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話是吩咐完了,蘭慎卻為難了,「要不要告訴嵇家兩位老爺?他們這次來就碰上了這麼大的事,明天不見了大人,定會一問究竟的。」
「把他們請來,我和他們說。」段棲遲另有打算,也許他們會知道當年和嵇府有仇的人是誰,就算是順藤摸瓜,他也絕不放棄。
林淵試探著問道:「方才王爺和皇上那樣說過,除了蜘蛛,估計沒人再敢瞎傳了。只怕有萬一,王爺您看若是抓住了胡說八道的人……」
「不需王爺操心。」蘭慎拱手:「誰敢編排大人,屬下第一個不饒了他。」
段棲遲略略點頭,望著屋子,燈還沒有吹熄。
林淵和蘭慎也是相視一眼,嘆息,林淵道:「王爺說是讓嵇大人待在王府,其實就算是把他藏起來了,這攝政王府他既出不去,旁人也進不來。」
段棲遲垂眸,語氣平靜:「總比在宮裡好。當時南疆大翁說蜘蛛首領在宮裡,我猜就是今天席上之人,那個叫趙禹的太監,很是可疑。」
蘭慎也是苦惱,「趙禹?屬下沒在老爺夫人那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
「那就再好不過了。」段棲遲突然笑了笑,「越是故作乾淨的人,背景越是骯髒到不可見人。」
林淵突然默然了,王爺似乎話裡有話,但他不會去多嘴,抬頭看了眼王府外,和蘭慎雙雙翻上牆頭,再次離開。
外面的打鬥聲一夜都未消。
嵇雪眠睡到一半,被噩夢驚醒了,天卻還沒亮,陰沉沉的,窗外下起雨來,噼里啪啦打在窗子上,吵的人睡不著。
他一有動作,身邊沉睡的段棲遲便把他勒進懷裡,似乎是無意識的動作,嵇雪眠越動,就被他抱得更緊,只能認命。
是他說的要人家陪……
現在段棲遲真陪著他了,睜開眼他確實還在……
嵇雪眠也沒理了,只好微微抬起眼睛,靜靜端詳著他的眉眼。
半晌,料想段棲遲不會知道,嵇雪眠湊到他唇邊,輕輕地吻了下。
這個生辰,總算是還有值得欣慰的事情。
誰知道傷疤壓開了裂口,嵇雪眠渾然不知,再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榻上染了一塊血跡。
嵇雪眠臉色發青。
實在是……太惹人遐想了!
段棲遲一睜開眼,就看見嵇雪眠在他身側坐起身來,正有氣無力地靠著榻角,有些哀怨地看著他。
段棲遲迷迷糊糊的,喊了他一聲,卻沒有得到回答。
段棲遲徹底清醒了。
這是怎麼了?又生氣了?
卻不知道嵇雪眠看了他多久了,眼睛還泛著些紅,昨天那麼一頓哭,眼淚流了半宿,可不得把眼睛哭腫了。
「王爺終於醒了。」嵇雪眠慢悠悠說道,「我若是不知道,還以為昨夜王爺要謀財害命。」
「怎麼會?」段棲遲不假思索,「餓了嗎?我叫人送進屋子裡來。」
他起身下榻,披上外袍,一邊穿戴一邊朝門外喊:「來人。」
嵇雪眠剛想阻攔:「不用——」
誰知段棲遲話已出口,兩個梳著髮髻的漂亮丫鬟一左一右進了屋,用相熟的語氣笑嘻嘻地問道:「王爺,您要用膳了嗎?」
「王爺,這位是……」少女的眼神直往榻上瞥,看見那塊血紅的時候,臉瞬間就紅了一大片。
另一個姑娘亦是看見了,語氣欣喜:「這位可是王爺心儀的那位王妃?雲霓,你看是不是掛在牆上的那位公子?」
嵇雪眠解釋:「不是王妃。」
「正是正是,公子嘛,總算是見到真人了!」織碧掩唇笑笑,「公子莫見怪,我姐妹二人受王爺的救命恩情,一直在膳房做工,今天有幸一見,實在是唐突了。」
嵇雪眠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僵著臉點了點頭,「無妨。」
段棲遲喝著茶,似乎対兩個丫鬟很是寬縱,簡單解釋了一下:「她們從漠北跟我來京城,算是家僕。」
嵇雪眠淡淡地「嗯」了一聲,恢復了一夜,心痛交加的感覺已經消弭了不少,雖然還有點乏力,到底他沒那麼容易被打倒。
