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連好幾天,段棲遲都在忙軍務,沒倒開空子來尋嵇雪眠的麻煩。
嵇雪眠管不了攝政王的軍隊,在軍營待著度日如年,更何況帝虎符還在他身上,揣著這麼個寶貝,他吃飯也沒胃口,睡覺也不踏實。
嵇雪眠為了避開軍營飢/渴似虎的將士們,不想被人發現自己是個哥兒,幾乎天天都找機會外出。
剛好蘭慎不在軍營,估計是聯繫御林軍遺部去了。
正好,嵇雪眠便借了一匹馬,孤身一人,悠哉往南疆據點天華城去了。
最近天華城很是平靜,自從那夜烤全羊之後,南疆那群作祟的賊子又沒了動靜。
天華城裡很是繁華,一路上雕樓畫舫不斷,一里一座亭台樓閣,桂花開了滿路,在夜裡散發幽香。
嵇雪眠生長在西北,供職於京城,對他來講,南疆是不同的鮮艷風光,路上行人的穿著打扮同書中描寫一樣華麗而質樸,銀飾丁零噹啷。
因此,昨晚林淵說那烤全羊是西北口味時,嵇雪眠便心中一動。
天華城魚龍混雜,說不定哪裡就有賊人。
嵇雪眠腰間拴著一柄銀鞭,警覺著來往的人群。
突然,不遠處一縷不知名的氣息涌動,他的臉稍側了側。
有人在跟蹤他。
眼下這節骨眼,南疆是難得的平靜,打壓天華城的節骨眼上,嵇雪眠不想大動干戈,鬧出大動靜來。
幾乎不用想,嵇雪眠當哥兒這麼多年,最好的掩護就是逛窯子。
這事他在京城可沒少干,雖然都是裝裝樣子而已。
嵇雪眠看著前方最燈火通明的暖春閣,停下腳步。
二樓欄杆處有各式各樣身姿曼妙的女子,露著蠻腰,搖著小扇,三三兩兩摟著公子哥們走進小廂房。
嵇雪眠在京城的名號是酒色兩沾,是賢臣不錯,但算不得潔身自好,這也正好為他擋住了不少介紹姑娘的媒人。
只是在京城裡,他最常光顧的那個窯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了解他的底細,這南疆么……可就不一樣了。
按理說應該嵇雪眠是應該死守秘密,小心謹慎,但正所謂燈下黑,他的行事作風越是肆意膽大,別人越是忌憚他,不敢揣測。
因此,嵇雪眠氣定神閑地進了暖春閣。
老鴇娘打老遠就瞧見了他,他渾身上下就寫了兩個字——有錢人。
在這樣靡靡的氣氛里,他如松柏孤直,清冷的面容透著不可名狀的穠艷春色,實在是好看極了。
乍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就是暖春閣的伶官。
換件衣裳,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
老鴇娘忙迎了上去,她心裡清楚,這人絕不是財大氣粗的富商公子,也不是姑娘手都沒摸過的窮書生。
但一瞧便是個惹不起的大人物,需要好好恭維著。
老鴇娘圍上來,滿臉堆笑:「這位公子,頭回來咱們暖春閣吧?可是要點個燈?」
嵇雪眠不知道什麼叫點個燈,但估計是叫姑娘的黑話,便淡淡道:「好。」
他頓了頓,拿出銀子,「找個僻靜廂房。」
老鴇娘悄悄掂量著手裡的銀子,心裡一喜,馬上揚起臉笑道:「好嘞,這位貴客!」
嵇雪眠點了點頭,輕車熟路地摟著一位姑娘,上了二樓。
他想,除非跟蹤他的眼睛一點也不怕露餡,連窯子也跟著進。
只是嵇雪眠早該想到,攝政王正是這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氣質。
眼瞧著嵇雪眠進了暖春閣,跟在不遠處的段棲遲慢悠悠地從街拐角走出來,他輕搖著手中摺扇,眼神十分玩味。
他一身黑錦緞袍,於燈影下映出一身的流光,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巷中,玉冠高懸,身姿頎長優雅,一點不像個武將,實在是過於惹眼。
段棲遲收起摺扇,遙遙地沖著老鴇娘微微一笑,就連見多識廣的老鴇娘都嘆了一聲乖乖,長的真是俊。
老鴇娘叉著腰,心說也是奇了,一天之內,出現兩個人模狗樣的風雅公子,還都來泡窯子。
她還沒等捧段棲遲幾句馬屁,段棲遲就扔給她一錠沉的墜手的元寶。
他沉聲道,「別叫人進來。」
這次老鴇娘抓著元寶掂也不掂,直接樂開了花,「呦這位爺,您請!」
段棲遲所到之處,姑娘們笑的不停:「這位公子,您好樣貌呀…」
「這位公子,可是寂寞呀?」
段棲遲一一拒絕了熱情的姑娘們,回手把扇子收在腰間,慢悠悠地上了二樓。
站在那扇緊閉門前,他抬起頭,直視這道緊關著的門。
段棲遲怎麼瞧著都眼熱的緊的嵇首輔,就在這扇門裡,他也許正摟著姑娘,喝酒作樂。
段棲遲長睫低垂,在眼瞼投下一小片橘紅暗影來。
那人果真是如同京城傳言,出手闊綽,沽名釣譽,是個葷素不忌的浪蕩子,哪有半分內閣首輔模樣?
