裘,不過自家楚大夫要穿那就穿吧,姬於燼勾了下唇,戲謔道:「別說狐裘,帶上虎皮都行。」
楚風清就這般被威逼利誘上了山,但不得不說,溫泉水暖,泡在池子里感覺骨子裡頭透了暖意,許久未動的筋骨慢慢舒展開,還是極其愜意的。
當初不知姬於燼出於什麼考慮,溫泉池上方並沒有修建屋頂,只是將四周攔了起來,抬頭望去便能瞧見那漫天的星子,明星熒熒、銀河橫空。
楚風清穿著中衣,靠在一處平滑的石窩處,眸中似有星空的倒影,璀璨無比,黑髮隨意散在水中,也不曾去管,面上卻有兩分窘迫。
不一會,耳邊聽到了腳步聲,是姬於燼的。
楚風清微微抿了下唇,將上半身也埋水裡去了,他昨日穿錯了中衣,這中衣是夏日穿的比較涼薄,本想著應當無妨便不曾去換,可他沒想到,這布料的衣裳,一浸了水便成了透明的一般,如一層輕紗黏在身體上了,半分不能遮擋。
作者有話說:
本想一口氣寫上來,結果發現還挺多的,還是分兩章吧,明天把下一章更上來。
抱歉啊,這段時間有點事,之前反反覆複發燒,然後就懈怠了,這兩天才支棱起來。感謝在2022-07-2001:09:25-2022-08-0700:54: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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