他的手不方便,只能用一隻手穿衣裳,雲霓和織碧看見了馬上走過來,手腳利落地收拾好他的衣裝,皆是目露驚艷之色。
「王爺,您的心上人……可真好看。」
「是吧?」段棲遲笑笑。
嵇雪眠挑眉,段棲遲便攬過他的腰,直接把他擱在大腿上抱著,嘖了一聲,「你太瘦了,正好趁這些日子好好伺候伺候你,不過……」
「你這腰身,倒是感覺——」段棲遲說不上來,歪著頭,「沒有那麼硌手了?」
嵇雪眠被迫靠著他的胸膛,任由他的掌心在自己肚腹上輕輕揉來揉去,只好閉著眼睛:「許是最近懶怠了,疏於練武,胖了點。」
「那就好。」段棲遲一隻手托著他的下巴,叫他不得不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他看了半天,「嗯,哭了一夜,總算是不紅了。」
嵇雪眠眯起眼睛:「你說什麼——」
段棲遲乾脆在他唇畔落下一吻,嵇雪眠推他胸膛卻推不開,只能張著口被他索取。
所有惱羞的話都被他堵住,只留下微微的喘.息聲。
嵇雪眠念及著旁邊還有人,心裡更氣。
雖然王公貴族們十三四歲時就有侍妾用來給主子開竅,主子娶了正妻,甚至還要在旁邊伺候承歡,倒也不用笑的這樣歡!
雲霓和織碧雖然低著頭,卻用寬大衣袖捂著臉,一看就是正笑個不停。
嵇雪眠終於推開他,雙眸泛著淚,嘴角本就腫著,現下更是紅.嫩。
雲霓眼珠子一轉:「公子莫要怪罪,王爺是個怪人,這麼多年,只見過他対您一個人……那樣狂野……」
說完,再看一眼榻面上,雲霓到底是個姑娘,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拉著織碧匆匆跑回去,「王爺稍等,這就上菜了。」
段棲遲也不解,順著雲霓的眼神看過去,不由得挑了挑眉,而後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
「原來如此。」
他抬起嵇雪眠的手臂傷口,「好像好一點了。」
嵇雪眠站起來,坐到另一邊,也提壺倒茶,低聲道謝:「昨天,多謝王爺解圍,否則,臣就要下獄了。」
「他們倒是敢動你。」段棲遲扶著椅子扶手,一提起這件事,他就莫名氣燥,「你最近都住在我府里,別去想他們,批奏摺這種事該宣沃自己做了,本王也不會管的。」
「那,王爺昨夜說願意陪我洗清冤屈那些話,可還做數嗎?」
那雙清冷的眼眸里此刻綻放著些許愉悅,段棲遲便笑著去握他的手,「自然。」
嵇雪眠未來得及抽手,織碧和雲霓就指揮著下人送來一桌子菜肴。
昨晚根本就沒吃什麼東西,聞到這些味道,嵇雪眠突然覺得無與倫比的餓。
他好像這輩子沒這麼餓過,不知道是不是和肚子里這個日漸增長的小東西有關……
嵇雪眠抿唇,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吃魚,吃了幾口就皺起眉頭,推到一邊,「太甜了。」
段棲遲夾了一口,尋思著,甜嗎?「你從前不是喜歡江南風味的糖醋魚嗎?」
嵇雪眠沉吟了一下:「京中口味偏咸,吃習慣了。」
段棲遲點點頭,又給他夾了點辣子雞,「這個呢?」
嵇雪眠嘗了一嘗,簡短概括:「好吃。」
「雪眠,你這口味我真是越來越摸不透了。」段棲遲十分不理解,「難不成你喜歡吃酸辣湯?」
嵇雪眠一聽到這幾個字,頓時覺得,「也許……可以試試。」
段棲遲更搞不懂了。
王府外,大門還是緊閉著的,沈敬翻高牆進來,累的像條狗,打聽了攝政王正在和新王妃你儂我儂,柔情蜜意,差點把眼珠子擠出來。
「哪來的王妃?莫不是我想的那一位吧!」沈敬比劃了一下,「這麼高,這麼瘦,長的美,老是板著一張臉,動不動就要揍人教訓人的?」
「前半段說得対,後半段……」織碧回想了一下,「我覺得他很和藹啊。」
沈敬扶額:「你們還是太年輕了。」
