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十團營是個大染缸
孫若微實在抹不開那個臉。
「國舅是哀家的兄長,已經掌管后軍都督府,若是再兼掌十團營,於禮制不合,還是看皇帝的意思吧。」
語落,群臣又都把目光注目過來。
朱棣笑道:「朕覺得楊侍郎說的不錯,土木堡之戰後,太上皇便被瓦剌擄走,至今生死不明,朕准了,作慰太后喪子之痛!」
誰都沒想到,皇帝居然又准了。
這話說完,所有人都是議論紛紛,就連孫若微也懵逼了,她這小腦袋裡,實在是想不通眼前這個皇帝到底琢磨著什麼。
但是第六感告訴她,一準沒好事兒。
朝會就此結束,掌管后軍都督府的孫繼宗又兼掌了十團營軍務,和參贊十團營戎政的于謙,總督十團營的石亨處於平級。
散了朝,朝臣們全都想不通皇帝到底是為何這麼做。
但無論如何,結果已經形成,他們都有自己的利益,只能去考慮如何避免自己的利益因為這次的決定受損了。
朱棣走回乾清宮,坐到西暖閣位子上,剛歇了口氣,就見到王誠顛顛跑進來,匆忙說道:
「皇爺,於尚書和石總兵來了。」
「看他們的樣子,是有急事兒求見!」
朱棣不無意外,笑道:「你讓他們進來吧,朕早知道他們會來。」
以于謙的性子,今日朝會上的事自己要是同意了,他肯定是會急匆匆的來問個清楚,石亨也一樣。
這兩個人,有些地方還是很相近的。
但是朱棣不知為什麼,總覺得自從追擊也先回來后,這兩個人若隱若無的好像是有些矛盾。
但是目下,他們的利益一致,也就沒有爆發衝突。
要是日後有時間,要細細了解一下,他們目前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真等到爆發的那天,不好收場。
「你來了,坐吧。」
石亨老老實實的坐下了。
在聽從皇命和投機取巧這方面,他一直都比別人強。
但是于謙不一樣,他是真的有些氣急敗壞,連朱棣的話也沒聽,直接問道:「陛下,您為什麼讓孫繼宗提督十團營?」
「陛下難道不知道,孫繼宗的部下,有一大部分都被臣調到十團營來了嗎?」
朱棣將手按在御案上,淡笑道:「你說的這些,朕自然知道。」
「這次你來找朕,就是為了這個?」
于謙點頭:「就是為了此事。」
「于謙,不是朕說你,你都五十好幾的人,怎麼還和年輕一樣暴躁衝動?」朱棣的臉色沉了下去,道:
「朕怎麼去做,自然有朕的原因,輪得著你來興師問罪?」
「陛下恕罪,臣失禮了。」于謙對這一番話有些熟悉,也猛然清醒回來,轉身坐到石亨的身旁。
見狀,石亨冷哼了一聲,表示不齒。
朱棣的神情這才緩和過來,打眼色示意王誠一番,待他將周圍人等屏退,這才說道:「朕一直想提醒你,你做得太過了。」
「陛下何出此言?」于謙一愣。
朱棣決定直言,也好省些功夫,問道:「你以為你能在保衛戰中號令京師,靠的是什麼?」
于謙毫不遲疑的回道:「靠的是上下一心,眾志成城,靠的是陛下、太后和百萬軍民的信任。」
「你錯了。」朱棣靠在椅子上,笑道:「靠的是那幫文臣和你利益相同,敗了有你背著,勝了他們也可同享富貴。」
「若不然,你以為單憑朕或那孫若微一句話,你就能說什麼是什麼了?你怎麼還是如此的天真!」
于謙聽出了朱棣的意思,沉吟片刻,道:「陛下到底想說什麼?」
「用十團營去削弱孫氏一族的兵權,這固然是個好辦法,可你是怎麼做的,你吃肉,別人喝湯都不行?」
朱棣聲色俱厲的道:「現在朝中已經有很多人對你不滿,許彬只是第一個,但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王直、陳循那些閣老,他們到現在有對十團營說過一句嗎?仔細想想吧!」
于謙恍然大悟,說道:「陛下的意思,是內閣和六部也想插手兵權,對臣獨掌十團營不滿?」
「孺子可教。」朱棣站起來,在暖閣中來回踱步,隨後靠在牆上,說道:「十團營現在就是個大染缸,朕讓孫繼宗插手十團營軍務,是在救你!」
「你現在不宜和內閣那幫人翻臉太早,找時間去和王直談談,給他們的子侄在十團營也弄個官兒噹噹。」
「拿了好處,他們才會跟你擰成一股繩,至少不會掣肘於你!」
「到時候孫繼宗孤家寡人一個,就算頂著個提督的頭銜,又有什麼好怕的?」
「難道石亨是吃乾飯的?」說著,朱棣望向一側。
石亨連忙說道:「十團營中的部下以臣的居多,臣的侄子石彪也在十團營內供職,陛下放心,那個孫繼宗就算進來了,臣也必不讓他好過。」
朱棣點頭,走近前拍了拍石亨的肩膀,說道:「你侄子石彪,朕另有重用,把他留在十團營是屈才了。」
「居庸關是個要地,現在的主將羅通不把握,朕稍後會找個口實,把他調進京城,試試此人是否保險,有意讓石彪替代羅通,守居庸關。」
石亨知道這是要重用他石家的先兆,連忙起身,伏跪在地:「臣回去一定親口囑咐,要他替陛下看好居庸關,關在人在!」
「你這麼說,朕就放心了。」朱棣笑著說完,轉身回到座位上,說道:「你們兩個,現在是朕的左膀右臂,要互相幫扶。」
「這個時候,切忌互相猜疑!」
石亨和于謙對視一眼,都是答應下來。
但是朱棣看得出來,他們糾葛已久,不是自己單單一句話就能解開的,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
......
深夜。
王直府上。
王直親自起身,為于謙滿了一盞清茶,笑道:「於少保上回說喜歡清茶,老朽便記下了,特意讓管家從雲南捎帶回來的。」
「於少保試試,這茶夠不夠清?」
「宰輔如此稱呼,實在是叫我羞愧難當啊。」于謙知道他話裡有話,小酌一口笑道:「這茶,夠清淡!」
王直微征,隨後笑問:「於少保此來意欲何為啊?」
于謙說道:「來此,一是為了與宰輔敘舊品茶,二便是來問問,宰輔家中可有矢志報效朝廷的後輩嗎?」
「現下朝廷用人之際,組建十團營已經讓我焦頭爛額,如果宰輔能引薦幾人,到十團營協理戎政,那就實在是幫了大忙了。」
王直身子向前微微一頃,隨後放下茶盞,不動聲色。
「於少保這麼一提起來,老朽倒還真想起來,家中尚有幾個不成器的晚輩,需要歷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