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8章 第8章

段棲遲沒有再做過分的事情,而是鬆手放人,極其細心地把嵇雪眠的衣裳整理好。

嵇雪眠沒有再說什麼,轉身便離去了。

看他走了,段棲遲收起笑容,長睫低垂,解了刺客的繩子。

刺客將信將疑,「攝政王,你什麼意思?」

段棲遲慢條斯理地說道:「回去之後,把嘴閉嚴實了,本王不想聽見關於首輔大人的任何不利傳言,否則,小心你的舌頭。」

刺客默了默,終究是忍氣吞聲地走了。

段棲遲看著他離去,不用他吩咐,林淵便提腿追了上去。

嵇雪眠一路上都有些心緒不寧,通過這麼多天的相處,他對段棲遲這個人產生了新的看法。

他瘋,但他好像隱隱約約還是曾經的段棲遲。

他剛才所說的話,也許是真真假假。

嵇雪眠有點拿捏不穩,他殺了刺客,又留了一個,說明他想要這個刺客投靠他,替他做事。

段棲遲究竟在南疆都在幹什麼?

回了營之後,嵇雪眠只看見了守在原地的蘭慎。

蘭慎見他安然無恙回來了,稍稍放了下心,原是他時刻注意嵇雪眠的去向,若是嵇雪眠再不回來,他便要離營去尋。

看他好像在思慮些什麼,蘭慎便隱匿了身形,決定不去打擾。

一連三日,嵇雪眠茶飯不思,也不出帳篷門,蘭慎時時觀察之,心裡也不免著急。

攝政王營地里的飯菜葷腥不忌,士兵們從山上抓野兔,下河裡撈鮮魚,抓到什麼吃什麼。

伙房裡正燒著菜,蘭慎在菜板子上扯了一條兔腿,心想著給他家大人送過去,哪怕軟磨硬泡也要讓他吃,別給餓壞了。

蘭慎想起在京城的時候,他家大人忙於操勞餓肚子,患有隱疾,時常腹痛,軍營里沒有御醫開方子,哪裡行得通?

