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章 軍變古北口（下）
次日，鼓響三通。
古北口北的清軍大營，旌旗飄揚，刀槍林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清兵分撒在四周，整個大營籠罩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之中。
管圓楓一臉鐵青坐在大椅上動都不動，一旁的阿克占看了之後無所謂的一笑，走到前來，溫聲道：「儘早召集大夥前來，為的是撥清一個的謠言。」
「昨日管軍門直轄的葛旺，他婆娘找到了軍前，被護營將士擋在了門外。正巧參領塔里哈路過，便順著領進了大營。這本是一件小事，雖然塔里哈冒犯軍規，卻也是為了袍澤之情。可隨著昨天下午起，竟有人在營中肆虐流言，誣賴塔里哈率部下強搶袍澤妻室，意圖聚眾！」
阿克占此話一出，下面的綠營兵盡皆嘩然，便是一旁列隊的二百多八旗兵也開始小聲地竊竊私語起來。
營門口的那檔子事看見的可不知是守門的那一隊綠營兵，劉翠站在大營前可是好一段時間了，看到她的並不少。特別是塔里哈強行拖拉劉翠，穿過了大半個中軍大營，看到的更是不在少數。從昨下午起，就有流言說論此事。可今天阿克占的言論簡直就是顛倒黑白，特別是管圓楓一臉鐵青的坐在大椅上動都不動，更是引起了下面士兵的議懷疑。
「凈是些放屁，塔里哈搶人，老子親眼見得。」
「你們都是滿人，滿人護著滿人，我們漢人就該白吃虧
「狗日的，不把我們漢人當人看啊！」
「爺們也是保的大清朝，憑什麼就該漢人吃虧！」
陡然間，台下的人群中響起了數聲吼叫，極有號召力的呼喊頓時就引起了萬餘綠營兵的騷動。
「我也看到了。是塔里哈搶人。是他搶人……」
「葛旺。你他娘地還是不是爺們？婆娘被人欺負了。你也能忍地下？」
「塔里哈該殺……」
似乎更大地騷動在醞釀……
從第一聲開始阿克占就意識到了不對。可還沒等他有所反應。下面又有人陸陸續續地叫喊了幾聲。這些人都隱匿在萬餘綠營兵之中。阿克占根本就無從察覺。更揪不出來。這似乎是有預謀地……阿克占瞄向了依舊一臉鐵青地管圓楓。會是他嗎？
但不管怎樣。這件事必須壓下去。當即阿克佔大吼一聲。「都靜下來。本將還有話要說。」
這會兒該是阿克占的臉色變青了，「據本將所查，我軍中已有私通逆匪之人，他們就在爾等中間。」阿克占挺立在點將台之上，大聲說道：「我軍隨先帝北狩以來。盡忠盡職，屢受朝廷嘉獎，乃我大清之砥柱。然軍中有少數不軌之徒。私心妄想，溝通逆匪意圖敗壞我萬餘將士之性命，此等不法逆賊罪該受千刀萬剮之刑。」這也是阿克占的無奈之舉，為地僅僅是分散台下萬餘綠營兵對塔里哈事件地注意力。「剛才本將講話期間。屢次被匿名之聲擾亂，所說言辭皆是煽動人心之亂言。此等居心叵測之人，就隱匿在爾等之間。」
「適才。所傳流言純屬無稽之談，眾軍若是不信本將這就命葛旺上前。猶他澄清此事。」自己準備不充分，也只能寄希望於管圓楓了。阿克占淡淡的望了坐在大椅上的那人一眼，希望他還忠心於大清王朝吧！「管軍門，末將越暨了。葛旺、塔里哈何在？還不速到前來。」
阿克占斷喝一聲，神色略帶緊張的塔里哈和緊繃著一張臉的葛旺走上台來，頃刻間，整個有如一塊巨石投入了滾油里，炸開了鍋。萬餘人的嘈嘈聲，怕是古北口的中華軍都聽得到吧！
管圓楓瞄了一眼強自鎮定的塔里哈，再一掃隊列整齊地綠營官兵，眸子里掠過一絲殺機。
葛旺絕對不是專業演員，萬目注重幾乎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塔參領……乃是…一……心好意，一心好意……」這種磕磕巴巴的話語配上他緊張地臉色不像是在替塔里哈辯解，反倒是一副迫不得已的「偽辯」。
阿克占算是舒了一口氣，不管是真是假，有了葛旺的「澄清」那塔里哈就是清白的。當下再次跳出，喝道：「眾軍都已經聽得清楚，塔里哈那是一心好意。卻無辜蒙冤，為歹人所誣衊……」
「放屁」，一聲雷霆怒喝從下面傳出，接著一個身影便從萬餘綠營兵中擠了出來。這人名叫胡天浩，正是昨日把手營門地那個把總。「老子胡天浩，乃是懷安營把總，昨天營門就是我當得值。」
