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南疆蠻夷部落的東西就是野性,用在熱情狂野的南疆人身上都能激紅眼睛,更何況身子如雪一樣純,人事未經的嵇雪眠。
嵇雪眠閉著眼睛,心中默念道德經。
實在忍不住了,一個人在榻上翻來覆去地打滾,燒的要著火了。
饒是如此,他也沒有屈服。
嵇雪眠出身官宦之家,自幼熟讀聖賢書,父母只有他一個孩子,還是個不能娶媳婦的哥兒。
這是他們全家人的秘密,父母從小就握著他的手告訴他,哥兒不是羞恥的性別,但是不要和任何人說起。
年幼的嵇雪眠知道父親在朝中身居要職,他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哥兒,可能會因為自己的身份給父親帶來麻煩,於是,嵇雪眠很懂事的點點頭,銘記於心。
父母從小就給他找婆家,從宮裡請了一位御醫來給嵇雪眠把脈,御醫搖頭嘆氣,說他體質孱弱,氣血兩虛,這一輩子都可能病怏怏的,長大後生孩子的希望很渺茫,誰家也不可能娶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哥兒。
父親和母親愁了一夜,第二天下朝,父親喜出望外地回了嵇府,同母親說,國子監招生了,母親喜出望外,既然不能嫁人,那就頭懸樑,錐刺股,大不了一輩子不嫁就是了。
父親想了個辦法,用自己二品大員的官職,把年幼的嵇雪眠送進了宮。
但是嵇雪眠對哥兒的了解也就止步於此了。
直到嵇雪眠在書閣里找書,無意間看見夾在四書圖鑑里的一本三俗話本子。
那還是小時候段棲遲趁他不注意偷偷夾進來的,滿篇都是春/宮/圖註解,一個哥兒騎在男子身上,筆法清晰流暢,一目了然。
趴在窗戶根看他笑話的段棲遲沒如願以償地看嵇雪眠臉紅,一個不留神就看不見嵇雪眠了。
再一抬頭,正對上嵇雪眠那雙氣到冒火的眼睛。
嵇雪眠板著一張小臉,伸出一根細瘦纖長的食指,狠狠一懟段棲遲的腦門,段棲遲一屁股坐在地上,好頓告饒。
其實嵇雪眠背在身後的手攥著那本話本子,柔軟髮絲遮蓋住的耳朵尖紅紅的,羞慚的緊。
他已經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對裡面的內容銘記於心。
註釋里說,哥兒是能生孩子的,並且二十歲之後身有異香,數量不多,是男人和女人之外的第三性別。
從那之後,嵇雪眠更是小心翼翼。
當時的太子登基后,大寧朝正值內憂外患,坊市不定,邊疆不安,太子仁慈忠厚,難以服眾,沒多久就撒手人寰。
就在朝堂江山飄搖之際,那年春闈,嵇雪眠如願考入仕途,進了內閣。
內閣紛爭不斷,年紀輕輕的嵇雪眠過於脫穎而出,雷厲風行,一改前朝迂腐之風,先皇把嵇雪眠從小看到大,親自更改內閣晉陞長幼有序的老規矩,破格封他為內閣首輔。
沒過多久,嵇府大宅突然燒起來了,嵇府家眷全都葬身火海,除了嵇雪眠。
誰也不知道他怎麼活下來的。
沒過多久,太子在宴席上被人刺殺,只留下年僅四歲的小皇子。
先皇悲痛欲絕,卻仍舊封了小皇子為皇帝。
撒手人寰之際,將皇帝託孤給嵇雪眠,第二天一道聖旨昭告天下,親手把內閣首輔嵇雪眠高高捧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王師。
同年,小皇帝母妃,如今的太后九哥段棲遲卻因為權勢滔天,成了攝政王,趕上邊疆征戰,一去就是好幾年。
「大人,你在嗎?在的話我就進來了——」
帳篷外一個粗噶的女聲傳來,嗓音甚是憨澀,卻意外地透著說不出來的期盼。
嵇雪眠一身熱意被全部逼退,魂都差點被嚇出來,他定了定神,火速把自己的身/體埋進厚被裡,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嵇雪眠冷下聲來:「找我什麼事?」
女子憋著嗓子,低低的說道:「是段老爺讓我來的,他說你現在很需要女人,不知道你……」
段棲遲?
嵇雪眠的腦袋「嗡」的一聲,他還真的想找人幫自己!
嵇雪眠知道自己的情況迫在眉睫,段棲遲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畢竟總不能讓攝政王自己親身上吧?
