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鬧市區賣什麼的都有,臨近年關,天氣雖然寒冷,小商販們也早早就賣起了年貨。
採買這種事一向不用尊貴的攝政王掛心,不過今天乍一知道了下奶喂娃娃的事,說什麼都要拉著嵇雪眠上街親自買。
嵇雪眠以為他是一時心血來潮,沒想到段棲遲扭頭問他:「你胃口不好,想吃什麼跟我說,回府我給你做。」
嵇雪眠覺得很難以置信:「你真會做飯?」
段棲遲就笑笑不說話,牽著他的手小心避讓著來往的路人。
菜價也有高有低,嵇雪眠對吃的沒什麼要求,有些食材是西出陽關加快運輸回京城的,還有運河通航而來的水產物,全都價格不菲,昂貴到離譜,擺在酒樓里,只賣給王公貴族。
嵇雪眠作為首輔兼任帝師,每年的俸祿銀子不過三百兩餘,要養活一大家人,節儉又清廉,從來是不往這奢侈地方進的。
知道樓里來了貴客,掌柜的特意來迎接,一眼看出來這位只在傳聞中出現過的攝政王,正要跪下,就被段棲遲無聲阻止了。
只見段棲遲如數家珍地一樣一樣看過去,像不要銀子那麼隨意點點,叫人把這些遠道而來的稀罕食材全都裝進描金食盒裡,加緊送去攝政王府。
不多一會兒,樓外用來運貨的馬車就裝滿了好幾車,嵇雪眠不由得拉他,皺眉:「你要做多少菜?」
段棲遲數了數馬車數量,看了一眼他的肚子,彎著眉眼摸了一摸:「這可是兩個人吃飯,要多吃點。我看這鮪魚挺新鮮的,想不想吃?」
掌柜的低垂目光哪敢去看,一邊殷勤地搭茬:「這是從北海冬捕新撈上來的藍鰭鮪魚,今年頭一批這麼高份量的,肉質細|膩的很,價格也高,兩萬兩銀子,物以稀為貴呀。」
嵇雪眠也不好說什麼,點了點頭,掌柜的喜笑顏開,忙一招手喊人,一條優美流暢的魚就進了盒子。
他果真買了一堆能下奶的食材,羞得嵇雪眠沒眼看。
買的差不多了,掌柜的滿臉都是笑,三送五送地送出門來,送了一摞烹調的畫本子,貼心地叫人一併送去王府。
嵇雪眠走到街面上,想買點尋常可見的菜,然而看來看去不知道怎麼買,段棲遲望著他的側臉,像是怎麼瞧也瞧不夠似的,若有所思地笑著。
嵇雪眠察覺到他的視線,扭頭看他,有點無奈,「我不會做飯,不知道應該買什麼。」
段棲遲頓時笑出聲來,摟住他的肩膀,不緊不慢地推著人往前走,「大人可真是享福的貴命,天生要等著人伺候的。」
嵇雪眠被他說的,不自覺颳了下鼻子:「我可以學。」
段棲遲越看他笑的越愉快,對偶爾示弱的首輔大人甚是迷戀,「你都學會了還要我幹什麼?總得給我找點由頭伺候你吧?你就別管了。」
就這樣又買了一堆香菜薄荷調味料之類的,用手提著,段棲遲牽著他往城裡酒庄走:「其實府里什麼都有,唯獨缺了釀酒的酒麴,曲為酒之骨,今年是咱們倆過的第一個新年,我想留些什麼。」
「釀酒嗎?」嵇雪眠想了一下,笑笑,「好像也不錯。」
段棲遲有些出神地看著他的笑容,手臂下移擱在他腰上,往自己身邊靠了靠,心口的情緒滿的都要溢出來。
嵇雪眠只顧著想釀什麼酒,「糧食酒還是花果酒?」
段棲遲早就想好了,順口就說:「咱們當時從南疆帶回了那麼多甜葡萄,不如就釀葡萄酒吧?」
嵇雪眠微挑了一下眉毛:「我還以為那些葡萄都壞掉了。」
段棲遲低頭,看著夕陽餘暉投下的影子,很幼稚地踩著嵇雪眠的影子,一步一個腳印走,嘴上說道:「都放進冰窖里存著呢,晚上回去就拿出來釀酒,請首輔大人放心,本王可不是浪費糧食的紈絝。」
嵇雪眠見他踩自己的影子,失笑一聲,也去踩他的影子,被他躲來躲去,手來拉他的袖子,嵇雪眠也去扯他的,倆人互相牽制著,你一腳我一腳地踩對方,很快就走到了酒庄門口。
酒庄的老闆正忙著監督燒酒,聽說有人要買酒麴,本來還不想賣,段棲遲也不為難,比劃了一個銀子數,老闆眼睛都看直了,不多時,包裝好的上好酒麴就被送去了府里。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大街小巷點起了紅燈籠,提前昭示著新年的喜慶氣氛。
嵇雪眠有心看看京城的糧站都是什麼樣,段棲遲欣然陪他前往,誰知道走到了西城最大的糧食運輸站就看見了一股濃煙,順著糧站的牌匾騰空而起。
這是走水了,糧站被人燒了個乾淨,嗆人黑煙滾滾從窗戶里冒出來,有人往樓下跳。
嵇雪眠眯起雙眼,在糧站屋頂看見了瞿罪和下屬的身影:「他放的火?」
被嵇雪眠看見,瞿罪轉身就躲,嵇雪眠要去追,被段棲遲一把扯回來:「別衝動。」
段棲遲騰出一隻手,捂著他的口鼻,把他抱走,嵇雪眠一驚:「很重的,放下我。」
段棲遲四處尋找能暫坐的地方,慢條斯理地回答:「你太輕了,都不夠我抱的。」
嵇雪眠的眼神卻擔憂地看著糧站:「糧站被燒可是大事,我要去看看。」
段棲遲半是開玩笑半是慍怒地吻他的額頭,按住他肩膀:「我是死的嗎?你在這等我,別亂走。」
瞿罪跟著他們倆來到書攤子,扒開書攤子屋頂的磚瓦,往外瞅了一眼。
「哦?」瞿罪挑眉,「這位帝師竟然懷孕了。」