「大膽。」那一句「老子」可是把阿克占給惹惱了，「好個胡天浩，辱罵上官，不分尊卑，論罪當斬。更是妖言惑眾，依大清律令當處以腰斬。本將念你多年征戰有功於國，與你極刑。來人，給我拉下去斬了。」小小的一個把總也來生事，真當不知死活。從事發之後，阿克佔馬上就意識到了胡天浩一夥地重要性，命人予以暗中監視，看看管圓楓會不會使人前來。若真是發展到了那一步，今天的集會就不是簡簡單單地一個塔里哈了，而是他們全部……
「且慢。」
阿克占話音方落，宣化綠營方陣里已經響起一聲暴喝，參將方言僧昂首出列。
「阿大人，胡把總何罪命，當使得你下如此狠手？」方言僧的眼睛好似兩把利劍，刺得阿克占心中直顫。
胡天浩眼角一濕，感激地說道：「方大人，標下謝大人仗義執言，胡某人今日敢站出來，就沒想過能活著下去。」轉過身來，胡天浩向台下的萬餘清軍一抱拳，朗聲說道：「我胡天浩的罪名是不分尊卑，這一點胡某人認了，可妖言惑眾是何何解？妖言？那當真是妖言嗎？」
右手大力的拍著自己的胸脯，胡天浩指天發誓，道：「今天，萬軍之前，我胡天浩敢對天發誓，剛才所說之言若有半點虛假，他日必死於亂刀之下。胡某人斷子絕孫，家破人亡以應今日誓言！」
「本將還會濫加罪名給一個小小的把總？」昨天一天，管圓楓並沒有使人去找胡天浩，這說明面對他與伊圖瑪的逼壓管圓楓屈服了，所以今日胡天浩的挑頭僅是他各人的意願。雖然有方言僧這個參將的力挺，但只要管圓楓不瞎參合，那代表著大清朝的他們就穩如泰山，這點小災小難那裡會難得到他。
阿克占冷眼瞧著方言僧，厲聲說道，「怎麼？你可是認為本將在無中生有誣陷胡天浩
「卑將不敢。」方言僧神色鎮定，不亢不卑地答道，「只是胡天浩從軍多年，替我大清朝戍戎一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日僅僅說了一句實話，就落了的如此下場。憑大人一句話，說斬就斬了，豈不是讓兄弟們寒心。」
「對，憑什麼殺我們宣化鎮的人？」
「胡把總實話實說而已，放著犯下重罪的塔里哈不斬，卻執意為難胡把總，天下豈有如此不公的道理？」
「塔里哈縱容手下，搶掠袍澤妻室，罪責當斬……當斬……」
有參將方言僧的帶頭，幾名游擊和都司也越眾而出，聚集在方言僧身後，吶喊助威。跟多的守備、千總則在軍中鼓亂生事。
「你們想幹什麼？」阿克占冷冷地看著方言僧等人，說道，「可是想聚眾鬧事？」
方言僧回頭看著身後群情激憤的將士，心中不無得意，昨晚眾人的一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今天絕對要把事情辦齊了。「阿大人，標下等只是想討個說法，僅此而已。」
身後一人接道：「胡天浩沒罪，塔里哈該殺！」
一名守備大聲附和道：「對，不給個說法，兄弟們絕不答應。」
這一聲絕不答應有如一根導火索，點燃了宣化鎮所有綠營兵由來已久的戾心，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揮舞著手裡的兵器，同聲大喝：「我們不答應。」
眼看宣化鎮群情激憤，大有一言不對便殺上台來搶人之勢，阿克占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出來。看著近在咫尺的方言僧，阿克佔一咬鋼牙，厲聲道：「方言僧聚眾鬧事，意圖蠱惑軍心，按律斬！誰若敢聚眾滋事，殺——無赦。」說著自己就抽出鋼刀，高高擎起，鋒利的刀刃迎著升起的冬日閃過一道冷輝。
「斬！」阿克占斷喝一聲，手起刀落，寒光一閃方言僧的頂戴已經跌落台下，若非他見勢不妙躲得快，怕此時高台上已經是熱血飛濺的場面
方言僧惡狠狠的瞪著已經收回刀勢的阿克占，眼睛里全是寒光，回頭振臂喝道：「兄弟們，我們宣化鎮雖是綠營，卻也是帶把得漢子，不是任由他們滿人拿捏得。都給我抄傢伙，殺！」
「殺。」
方言僧身後大約有千餘綠營將士齊聲吶喊，揮舞著兵器向高台蜂擁而來，其本人更是舞刀直奔阿克占，心忖索性先殺了這狗日的，既出了口惡氣，也好在中華軍那露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