他正走到帳篷門口,正巧遇上一名士兵,端著一碗蓋著瓷蓋子的小鍋,站在那裡,正欲請示嵇雪眠。

蘭慎走過去,揭開蓋子,眼瞧著熱氣騰騰,水面上漂浮著一層白沫,聞起來卻是芳香四溢,好聞的很。

「這是什麼?」蘭慎問道。

士兵便答:「是伙房特意給嵇大人熬的滋補藥,其餘的我也不知道。」

蘭慎不放心,拿懷裡銀器試了一下,過了半晌,看沒有毒,便接過來:「你回去吧,我送進去。」

他撩開帳篷,不出意料地看見自己大人又在桌案前,眼前又是熟悉的摺子,他正在皇帝困惑的摺子上做批示。

蘭慎只好盛了一碗端過去,提示他:「大人,喝點東西吧。」

嵇雪眠抬眼皮,默不作聲地瞧了一眼,「這是什麼?」

蘭慎道:「伙房熬的,是滋補身子的補湯,卑職試過,沒毒,可以放心喝。」

蘭慎又舉著兔腿道:「還有兔腿,很有營養,補身/體的,大人一併吃了吧。」

嵇雪眠沒胃口,只是不忍拒絕蘭慎的好意,便道:「湯我喝了,兔腿你拿去吧。」

見他拒絕,蘭慎和他辯了幾句,敗下陣來,妥協了,只盯著嵇雪眠一口一口喝完了湯,才不情不願地端著小鍋離開了。

到了晚上,營地里一片靜謐,唯獨嵇雪眠的帳篷里傳來窸窣的動靜,似乎是輾轉難眠。

嵇雪眠睡不著,覺得渾身都在發燙。

他強忍著不適,又看了幾張摺子,抬筆卻寫不出字,滿腦子漿糊,只得靠在木椅上蹙眉歇息。

陛下的學業還需精進,總歸是年紀小,先生長先生短的,撒嬌耍賴,何日才擔得起重責。

他兀自憂心,帳口處涼風卻被一人衣袂帶起,嵇雪眠便知是誰又來為難他。

他起身施禮,「王爺恕下官不適,若有事還請明日再議罷。」

段棲遲卻不聽,撩開衣擺,施然坐下,將提來的酥餅點心放在腳凳上,打開了袋子口,花樣兒恁多。

他捻起糕餅,看似心情不錯,笑眯眯問道,「雪眠吃嗎?」

嵇雪眠謝絕,「謝王爺美意,臣吃不下了。」

段棲遲也沒逼他,便將糕餅放了回去,展開嵇雪眠揉成團的廢紙,看也不看一眼,只是仔細擦了擦手指上的酥皮碎屑。

嵇雪眠瞥了一眼,廢紙上是關於破堤水情的防治建議,只勾勾抹抹寫了一半。

段棲遲擦凈了手,而後直接攬住嵇雪眠的腰,把他扯到身前。

嵇雪眠深吸一口氣,「王爺又要幹什麼?」

他把桌案上的筆山墨池和未寫完的摺子推到一邊,省的一會兒萬一動起手來,砸壞了東西。

兩人靠的近,段棲遲皺著眉頭湊近了他耳畔,聞了一聞道:「這葯喝了竟沒用嗎?」

嵇雪眠一時沒聽懂,「什麼葯?」

聽他疑惑,段棲遲忽地囅然一笑,「滋補的湯藥,沒人和你說過嗎?」

嵇雪眠被迫坐在他膝上,緊皺著眉,段棲遲便道,「看來還是有用的,我好像聞到了一些,比那夜更香的味道。」

「這湯有什麼功效嗎?」嵇雪眠看進他眼底,摸不清他的真傻還是裝瘋。

段棲遲卻神秘地笑了笑:「你猜。」

「臣愚笨,猜不透。」嵇雪眠起身便要離去。

段棲遲雙手握住他的腰,尋了處腰眼按下去,當即便叫這冷著臉的人兒塌了腰,唇角勾起來,「不許走。」

嵇雪眠無奈閉目,「王爺不肯說就罷了。只是那湯竟是為臣一個人熬的,多謝王爺美意,微臣怎敢消受?」

他向後撤身,段棲遲便不許他逃,「也沒什麼特別的,我聽說你總是生病,想著叫人給你調理調理,順帶著添了幾味特殊的香料。」

嵇雪眠只好無奈說道:「臣年歲漸高,身/體已大不如前,有些病痛也是難免的,王爺又何必掛懷?」

「雪眠同我一般年齡,怎麼能說是年歲漸高?」段棲遲另起一提,「再說了,我怎能不掛懷?雪眠,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嵇雪眠心裡砰砰直跳,穩住心神,「王爺還是放過臣罷,臣此生都不打算娶妻生子,也不打算委身於人,王爺想結連理,不如去找真心愛慕王爺的。」

段棲遲卻盯緊了他,好像幾百年沒見過這張臉一樣,目不轉睛。

嵇雪眠那張像春花開了的臉頰除了穠艷,滿是肅穆,眼神清冷而明亮,好看的難以言說,直往段棲遲心窩裡扎。

從小到大,嵇雪眠都是如此,心裡想什麼都不說,裝的恁像。

段棲遲突然惱他這樣自持,自從嵇雪眠做了首輔帝師,待他就冷淡至極。

分明小時候他也曾拉著自己的手,一力把他從深不見底的泥潭裡拯救出來。

於是他去掐嵇雪眠的臉頰,不出意料遭到了皺眉款待。

段棲遲便賭氣似的,肆意捏過去,那張思念了幾年的臉頰遠比它的主人柔/軟的多。

段棲遲試探他幾次,見嵇雪眠一副不適應的樣子,便知嵇雪眠所謂的逛青樓全是胡扯。

他便笑盈盈道:「大人可真是天下難得一見的奇人,明明連別人的手都沒拉過,為什麼要說自己常逛青樓呢?」

嵇雪眠被他欺負著,眼眶蓄滿了水,「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因為你是哥兒嗎?」段棲遲突兀看見他兩眼含淚,心裡便燒起了一把乾柴,火焰騰的竄進了腦袋,啞著嗓子道:「早說了,不管你什麼樣,我都喜歡你。」

