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前緣
西門夫人笑道:「必定是你輸了不少,若叫別人知道你這個堂堂的東平王妃居然素日里都到那賭坊里賭錢,還不叫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給你笑話死。」東平王妃笑道:「日子是過自己的,理會他們那些沒趣的人作什麼?」說著,眼睛只望著黛玉笑,道:「姑姑,你這媳婦才真箇是過自己的日子呢!居然連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的召見也不理會。」
黛玉聽了,並不說話,西門夫人伸手把東平王妃懷裡的小孫子抱回了自己懷裡,才笑道:「我也不喜那見不得人的去處,素日里若不是因你二姑丈在朝中為官之故,也懶得叫雪兒和雨兒認太后做什麼勞什子公主。如今里使得這雪兒和雨兒小小的年紀,就懂得了那麼多的內宮心計,倒叫我後悔不迭的。如今里你二姑姑也和那東方家的老頭沒了瓜葛了,倒還不知道叫這兩個娃娃如何退步抽身呢!」
東平王妃詫異道:「姑姑這是要帶雪兒一塊兒走呢?」西門夫人笑道:「雪兒如今也有些年紀了,也該找個好婆家了,這裡的人大多面上一個裡子里一個的,我也十分不喜歡,還是到我們大漠里給她找個好男人。」西門雪聽了這話,登時紅了臉,不依地直頓足,嚷道:「我才不要找什麼婆家呢!我要跟嫂嫂!」
西門夫人也不理會她,東平王妃笑道:「也難怪姑姑說這話,原本姑姑這西門家就是極古怪的,別人求還求不來的富貴,在了姑姑家,都是爭著往外推。或許,這就是自在罷!如今里,我這勞什子王妃,我也恨不得丟了一邊去,偏生又丟不得的。也不知道姑姑一家子是打算什麼時候離開的?倒叫我羨慕死了。」
西門狂握著黛玉冰涼的小手渥著,才笑道:「大約再過個把月,等到天氣和暖一些了,我們就帶著孩子回大漠去。這裡雖說是玉兒長了這麼大的地方,卻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有外祖母幾個親人都有寧先生照應著,我們也沒了後顧之憂,只等著來日老人家想了我們了,我們就再過來當是走了親戚家了。」
東平王妃聽了,不由得十分艷羨,卻也知道自己是擺脫不了這東平王妃的名兒了,嘆了一口氣,才道:「昨日里才到了二姑姑那裡,原來那妙兒早已找了回來了,如今也有了身子了,卻也沒聽宮裡面說知道她回來了,二姑姑卻是忙裡忙外的,好生細心妥當,我倒笑了一回。他們可是知道了姑姑家要舉家回大漠的事情了?我聽著妙兒說話,卻也似乎和這玉兒弟妹姐妹情中極好。」
黛玉聽了笑道:「姐姐原本出家,在賈家的大觀園裡修行,我們原在那裡認作了姐妹,這個姐姐是極疼我的。」東平王妃聽了,恍然道:「我說呢,她怎麼和玉兒你是十分要好的了,原來那麼些年中,她竟是在賈家棲身的。真真是住在了一個城裡面,卻偏沒她的絲毫消息,真箇是她極聰敏的,竟到了那樣一個外人進不得的地方住著。」
黛玉只是笑笑,東平王妃雖系閨閣之婦,卻也是高談闊論的,也頗帶著幾分大漠的豪氣,因此這頓滿月酒因她的緣故,反更熱鬧了好些。用畢了滿月酒,東平王妃又留給了黛玉好些禮物玩耍,方才去了。
次日一早,黛玉早早醒了,西門狂奇道:「素日里不到日上三竿,你是不醒了的,今日里怎麼倒早了?」黛玉隨手攏了攏青絲,抿嘴笑道:「你問這話,我可也不明白,如今倒沒了那懶勁兒了。我想起來一事來,咱們快些去。」西門狂想了想,道:「想去天人寺里了?」黛玉笑道:「可不是么!我想著那茫茫大師是極有識見的,所以問問他寶玉出家的緣故,咱們就是走了,也好放心好些。」
西門狂懶懶地擁著黛玉親吻了一會,才笑道:「也罷,我也明白你是替外祖母極擔憂的。」黛玉推開他手,笑道:「別鬧了,快些起來了!」西門狂這才懶洋洋地起床,一時收拾妥當了,用過了早飯,可巧兩個孩子都在西門老爺和西門夫人身邊,因此黛玉卻也輕鬆,忙忙就拉著西門狂去天人寺里。
迎出來的卻只是幾個小沙彌,並無茫茫大師,那小沙彌合十道:「師父有交代,請公子和夫人到正殿,一切皆當明了。」西門狂和黛玉心中大為詫異,忙攜手到了正殿,卻已不是那幅畫著小草的畫像了,卻是一條河邊,山石之畔,一株小草雖幾欲枯萎,卻仍舊隨風搖曳,不減絲毫嫵媚之態,又有一光頭侍者執甘露而灌。右上角題著幾行字道:「茫茫大世本非真,驀然回首脫紅塵,警幻案前證前緣,返本還原是根本。」又有一行小字道:「絳珠之淚已罄盡,木石前盟有完結,神瑛侍者已當歸,絳珠仙子俗緣續。」黛玉和西門狂都是不解,黛玉猛然道:「無名你看,那和尚可是寶玉?」