下屬皺皺眉毛:「副君何以見得?」
瞿罪的眸中有那麼一剎那的吃驚,而後,他的笑容越來越燦爛:「美人孤見慣,像他這樣的美人,腰一定很細才對,雖然穿得多也掩蓋不住肚子里有東西,他瞞不過孤的。」
瞿罪:「孤還發愁怎麼把人搶回去,現在看來,這不是現成的法子嗎?」
下屬瞭然:「您是想把這孩子當成自己的?還是揭發這是攝政王的孩子呢?」
瞿罪搖搖頭:「非也,孤沒這個低劣的興趣,孤看他像極了大越氏傳說里的神君,同樣是男子孕育生命。所以說,孤娶他不能說是搶,而是歸還才對。」
京城裡的禁軍現在任攝政王調配,士兵們馬上趕到,輕鬆容易就搶救了不少糧食出來,燒毀的那一部分則是被攝政王自己掏銀子補上了,順便讓他們有餘錢重建一座糧站。
段棲遲回來時,看見嵇雪眠被書攤老闆塞了一手的話本子,表情很無奈。
老闆是白天見識過他們殺掉大越氏叛軍的戲迷,正一本一本把書打包好:「兩位公子,拿回去看,不要銀子!這是一點心意,就為了個心裡痛快!」
嵇雪眠只好點頭:「多謝。」
老闆不怕他態度寡淡,越說越來勁:「這話本子什麼類型的都有,公子和你家相公夜裡看了肯定喜歡!」
被默認成相公的段棲遲心情大好,從嵇雪眠手裡接過書,左手牽著他,右手拎著一堆東西,回了王府。
大理寺卿趙玄朗守夜等在攝政王府外,看見兩個人並肩而行,有說有笑的,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甚至嵇雪眠笑的更歡快些,趙玄朗離近了一看,挑起眉毛,倒吸口涼氣。
攝政王的鼻尖粘上了黑色的灰,兀自不知,首輔大人也不提醒他,就那麼一路笑著看著他,實在是壞得很。
趙玄朗眼觀鼻鼻觀心,自覺地接過攝政王手裡的東西,跟著他們進了王府。
攝政王扶著首輔大人坐下,在他耳邊耳語了一句什麼,惹得首輔大人臉紅了一通,這才隱隱含著些笑意,轉身出了門。
趙玄朗哪敢問?這倆人一個比一個壞,他來找首輔大人是有正事的!
趙玄朗絮絮說道:「今天早朝,富餘將軍因貪軍餉糧食的罪名,給督御史閆明給舉報下了大獄,虎符回到了皇帝手裡,現在除了攝政王那一塊,就剩下兩塊了。」
趙玄朗:「這樣一來,押送軍糧去浦隆九州的總督軍人選就空了下來,諸位朝臣一商議,扶持了駐軍蘭州的孫吳。」
嵇雪眠難得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神情清冷,點頭:「好的很,孫吳那人靠得住,用起來省心。」
這事想來就很順當。
誰不知道孫吳背後有內閣的力量,這一下朝野嘩然,都知道運送軍糧這事兒,旁人是插不上手了。
那位首輔大人要全權接管,親自監督糧食送去九州了。
趙玄朗卻笑不出來:「啟程的日子就定在出了正月的第一個十五。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今天,睿王宣布和大越氏結盟,正式對我朝發起攻勢。就因為這,皇帝說了,不管天大的事都得往後推。」
嵇雪眠卻沒怎麼表示擔憂:「無妨,睿王造反證據齊全,拉攏大越氏也沒關係,叫皇帝先注意他們的動向,按兵不動,靜待時機即可。」
趙玄朗眸子一亮:「首輔大人有辦法?」
嵇雪眠淡淡飲了口茶:「辦法談不上,冒險一試而已。」
趙玄朗總算是吃了個定心丸一樣,歡天喜地地就走了,臨走時候路過廚房,發現攝政王的身影正忙忙碌碌,差點以為自己花了眼。
揉了下眼睛,真沒看錯,攝政王正圍著個裙布,因為個子太高,不得不低著些頭,省的撞到掛著的銅器,一旁的丫鬟僕人們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他把廚房炸了。
趙玄朗像被雷劈了一樣,喊了一聲攝政王,在他回頭的剎那,意有所指地抹了下鼻尖,然後慌忙走了。
嵇雪眠去廚房時,果不其然看見段棲遲撂了鍋鏟,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丫鬟僕人們眨著眼睛看他,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嵇雪眠還不知道趙玄朗的小提示,憋著笑走過去,故意問他:「怎麼停下了?」
段棲遲一把把他摟住了,貼上他的下唇,報復似的銜住了,親了許久,還不解氣:「你都不告訴我?就看著我花了臉一路走回來?」
嵇雪眠終於沒忍住笑出來,指節彎曲擱在他鼻樑上,一路往下,颳了下他的鼻尖,「那你也是好看的。」
段棲遲一怔,眼眸中像是被點亮的星星那樣亮。
下人們偷笑著識趣離開了,嵇雪眠就牽著他來到灶台前,「開始吧。」
段棲遲重新圍上裙布,也給嵇雪眠圍上,笑吟吟問他:「要是你輸了怎麼辦?」
嵇雪眠想起剛才他趴在耳畔說的那個過分要求,臉又紅了,「那就照你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