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嵇雪眠並不打算認領偽裝成小白狗的段棲遲。
「你真不打算告訴我你有沒有吸食阿芙蓉嗎?」嵇雪眠再三詢問他。
段棲遲還是那個回答:「我沒有。」
嵇雪眠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點頭,吃完了飯,轉身就找了轎子,讓蘭慎扶著他回嵇府了。
路過睿王的轎子時,嵇雪眠並沒搭理他,只知道宣懿後腳進了王府,再沒出來。
這就算是杠上了,段棲遲一天不說,嵇雪眠就一天不打算搭理他。
雖然嵇雪眠不是那種幼稚的人,可偏這件事上,他難得較了個真。
正趕上立冬時節,今年秋闈考出來的新科解元登府拜訪,扣了幾次門環,照樣沒人給他開門。
徐解元正納悶呢,就聽見府裡邊一陣一陣腳步聲跑來跑去的,像是什麼大事發生。
徐解元也不敢再叨擾,帶著小廝老實在門口候著。
實際上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嵇雪眠孕吐反應太強烈了,搞得整府上下如臨大敵。
這又剛吐了一陣,他卧在塌上,把這一天吃的東西都倒了個乾淨,噁心的膩感還是很難消散。
這孩子……還挺能折騰。
也不知道像誰。
他無精打采地舀著葯湯,看著眼前擺了一拍的黑湯,胃裡直反酸。
梅長青今天一早獨自一人來了嵇府,此刻正坐在矮腳塌上,快四十的人了,臉上莫名其妙流露出老母親的憂愁。
梅常青對嵇雪眠懷孕這事一直保持震驚態度,「不是說,你的身/體有極低的懷孕可能嗎?還是說,你們倆在南疆發生過什麼事?」
嵇雪眠:「我曾經中過蠱,找了攝政王幫我解……」
梅常青很是痛心疾首,見他又蹙眉,捂著嘴,人本來就瘦,抖的像是要散架一樣。
梅常青嘆氣,表情凝住:「你真不打算告訴孩子爹嗎?」
「不。」嵇雪眠一邊喝葯,一邊淡定訴說:「我算好日子回西北生,不會留在京城,被人看見這碼事。」
梅常青早就料到他要這麼說,「你可別再去招惹攝政王了,我可聽說他正攪和進了一樁阿芙蓉的案子,被大理寺盯得死緊,琢磨著給他收拿歸案呢。」
「哦?」嵇雪眠不咸不淡地說道:「二舅前些天不是還攛掇我,嫁給攝政王也是好事一樁嗎?」
他二舅嗨呀一聲,「那不是當著攝政王的面嗎?再說了,他傻呀?你天天彈劾他,他也不敢真娶你,萬一哪天死在你枕邊,那成什麼事了?」
嵇雪眠垂下眼睫,嘴角微微有些笑意,慢慢悠悠喝了一口安胎藥,「說的也是。」
就算是給了他定情信物,那也是私人的事,搬不上檯面。
真擱在國事面前,嵇雪眠和段棲遲都是一樣的人,誰都不會提,外人看來,就是水火不容的兩個人而已。
「誰叫他非得想篡位呢?又不安分,先是他,又是睿王,都想當主子。這朝堂扶的……」嵇雪眠很認真:「累啊。」
梅常青倒是心疼起他來,定定地看著他,破天荒罵了一句:「那個混蛋。」
「什麼混蛋?」嵇雪眠渾然不覺,肺里又好像燒起來。
只好用右手攥拳,堵在唇邊,在玉潤修長的食指上咳出一點血來。紅色的血散在瑩白的手上,看起來極其觸目驚心。
梅常青急的眼睛里直冒火:「你懷著那混蛋的孩子,身體卻日漸孱弱下來,你看看你幾天不見,又消瘦了不少,還咳血!我看他也沒少抱你,他脾氣驢腦子也驢?怎麼就沒往這上面想?」
嵇雪眠比較坦白,「因為我也沒想到我能懷孕,也不想告訴他。」
「這個是我的孩子,我生的。」嵇雪眠如此認為。
梅常青眼前一黑,被他氣的一拳錘在塌柱子上,卻是心疼他至極:「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麼一點也不小心!」
嵇雪眠可能都沒注意,其實外人都能看出來,他整個人像是脫了一層血.肉那樣,十分脆弱易碎。
估計等到過幾天上朝,還要眾目睽睽之下把持這副高不可攀的冰冷神情,估計心血都得熬凈了。
嵇雪眠只是蹙了蹙眉心,用手帕擦了去,「要怎麼小心?喝避子湯?這事不應該怨攝政王不注意這些?」
梅常青無語了。
果然在這種話題上,帝師侄兒一張伶牙利嘴,堵的老宣慰使啞口無言,老臉通紅。
正好,蘭慎和靈音帶著許久不見的大理寺卿趙玄朗拜見他。
順便還有苦等半天的徐解元,長得眉清目秀的,像是個清苦的書生模樣。
頭一遭見這位傳聞中的首輔大人,徐解元不卑不亢的,十分尊敬地跪下來。
趙玄朗就自在多了,上下打量他,摸著下巴,十分狐疑:「大人,您最近是抑鬱不愛吃東西了嗎?」
嵇雪眠沒慣著他,「嘴閉上,沒人當你啞巴。」
嵇雪眠自己也知道,他的身形確實又消瘦了些,許是懷了個孕讓他的體質更加病弱,全身不多的養分都給了肚子里這個小傢伙。
隔著一層被子,嵇雪眠的左手輕輕撫上肚皮,抿著嘴唇,不動聲色地調理著呼吸。
「有事?」
趙玄朗躬身:「大人,最近一個月來,投訴阿芙蓉泛濫一事越來越多,下官調查了一下,發現這事和攝政王還有鄰國有關。」
「鄰國是指大越氏嗎?」嵇雪眠放下碗,態度端正又嚴明,活像個判官。
趙玄朗一時間恍惚了一下,到底誰才是大理寺卿來著?