西門狂順黛玉之手一看,只見畫卷上灌溉小草之人正是寶玉模樣,也不由得一呆。黛玉忽然道:「那茫茫大師到那裡去了?為何竟不見蹤跡?」旁邊的小沙彌道:「師父說他塵世之緣已盡,和渺渺真人度脫了神瑛侍者之後,該當回去銷號了。」黛玉秉性聰敏,轉念一想,忽然想到了度脫寶玉出家的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不由得脫口道:「茫茫大師真身可是癩頭模樣?」
小沙彌道:「正是。原來師父真身竟是癩頭之人。」黛玉和西門狂也登時明了了,黛玉不由得低頭不語。西門狂見狀,也不好多留天人寺中,攜著黛玉的手出了正殿,徑自回家。
黛玉輕聲道:「前世原來我本就是一株小草,怪道今世也是草木之人。今世還淚的是我,受的是寶玉,我的淚早已還盡,卻原來也是他離開塵世之時。」西門狂摟著她道:「我不管這些玄幻的事情,我只知道我要的人是你,這一生一世,我們都要相知相守。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會因為前世的瓜葛而在今世也落得相同結局。所以,玉兒,那是寶玉他自己選擇的道路,沒有人來強迫他的。」望著西門狂霸氣而又深情的面容,黛玉點了點頭,把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西門狂笑著握著黛玉的手,攤開黛玉如白玉一般的手掌,笑道:「你看你的掌紋,平和而溫潤,這是一輩子平安順心的手相,但是,玉兒,這手相是不值得咱們信之不疑的,因為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怨天尤人不是根本,這手相面相的命運也不是唯一,只有自己去做了,去爭取了,才是我們唯一的命運。」
黛玉獃獃地看著西門狂,西門狂合掌握住了黛玉的雙手,笑道:「或許你和寶玉是有前世今生的木石之盟,但是因為沒有自己去爭取,所以他什麼也得不到,只有遁世出家。因為我能爭取,爭取到你的心、你的愛、你的人,所以我能留住你,也能留住咱們的孩子。每個人的命運不是從一而定的,每個人都會有很多選擇的道路,那就要看自己的選擇是什麼了,最後才能走上什麼樣的道路。」黛玉眼眶一紅,哽咽道:「或許我也該真正地替自己爭取自己想要的了。」
西門狂摟著她笑道:「早在你留到了我的身邊的時候,你就已經在替自己爭取了。你能離開賈家,你能嫁了給我,能氣走嚇走阿孜沁末兒,那都是因為你心中有我,你已經在保護著自己的東西了。」黛玉伸手刮他麵皮,道:「你有什麼好的?說話也不害臊,還要我把你放在心裡頭!還要我做那醋罈子!」西門狂聽了這話,不由得大笑了起來,雙手一緊,摟著黛玉便去偷香,頑皮耍鬧像兩個大孩子,滿車裡都聽到兩人的笑聲,充滿了綿綿的情意。
車行在回西門家的路上,忽然魅影兒笑道:「倒也有趣了!」黛玉好奇心起,推開西門狂偷香的嘴,問是什麼事情,魅影兒揭開了帘子一角,道:「公子,夫人你們快瞧!」西門狂和黛玉看了過去,原來也不是別個,卻是湘雲和惜春蒙著面紗帶著幾個丫頭在街道上玩耍,後面跟著的卻是衛若蘭和林雨聲。再看後面,卻是探春和天棋走著,都低頭無語。
黛玉笑道:「真箇有趣,雲妹妹和衛家的倒也罷了,什麼時候這雨聲也和四妹妹走一遭兒了?還有那天棋公子,什麼時候也認得三妹妹了?還一同出遊呢!」西門狂笑道:「這天棋倒也不算得是辱沒了三姑娘,他原是忠順王爺世子,三姑娘又是郡主之尊,倒也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了,只要上書請旨,這姻緣也必定和諧。」
黛玉笑道:「我只是奇怪,素日里就這三妹妹規矩極多,素日里她還笑話過我呢!如今我看來,她也和我不遑多讓的,等回頭我也要笑話她一番去。」西門狂笑道:「你那幾個姐妹如今都有了著落了,咱們這回大漠你也算是極放心的了,還有什麼可笑話他們的?」黛玉嘟嘴道:「誰叫他們都沒叫我知道一些兒風聲,如今里倒叫我都見到了。」
說這話時,黛玉便笑道:「魅影兒快停。」魅影兒不解,停住了車,黛玉戴上了面紗,才掀起了帘子,笑道:「喂,你們幾個倒是極清閑的,這麼在街上晃蕩。」陡然見到黛玉出現在眼前,湘雲也還罷了,本就如此,那惜春和探春登時紅了臉,只是蒙著面紗,沒法看到兩人面上的紅暈,只一齊叫道:「林姐姐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