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誰說洒家沒造反
榮祿狼狽地騎著馬，抓著韁繩的雙手，幾乎已經被凍僵。
他的身前身後，是一串長長的車隊，還有許多沒有馬匹，被迫徒步的人。
他是北莽某個王爺的世子，北莽京城被破時，府中的絕大部分人，已經提前逃出城來。
大離攻打北莽京城，採用了圍三闕一的做法，獨獨留出了北面。
而且大離喊話，只要北莽人從北門逃走，不帶軍器的，大離概不追趕。
北莽當然不信，但是在被圍十幾天後，在上千門大炮轟擊下，城頭北莽兵損失慘重，不時有炮彈越過城頭，砸入城內的貴族大宅裡面，死了不少人，於是很多人開始動了心思。
城頭上的士兵死了就死了，那不是自己的性命，但是火炮砸到自己家宅裡面了，那就是至關重要的大事了！
於是北莽貴人們偷偷去北面城頭上觀望，發現北面果然空無一人，大離竟然是一個士兵都沒派！
他們唯恐有詐，買通了城門守軍，偷偷放出去一隊車隊，過了幾天，車隊放回信鴿，說他們已經到了二百裡外，確實沒碰到大離軍隊！
這一下子，城內人心徹底亂了。
北莽的軍中高手，這幾年莫名其妙損失殆盡，以至於城頭攻防，北莽反而被大離高手壓制住了！
按照這個勢頭，北莽京城被攻下也是遲早的事情，而且大離放出風來，逃走的既往不咎，協助守城的，城破后必然清算。
這一下子，北莽貴族們開始謀划起來。
他們拚命收購馬匹馬車，重金賄賂了守軍，在某個深夜，打開了城門，連許多守軍一起，數百人的車隊逃出了城，往北面而去。
等北莽朝廷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以後，北莽太后氣得連夜上朝，結果發現朝臣中已經缺了幾個親王。
連親王都跑了！
北莽太后渾身冰冷，人心已經散了！
這個頭一開，只怕再也止不住了！
果然，從此幾日後，陸陸續續開始有人衝擊城門，逃出城去，也曾有北莽兵士阻攔過，拿著長槍捅死了幾個人。
沒想到這一下捅了馬蜂窩，逃難車隊中的北莽高手在貴人的命令下，上去將阻攔的兵士殺死。
這一下兩邊大亂，廝殺起來，最後守衛城門的百名兵士被殺光，貴人們在高手的護送下打開城門逃走。
而大離像是看不到一樣，自始至終都在沉默而凶勐地攻打著其他三座城門。
北莽貴人們看到這種情形，更加人心離散，紛紛收拾行裝出逃。
他們為了帶走家當，重金求購馬匹和馬車，以至於馬車價格飛漲，一馬難求。
最後價錢炒到了讓人不敢想象的數字，北莽軍將開始將軍馬賣出去。
京城北門甚至都不關了，日夜有長長的車隊魚貫而出，火把照亮了夜空，車隊像條火蛇，綿延向北方。
北莽太后看著一天天來，朝臣日漸減少，心中冰涼。
她明白，大勢已去了。
上半年祖宗的基業，就這麼在她手裡丟了？
想到城破之後，還不知道大離如何報復，她的身體顫抖起來。
她知道這些年北莽兵南下劫掠時，對大離百姓做過什麼事情，對方肯定會報復回來！
聽說外面大離軍隊的隨軍太監，是個叫汪直的，對付北莽貴族從不留手，當初此人在太原的時候，為了鎮壓北莽叛亂，三天之內將數千北莽人頭掛上了城頭，讓城外的北莽軍隊士氣大跌。
北莽京城要是被破，自己會落得什麼下場？
想到當年金軍攻破東京，造成了北宋的靖康之恥，連當時北宋的韋太后，都被擄掠到北面，還生了孩子，這在歷史上，都是極為罕見的屈辱。
然後百年之後，報應來了，金國汴梁陷落，金國太后王氏，皇后徒單氏在內，以及有位號的嬪妃美女，全被運往蒙古凌辱，甚至皇后被人多人抬著輪番羞辱的場景，還被畫成了嘗後圖。
想到這可能就是幾天後自己的下場，北莽太后一陣眩暈。
在惶惶然之下，大離某晚夜襲時，城外大離兵士高喊：「城破了！」
這聲音如此之大，以至於城內炸開，人人自相踐踏，四處火起，一片混亂。
北莽太后從夢中驚醒，完全崩潰，找了條白綾便上了吊。
第二天剩下不到一半的朝臣們，上朝時聽到了太后的死訊，看道龍椅上傻不愣登的半大小子，身為皇帝還是懵懵懂懂，直截了當的直接離開皇宮，開始跑路。
不出一天，北莽京城就空了一半，能跑的北莽貴人們都跑了，只剩下守城的數千兵士。