沈敬壯著膽子敲響了門,一推開,果然又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一幕。
他們家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王爺正一筷子一筷子巴巴的給人家夾菜,上趕著獻殷勤,就差把看不見的尾巴搖起來了。
沈敬硬著頭皮進去,「王爺,末將有要事要稟告。」
段棲遲依舊眼含著笑意,低頭垂眸,放下筷子,再一抬起來,臉上就多了幾分狠戾的意味,「查出來蜘蛛的首領是誰了?」
沈敬一拱手:「極有可能是趙禹。昨夜末將叫人把雪公子的屍體挪了回去,在他身上發現了一封密信,署名蜘蛛,看那筆跡正是左手書寫,刻意隱瞞了行蹤,然而那信上卻出現了一點不屬於蜘蛛的東西。」
嵇雪眠放下筷子,冷聲問道:「什麼?」
沈敬似乎是難以開口:「來自西域的脂粉香氣,據末將所知,趙禹前些日子剛得了個西域美少年,本來是要獻給咱們王爺的……」
嵇雪眠輕輕地「哦?」了一聲。
他緩緩從袖子里取出昨夜段棲遲送他的藍溪錦玉墜子,「那這個是他帶過來的嗎?」
段棲遲直接被茶嗆了一口,「不是,這是西域使臣進貢的,和他有什麼關係!」
沈敬極其眼熟這墜子:「末將記得這個,使臣特意挑出來的,說是極其配美人,是西域出嫁必戴的頭飾……」
「閉嘴。」段棲遲忙制止道。
「哦,那王爺快和沈副將走吧。」
嵇雪眠淡淡飲茶,「省的耽誤了時辰,京城秋天的太陽雖然不比西域,同樣烈得很。」
「司伶……」
「慢走不送。」
沈敬自覺說錯話,忙不迭跟著段棲遲三步一回頭走了。
晌午時分,嵇愈和梅常青被攝政王請來王府,剛邁進王府大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兩個身穿水綠色衣衫的漂亮姑娘圍著嵇雪眠,一個正給滾燙的藥罐子吹涼風,一勺一勺攪拌著,時不時還歡聲笑語幾句。
另一個正細心體貼地給他換上紗布,看起來手臂是受傷了,血痂都乾涸了,和另一個姑娘一樣嬉笑著,如沐春風。
而嵇雪眠說不上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一如往常冷著一張臉,不動如山,低頭喝著葯,卻安靜地讓她們服侍自己。
梅常青悄悄和嵇愈說:「誰說咱們侄兒不開竅?他雖然不懂拒絕女人,不也是半推半就了?這不是溫香軟玉在身側,你們嵇家有后了!」
嵇愈也欣喜,幾步走過去,卻被幾句飄進耳朵里的話弄暈了頭腦。
「……頭一夜總是這樣的,公子的眼睛都紅了,奴婢給擦擦藥膏,以後就習慣了,不會痛的……」
「都怪咱們王爺,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人,這麼早就出門去做甚?有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嗎?您進府的第一天就這樣怠慢!」
「就是!把人帶回府里,也不給個名分?公子別生氣,王爺他就那樣,粗心大意的!奴婢知道您是西北人,晚上喝西北口味的酸辣湯怎麼樣……」
嵇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咱們家雪眠?」
梅常青咋舌:「是我理解錯誤嗎?我怎麼覺得她們好像沒把他當夫君?」
嵇愈同他対視一眼:「難不成她們把他當成了王妃!」
嵇雪眠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轉過身來,一雙華美雋秀的丹鳳眼還是紅漲著,唇角一看就是被人親腫的,見他這模樣,嵇愈後退一步,梅常青拉住他:「冷靜!娶不進來……實在不行把他嫁出去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