趙玄朗:「沒錯,大越氏兵強馬壯,前幾天剛剛上表,要封地八萬頃,美女百名,金銀萬兩,最主要的是要我們大寧出個郡主和親。」
趙玄朗貼心提示:「我朝唯一的六郡主今年剛滿八歲。」
徐解元此時說了一句,聲音很清亮:「八歲雖然不小,到底是太后心頭寶,肯定是不捨得的。」
「他想得美。」嵇雪眠言簡意賅:「使臣來了嗎?」
趙玄朗:「來了,過幾天冬節宴,皇上的意思是請他們進宮。」
嵇雪眠:「京城要變天了,我打算騰出時間回宮,召見幾位大臣,商討一下大越氏的需求。」
趙玄朗小心翼翼:「那……攝政王呢?他和大越氏的使臣好像是故交……」
嵇雪眠挑起眉毛:「這我倒是頭一次聽說。他和這案子有什麼關係嗎?」
后一句是特意問趙玄朗的,私人問題。
趙玄朗也沒什麼隱瞞,他和嵇雪眠早站在一邊了,斟酌著:「趙禹死之前,曾經和攝政王還有大越氏使臣見過面,不知道商量什麼,探子也沒打聽出來,又聽說睿王殿下和攝政王走得近,那天在府里待了一天沒出門。這個攝政王,實在是深不可測。」
「嗯。」嵇雪眠倒是沒什麼反應,趙玄朗見他這樣,也是不敢妄自揣度。
嵇雪眠又問:「宣沃怎麼樣?」
趙玄朗天天上朝,也了解頗多:「和皇后好著呢,就是又在宮裡念叨著你,說看不見你抓心撓肝,一會兒肺疼一會心癢,不過天天宿在皇後宮里,感情也不錯。」
嵇雪眠對他了解到了極致,小孩子脾氣,不管他就好了,只要他安心上朝,其他的事都不用他累心。
至於他老師是個哥兒這件事,宣沃不挑明,嵇雪眠也不問,就這麼稀里糊塗的,也不是不行,等他大了,自然就忘了。
反正自己早晚要離開朝堂,估計也就這幾年的事吧。
想到這,嵇雪眠下意識搭在自己腰上。
他那不省心的爹,還沒坦白從寬呢。
而且又惹出來這麼多幺蛾子,樁樁件件都叫人頭暈。
嵇雪眠在心裏面默默說道,你來的雖然不是時候,但我會讓你活下來的。
又當爹又當媽的嵇雪眠很是疲憊,揮揮手讓所有人都走,他要睡覺了。
最近總是犯困,越來越厲害,聽著聽著話就能睡著,又特別能吃,像是只被養著的小寵物。
林淵想進嵇府的時候,被蘭慎不留情面給擋下來了。
「幹什麼?蘭慎,你瘋了?」」林淵雙手抱胸。
蘭慎懶洋洋的:「咱們大人說了,攝政王府來的,不論是人是狗,一律不見。」
蘭慎對於後面這句話不理解,攝政王府也沒養狗啊?
而且他家大人最近都懶成蟲了,整個人散發月亮一樣的聖潔之輝,特別神聖不可侵.犯,蘭慎都不敢看他。
索性來堵林淵,「就知道你小子得來,說吧,什麼事?」
林淵從袖子里拿出一張條子,「給你家大人的。」
這小條子,又細又長,看起來就是寫了一句話那麼多。
蘭慎看了幾眼,「什麼玩意?」
「那你別管了,東西送到了,我走了……哦對了,」林淵想起什麼:「你家大人的傷怎麼樣?」
「傷?」蘭慎想了想,「都好全了,我家大人傷好了之後就變了個人似的。」
林淵:「什麼樣?」
蘭慎嘖了一聲:「像我娘。」
林淵倒抽涼氣,「變.態。」
蘭慎:「不是啊!喂你別走聽我解釋啊!」
林淵已經跑了,回了攝政王府,一五一十彙報,說到最後,特意把蘭慎說像娘這事特別提及了。
「像他娘?」段棲遲亦是難以置信。
這邊嵇雪眠拿著小紙條,展開,看了一眼。
「司伶,司伶,司伶。」寫滿了一張紙。
在角落裡有排小字:「我錯了。」
嵇雪眠把紙揉成一團,丟一邊去。
接著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