讓北莽自傲的數千鐵甲重騎，甚至還沒出出城打過一次仗，戰馬就變成了拉馬車逃走的畜力，在北莽貴族的驅使下，往北逃去。
此時大部分朝臣的心中，還留著一絲希望。
他們本來就是草原來的，回到草原，再過幾十年，一百年，未必不能東山再起，再續輝煌！
而北莽的小皇帝，卻是沒有人願意帶走。
到了北面，就是各憑本事，誰帶著這麼個累贅？
他們只要把家卷，財寶，私兵帶走，就有了以後爭霸的資本！
榮祿就是其中一員，他心中暗自慶幸，這次他的家卷全全帶出來了，家中的的大部分財物也沒有丟掉，回到草原，還是能過上好日子。
雖然沒有北莽京城那般繁華，但是佔據草原，假以時日，北莽必然能再度崛起！
而且這次北莽京城數十萬人中，逃出來的人有七八萬，其中還有上萬人的戰力，這在北面草原中，誰人能敵？
肉路還在做著美夢，車隊已經遠遠看到了遠處的長城。
只要過了山海關，北面就是天高任鳥飛了！
然而車隊開始騷亂起來。
城牆上竟然有人！
他們終於發現，這是大離的旗幟！
眾人心中一片冰涼，這陰險狡詐的大離人，說是圍三缺一，沒想到卻是偷偷繞過了北莽京城，在長城堵住了他們的後路！
西邊傳來馬蹄的聲音，那是大離的騎兵！
魯智深坐在北莽皇城裡面，翻看桌子上一份份背面傳來的戰報，對林黛玉贊道：「李如松當真可靠。」
「他帶著騎兵，一面守著長城，一面把北莽這些車隊往東驅趕，故意放開了口子。」
「北莽這十萬人無處可逃，已經全部被逼得逃過了鴨綠江。」
「李如松已在江邊構築防線，建堅城長牆，防止北莽越江北逃，北莽現在只能南下，北面的草原，已經和他們無緣了。」
「在高句麗半島，北莽，對大離一直有異心的李氏王朝，倭寇，至此三家擠在了一起。」
「為了爭奪生存土地，他們必然早今後的幾十上百年時間內爭鬥不停。」
「據稱一部分北莽人，已經開始造船，準備從東邊出海，尋找機會了。」
「而京城裡面，北莽小皇帝已經被抓，北莽人幾乎全部逃走，留在城裡的，大都是大離人，汪直正在逐個清查底細。」
他最後贊道：「從始至終這整件事情，和夫人預料的一模一樣，當真是女中諸葛。」
林黛玉笑道：「這是對大離來說，損失最小的辦法，也算對得起昭陽了。」
這幾個月，大離雖然耗費了許多糧草後勤，但是死人卻出奇的少，只花了極小的代價，便實現了大離立朝百年以來的夙願。
林黛玉想起昭陽看向自己夫君的神情，抿嘴一笑道：「這次你打下北莽京城的消息傳回，板上釘釘時要封王了，按昭陽性子，可能會把這座京城封給你。」
「你要開口去提，她甚至有可能會把皇位禪讓給你，也未可知。」
魯智深聽了，搖頭道：「洒家對這鳥皇位沒什麼興趣。」
林黛玉笑道：「當初誰整日裡面寫字要造反來著？」
「最後造反都沒造成，其實不是顯得你打了誑語？」
魯智深聽了，哈哈一笑，說道：「你明明知道，卻還要讓我明說出來？」
「誰要造反，就一定要當皇帝了？」
「那是早皇帝的反而已，洒家造的，是賊老天的反！」
「洒家反抗的，是這賊老天給這人間的不公，區區皇帝算什麼！」
「這些年裡，洒家難道不是無時無刻都在造反？」
「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很多，豈能被一個鳥位絆住了手腳？」
林黛玉聽了，拍手笑道：「果然是你。」
她笑嘻嘻道：「是不是覺得我走在你前頭，有些急了？」
魯智深摸摸頭，鬱悶道：「我到現在還不能凌空飛行，難道真是悟性不行？」
「大殿後面，有梁山那塊封魔石碑，我要要研究下，這軍國大事，就交給你了。」
說完他一熘煙跑了。
林黛玉恨恨，都要封王了，還這麼憊懶！
不過她也是深有體會，知道這天地之間，還存在凡俗之上的大秘密，任誰都會對紅塵中事心思澹了幾分。
但林黛玉不覺得自己和魯智深會完全拋棄紅塵之中的因緣，畢竟兩人相認於紅塵，相知於紅塵，得天倫之樂於紅塵。
身在紅塵中，如今想要完全斬斷紅塵，一點意義都沒有。
但是兩人想要追尋的目標，已經悄悄發生了變化。
天地之間的秘密。
讓人超脫於所為天道掌握，真正能站我自己命運，對抗這賊老天的力量。
這可能要花上很長時間，但如果發現那最後的真相時，
一定很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