嵇雪眠:「你告訴他,我不需要。」
女子害怕了:「可是我拿了段老爺的銀子了,怎麼能出爾反爾呢?我技術很好的,老爺你真的不試試嗎?」
嵇雪眠緊閉雙目,羞得滿臉通紅,就算是在京城他都沒有這麼窘迫過。
他撐起身子翻身滾下榻,從隨身錢袋裡掏出幾個大子兒,隔著帳篷帘子打開了個小縫,把銀錢塞到女子的手裡,「拿著,回家去吧。」
女子誠惶誠恐,「這麼多,我可不敢要!」
嵇雪眠耐心又遞了一錠,「你就說,他交代的事你做完了,別的不要提。」
女子忙跪下磕了兩個頭,「多謝大人!」
嵇雪眠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渾身鬆懈下來,他扶著木椅扶手緩緩坐下,撫著胸口平復呼吸。
嵇雪眠心道,幫朝臣找人泄火,段棲遲千古無一。
好事也有,叫這一嚇,那股說不出的癢反倒是消減了大半。
嵇雪眠餘光瞥見自己的衣裳,堆在地上,丟了滿地,他走過去,把衣裳湊在鼻尖上聞了聞。
悠醇的檀香混雜著清冷的甜味,出現在軍營里很是怪異。
將士們很少能洗一次澡,要是被發現了他是個哥兒……
嵇雪眠緊皺眉頭,這味道從他二十多歲起就常伴於身,在京城時,嵇雪眠常把衣裳熏成檀香味道,一直沒出過紕漏,這下子到了南疆,可真是藏不住了。
辦法之後再想,嵇雪眠暫且把這團衣裳塞到衣襟里懷,恍若無事的走出帳篷。
嵇雪眠一撩開帘子,就看見不遠處的段棲遲正用一根樹枝攪動著火堆,小小的火苗一點點躥起來,在暮色半黑的林子里顯得明亮溫暖。
段棲遲見他出來了,好像整個人一亮,扔了樹枝,拍拍手站起身來,「嵇大人,過來我這裡。」
嵇雪眠沒辦法,只能習慣性地負著手,徑直朝段棲遲走去。
段棲遲的身形高挑朗逸,那張下頜骨分明的臉十分俊美,讓他如雕琢纂刻的面容仿若水墨畫里的濃墨重彩,眉似玄朗,皓目如星,透著獅虎一般的桀驁不馴。
然而此刻,攝政王被篝火熏的眼皮直跳,像只沒睡醒的大貓。
嵇雪眠躬身行禮:「臣拜見攝政王陛下。」
段棲遲聽到這久違的稱呼,彎起狹長雋美的眼眸:「嵇首輔,你先不要生氣,本王問你,那名女子你可用過?」
嵇雪眠抬頭,半眯起眼睛看他,肅然的臉上面無表情。
段棲遲墨池一樣黑的眼珠銜住嵇雪眠,一雙上挑的桃花眼裡十分緊張,似乎對嵇雪眠的答案忐忑不安,嘴唇緊抿成一條線。
嵇雪眠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緊張,不想暴露,口是心非地說道:「好用,臣很滿意。多謝攝政王款待,送給臣這麼一份大禮,如果攝政王沒別的事,臣就先走了。」
段棲遲的眼中就莫名出現了一絲失落,轉瞬即逝后,他道:「這地方賊人多,歹人也不少,大人要是願意出去走走,可別離得太遠。」
嵇雪眠臉色有點蒼白,他這一路上顛沛流離,又沒好好休息,現在強撐著精神和段棲遲說話,簡直是身心俱疲。
嵇雪眠恭敬道:「不會有第二次了,攝政王大可以放心。」
拜別了段棲遲,嵇雪眠裝作若無其事地漫步在軍營外,準備找個地方把衣裳掛起來晾一夜,明天再穿。
軍營外是一片茂密樹林,看起來一片鬱鬱蔥蔥,其實在地下埋了無數條火線,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站崗的哨兵馬上就會敲響鐘鼓,拉動火線。
哨兵看見是嵇雪眠,二話沒說放行了。
嵇雪眠尋了個清靜地方,把衣裳掛起來,被清涼的風吹了一下,劇烈地乾咳了幾聲,他抹了抹嘴唇,擦去了一點血沫。
南疆這樣的天氣屬實厲害,白天濕熱,夜裡冷潮,嵇雪眠從小到大抵禦寒暑的能力低弱,入了夜,還是儘快回帳篷里休息比較好。
蘭慎等在營地門口,遙遙地朝著嵇雪眠揮手,「大人,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
嵇雪眠不疾不徐地走過來,頷首,「好多了,你特意在這裡等我是有什麼事嗎?」
蘭慎東瞧西看,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悄聲說道:「京城裡來的飛鴿傳書,大人小心著看。」
嵇雪眠接過小信桶,從京城到南疆,這麼遠信鴿也飛得過來,全靠遍布各地的內閣探子組織。
來信說,段棲遲的手下和三位大將軍接觸甚密,看樣子目的明確,為的是奪取三位大將軍手裡的虎符。
蘭慎道:「大人,你昏迷的時候,御林軍的一支殘部藏進了樹林里,我來找攝政王,並沒告訴他這件事。」
嵇雪眠望著遠處炊煙篝火,波瀾不驚道:「御林軍疏於教導,但總有幾個能打的,聯繫上他們,藏好了,沒我的命令,不許露面。」
蘭慎道:「是,大人。」
哨崗台上,林副將林淵持劍立在段棲遲身側,低聲密語道:「王爺,末將仔細檢查過,那名女子根本沒碰到嵇首輔的一根頭髮,他們倆……就沒睡。」
段棲遲重重嘆出一口氣,微微點頭,慢條斯理道:「京中傳聞,嵇大人風流倜儻,如今看起來倒像是假的。就是他這欲/火沒發泄出來,迴流到丹田,不知要多麼傷身。」
林淵握著劍的手緊了緊,很是愧疚:「末將也不知道。」
段棲遲不再多言,他站在崗樓上,垂首盯著嵇雪眠那巴掌大的身影:「無妨,嵇首輔提防的緊著呢,且先隨他去吧。」
頓了頓,段棲遲想起了什麼,告誡林淵道:「你們把那女子放了,別弄出人命來,在營里也敢放肆,不像話,注意軍紀。」
段棲遲看著天邊彎月,突然飄來的烏雲遮蓋了它。
南疆悶熱,潮濕多雨,暴雨的夜,總是危機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