段棲遲本人沒有聽牆角的習慣,他直接推開了門,邁了進去。
屋裡燈紅酒暖,就是氣氛冷了點。
嵇雪眠直愣愣地看著他,似乎是怎麼也沒想到跟在他身後的人竟是段棲遲。
媚姐脫到一半的衣裳掛在肩頭,臉色很尷尬,她回過頭來,勉強笑笑,「爺……這位是您的友人嗎?」
段棲遲弔兒郎當的扶著門框,眼神里卻滿是溫情,「我不是他友人,我是他故人。」
嵇雪眠頓時一股詫異直上心頭,心尖猛顫,就連剛才他勸媚姐早點睡這件事都忘了。
這個該死的段棲遲,皇城根腳底下長大,天潢貴胄的,盯梢這種事卻學了個十成十。
他正盯著自己不眨眼的瞧,嵇雪眠渾身不自在。
嵇雪眠道:「媚姐別胡言亂語,是貴客到來,在下可不敢稱之為友。」
他推開媚姐貼近的腰肢,起身走過去要關門,段棲遲壓著門,一把抓住嵇雪眠的手腕,笑意盎然道:「小友脾氣別這麼大,不要唐突了美人。」
嵇雪眠甩開他的手,「在下沒有叫人旁觀的習慣,怕髒了您的眼。」
媚姐怯生生道:「爺您不是催我去睡覺的嗎?是不喜歡別人看?」
「哦?」段棲遲明目張胆的看他,「這麼早就睡覺?」
嵇雪眠硬生生忍住了把這蠢媚姐推出門的衝動,「在下困了。」
段棲遲眯起眼睛,輕輕笑了笑,「嵇司伶,你怎麼總是困?」
嵇雪眠神色一凜,明知故問道:「貴人這是何意?」
段棲遲挑明道:「我送你的女子,你根本就沒碰她,難不成也是對她說困了?」
嵇雪眠抿了抿唇,索性和他針鋒相對起來:「那王爺可知道,御林軍余部士兵的去向?王爺敢說,和你一點關係沒有?」
兩雙眼睛一對上,霎時間刀光劍影。
段棲遲眨了眨眼睛,湊了過來,小聲道:「嵇大人是在責怪本王嗎?」
嵇雪眠皺眉,後退一步,「臣不敢。」
段棲遲似乎這麼多年沒改他愛調戲嵇雪眠的愛好,笑的很是愜意,「來都來了,你總不能趕人走吧?」
他像一隻狡猾的狐,看不見的尾巴搖的歡實。
嵇雪眠心想,姓段的登徒子,心眼壞的很。
段棲遲拉著嵇雪眠的袖子,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在長凳子中間,又招呼媚姐坐過來。
他心情很好,撩起衣擺坐下,滿上三杯酒,「來,咱們仨一起喝。」
嵇雪眠眼前便滿上了一杯快要溢出來的烈酒。
嵇雪眠被這烈性酒氣熏紅了眼睛,不由得悶咳幾聲。
段棲遲挑眉,一把子調侃道:「我聽說,小友可是有名的千杯不倒,以前沒機會一起喝酒,今日可要領教領教。」
看段棲遲那副不喝就要灌他的神情,嵇雪眠就知道自己要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