段棲遲又道:「我知道你沒有準備好,我不逼你。」

嵇雪眠啞然,眼前人的自傲著實惱人,行為舉止又十分放肆。

京城富家子弟玩個十幾歲的哥兒是常事,管他是養著,還是偶爾光顧著,只要使夠了銀子,玩的再過也沒人管,待到了年齡就放他們成親,就算一段風流往事。

但從沒哪個握權者動過心思,尋常哥兒玩夠了,還要喜歡個內閣首輔玩玩,哪怕這人是個自小相識的攝政王。

嵇雪眠不能接受,他道,「王爺可知君臣有別,你與我罔顧倫常。」

段棲遲深知開弓沒有回頭箭,但他一想起這個人是嵇雪眠,就只想全然不顧地佔有他。

但是段棲遲心疼,他不能這麼做。

嵇雪眠身不軟,性不柔,哪怕是個哥兒,也沒誰敢對他等閑視之。

他是嵇雪眠,是內閣爭鬥如火如荼中資歷尚淺的首輔,也是先王欽點託孤之臣。

這個人,披了甲胄上陣,能殺出重圍,脫了官服,卻從未上過誰的榻。

「罔顧倫常又如何?」段棲遲笑笑,「本王已經做了這大逆不道的攝政王,還怕什麼倫常?」

嵇雪眠見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索性就要走。

段棲遲偏不鬆手,兩個人皆是自作主張霸道慣了,互不相讓,扭打在一起。

段棲遲的肩被他胡亂揍了幾下,卻對上嵇雪眠那雙慌亂的眼眸,裡面儘是無措。

段棲遲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他直接停手,攏住嵇雪眠的雙手,「首輔大人,我知道是我唐突了。」

他甚是狂妄,面上滿是縱情和自大,「但我並不後悔。」

嵇雪眠頓了頓,閉著眼睛,勉為其難的解釋道:「王爺從小就自作主張慣了,臣也是實話實說而已,並沒有惹怒王爺的意思。」

段棲遲笑起來,「雪眠,你真好。」

嵇雪眠聽不得這種話,他想起身,段棲遲便鬆了手。

他的桌案上還放著給小皇帝的親筆,只寫了一半,還未填寫完剩餘。

嵇雪眠重新坐回去,提筆落字。

他的眉目似燈花明滅,蹙著眉忍耐,恁是無情,卻動人情關。

段棲遲懶洋洋地看著他,「今晚我沒有別的事,雪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坐在這裡陪著你嗎?」

嵇雪眠心知他是個不聽人勸的,便微微挑起了眼眉,在燈下看他:「臣說介意,王爺便回離去嗎?」

段棲遲眉眼笑開,「不會。」

嵇雪眠滾了滾喉嚨,聲音清泠道:「那不就得了?王爺要是想在臣這裡坐著,便不要出聲,打擾臣想事情。」

段棲遲愜意的眯眼,見嵇雪眠難得的舒緩姿態,他知道這嘴的厲害,便盯著那雙極不誠/心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首輔大人隨便彈劾我,我保證不會插嘴的。」

嵇雪眠瞥了他一眼,對他束手無策。

就這樣,嵇雪眠寫了半宿,段棲遲就坐了半宿。

寫完某張摺子,嵇雪眠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好熱,他想出去吹吹冷風。

段棲遲攔住他,「你幹什麼去?」

嵇雪眠腦子有點眩暈,「吹冷風……」

段棲遲嘖了一聲,「你不怕生病?你不心疼你自己,我心疼。」

嵇雪眠搖頭,不管不顧地要出去。

段棲遲乾脆把他攔腰抱起,擱在榻上。

這才又添了一句,「你乖一點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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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揣了死對頭攝政王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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