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河南漕運大案之始
朱棣也很納悶。
王誠這個傢伙,自從被派到東廠去以後,基本就忙得連軸轉,若是沒有大事,根本看不見他的影子。
說來也能理解,朱棣尚還記得,在上一世病逝榆木川的前幾天,御營還有遠自朝鮮的密奏。
東廠這麼大個攤子,罷撤多年,忽然復設,要王誠一肩扛之,新舊情報,各地十二顆密探,全都要重新歸類設置。
這一年以來,他乾的也是挺不容易。
平時東廠探報,都是一些聽記和坐記偽裝成宮人來到乾清殿奏報,不知道今天出了什麼事,讓他自己來一趟。
朱棣也沒急著問,屏退了周圍宮人,隨後說道:「你和朕就別見外了,現在這沒別人,坐下說吧。」
這一個細節,真正說明皇帝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王誠心中很感動,也不推辭,坐下之後連連行禮。
朱棣看著他,嘆道:「王誠啊,東廠復設才一年多,你頭髮就白了不少,朕知道你的辛苦。」
王誠心中更是暖暖的,喉頭有些哽咽,道:「承蒙陛下還記得臣,現在臣雖然是廠臣了,卻永遠都是陛下的奴婢。」
「臣就是陛下的忠僕,無論做到什麼地步,無論多少年過去,臣永遠都忘不了陛下的提攜之恩。」
「哈哈哈!」朱棣大笑起來,說道:「還是別說這文縐縐的話了,朕聽著彆扭,咱們的關係,咱們知道就行了。」
笑罷,朱棣轉而問:「你現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肯親自來找朕,就一定是有要緊事,說吧,什麼事?」
「正統前,東廠在河南有不少坐記,臣日前計算了一下,大概有一萬三千餘人,都是安插在各處地方官兒們的府中。」
王誠說著,臉色凝重起來:
「這些聽記,臣聯繫上有個曾在河道衙門做事的,徐恭被殺后,他回來找到臣,說出了河道漕運等事的密辛。」
「陛下,此事牽扯甚廣,朝中大臣,地方勛貴,多有牽涉,陛下真的要聽嗎?」
「大明的漕運之事朕全都知道,還有什麼朕不知道的?」朱棣聞言,臉色也逐漸陰沉下來,靜靜道:
「講!」
王誠環顧左右,這才是道:
「臣查到,那河南河道總督徐恭所犯下的,還不止用劣質砂石料充堵河堤之事,充堵河堤,是他為河道衙門常設而做,他也能中飽私囊。」
「除此以外,徐恭還在濮陽私置倉廒!」
「他的河道衙門在河南設立二十一年,自正統三年以後,便開始以各種名色額外加征漕運,實際輸京者不過就是平米正數。」
「諸般加征之漕運抵京者不多,然而河道衙門依舊對河南及各地漕運衛所足額徵收,最後便是京軍得不到該有的漕運數額,以致京軍衛所無力,地方諸衛徵收又過甚,破產賠累者數不勝數,都對河南漕河避之唯恐不及!」
王誠說著,朱棣的神色已然是變了:「如此說來,這徐恭苦民久矣,連衛所也遭了他的毒手,范廣殺此獠更非是擅殺了,你且繼續說。」
「是。」王誠點點頭,嘆息道:
「河南河道衙門,如此掊克小民,自正統年以來,便有大量糧戶破產,身為河道總督的徐恭尚私置倉廒,各縣糧長便也都在各里自設倉庫,或者將稅糧臨時儲藏在自己家中。」
「豈敢如此!?」朱棣又驚又怒,道:「各縣糧長也都私設倉廒,如此一來,整個河南的漕運倉秉,豈不完全是在這些基層小吏的支配下?」
「是啊,陛下!臣知道這些事情后,也沒敢直接奏上實情,將全部事情查清楚,才敢來奏報。」王誠連連嘆息,道:
「臣一開始以為,這就是那河南河道總督徐恭一人所為,卻沒想到,此事在河南已經是蔚然成風!」
朱棣站起身,來回踱步,冷笑:「倒也怪不得,商輅在河南復行折畝法,徐有貞在河南治水,全都是寸步難行。」
「原來這土地利益尚且是其次,最為緊要的,是決不能讓水患平息,河道衙門一罷,他們便失了這漕運大利!」
幾個方面一結合,朱棣就猜出了這些地方豪強、官僚官官勾結、仗勢欺人的醜惡嘴臉,是越想越氣。
「這些殺才,他們眼中,就完全沒有那些窮苦百姓嗎!」
「河道衙門多設一年,江南、京軍諸衛便窮極一分,河堤複決一回,地方百姓便又要遭受大災!」
「簡直是吃人,他們這是在吃人!」
朱棣實在是沒想到,自己駕崩后才二十五年,這天下就成了這一副頗具亡國之相的樣子。
再這麼發展個一百來年,大明得成什麼樣子?
不行,朕得改變!
朕得把這走歪了的大明給掰直過來,就從河南開始!
朱棣來回踱步,經過一開始的震怒,神情漸漸平定,滿臉冷笑:「好,好的很啊,他們想讓河道衙門一直設?」
「傳朕的敕諭到司禮監,要他們擬旨,這次治水,不需要河道衙門去管了,把河南河道衙門給朕撤了!」
王誠一愣,驚呼道:「陛下的意思是…?」
「整個河南河道衙門,全都給朕撤了,一群尸位素餐,吃人不吐骨頭的酷吏,要來何用?」朱棣坐回御座,繼續道:
「撤了河道衙門,河南還得有個管漕運的,加設,加設一個漕運總督,專管河南漕運。」
「嚴查各地私置倉廒,嚴查各地加稅加征,北鎮撫司的錦衣衛都是幹什麼吃的,都給朕派出去到各地盯著,從州縣甚至是村鎮的倉廒開始查起!」
「先把整個河南的漕運給朕抓起來,朕倒要看看,有哪些人敢吃衛所的骨肉,喝軍戶的血,掘大明的根!」
王誠沒想到,這位皇帝又是語出驚人。
他結結巴巴道:「陛下,這…河南河道衙門設了二十一年啊,上上下下直到各州各縣都有分署,突遭罷撤,至少波及到數萬名官吏…」
「這…這會造成整個河南大亂啊!」
朱棣聞言卻毫不在意,冷笑:「河南如今已經夠亂了,朕就讓他更亂一點,反正亂的也不是百姓,朕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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