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姑娘,該起了。」
小圓的聲音在外響起,寧嘉安輕應一聲,費力地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鴛鴦戲水的架子床頂,上好的紫檀木,色澤沉靜,紋路精細,雕刻的鴛鴦活龍活現,一看就不是凡品,寧嘉安這才突然想起來:哦,昨天嫁人來著,但是緊接著,她又想起來了,她嫁的相公是個斷袖來著……
鴛鴦戲水,戲他奶奶家的水!
寧嘉安轉頭望去,新出爐的相公正在旁邊的榻上睡著呢,他身量長,睡在狹小的榻上連翻個身都難,此時眉頭皺著,顯見睡的不舒服,寧嘉安起身穿好衣服,走過去輕喊一聲,「世子,起床了。」
蕭璟和睜開眼,目光發散,好一會兒后拍拍臉,嘟囔一句,「這破榻真不是人睡的地方,睡的我渾身疼」,寧嘉安心下輕嗤:這還不是你自找的!然後走到梳妝台前坐下,對著外面喊一聲,「進來吧。」
屋外站著小圓和南安王妃身邊的雲嬤嬤,後面還跟著一長串服侍的,小圓聽到聲音就要進去,卻被雲嬤嬤攔下了,雲嬤嬤一身青衣細布裙,頭上只插著一二銀簪,並不富貴卻極為利落,連笑容都是溫和的,「小圓姑娘莫急,先讓一讓我這老婆子」,說完就捧著一木匣子進去了,還順勢關了門。
雲嬤嬤進去之後先是行禮,「給世子世子妃請安」,而後抬頭就看到了榻上還沒有收拾的錦被,心中咯噔一下,忙又拾起笑容對著寧嘉安道,「唐突了」,就往床邊走去,掀開被子一看,那白布還好好地在那鋪著呢,白的就像她昨天剛鋪的一樣,雲嬤嬤只覺得牙疼。
寧嘉安還探頭過來看,看看床再看看一臉愁容的雲嬤嬤,小聲問道:「嬤嬤,這塊布是幹什麼的?我昨天還覺得多餘想收起來呢,又想著萬一是什麼風俗來的,就沒敢動。」
「噗」,寧嘉安剛說完,正在喝茶的蕭璟和就噴水了,先是劇烈的一陣咳嗽,差點兒沒噎死,而後就是毫不掩飾的一陣大笑,笑聲爽朗愜意,遠遠傳出去,屋外的丫鬟們都想著,世子這麼開心,看來是很中意這位世子妃了,小圓也高興的緊:咱家姑娘就是厲害。
蕭璟和神經病地笑完之後,就對著雲嬤嬤道:「嬤嬤放心,這事跟世子妃沒關係,我自會去跟母妃說清楚的」,可關鍵是,雲嬤嬤能放心嘛,她看一看一直不大正常的世子,再看一眼懵懵懂懂的世子妃,心裡反倒是把世子妃的繼母李氏罵了一通:真真是上不得檯面的人,原配嫡女就不是自己的閨女了,什麼都不教就嫁過來,是想讓婆婆這邊來教嘛!但凡她教點東西,世子妃或許就把她家世子拿下了!怪不得是做繼室的貨!一輩子沒出息!
雲嬤嬤不管心下如何想,面上都是一派和氣,「世子世子妃慢慢收拾就好,王爺王妃那邊也是剛起呢,不用著急,老奴這就回去了」,寧嘉安點點頭,送雲嬤嬤出去,也就梳洗打扮起來,馬上可得見公婆呢。
王府正中央的壽春堂內,南安王蕭慎在院內晨練,南安王妃姜氏則坐在梳妝台前由著丫鬟梳頭,雙眼輕闔,一副慵懶模樣,只是在聽到珠簾聲響之後立即睜開眼,對著回來的雲嬤嬤迅速問道:「如何?」
雲嬤嬤的臉色不太好,姜王妃一看,忙揮手讓丫鬟下去,自行打開了木匣子,臉直接就沉了下去,雲嬤嬤小聲回稟,「昨晚上兩人是分開睡的,叫水也只叫了一次,還是世子進去不久之後叫的」,這就是說,兩人昨晚上根本沒圓房,又補充道:「世子說,他會過來跟您解釋的。」
「解釋,解釋,有什麼好解釋的!」一向穩重端莊的姜王妃也急的在屋內踱起步來,「以前只說不想成婚,我還想著他小孩子家家的貪玩,也就縱著他,想著大一些就好,沒想到這都二十三了,別人家孩子都該上學了,他還是這個樣子,不要說那些閨秀了,就是王府里的丫鬟也沒見有哪個跟他親近的,我想著直接找皇上給他賜婚得了,他就脾氣大的不得了,死活不願意,我逼得狠了,他就跑個沒影!」
姜王妃狠喘幾口氣,「好不容易聽他身邊的人說七夕那天他對一個姑娘有了點意思,就算那姑娘是小官家的,親娘又死的早,聽說在家還是窩窩囊囊的,我也認了,就想著大不了嫁過來咱自己教,只要他能成婚,而且當時我去請旨的時候也沒見他不願意啊,我還想著終於改性了呢,怎麼這會兒又犟起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睡他旁邊他都沒反應!」
雲嬤嬤給姜王妃遞杯蜜水,「王妃息怒,世子還小呢,慢慢來就好了。」
「慢慢來,慢慢來,這還不夠慢嘛」,姜王妃越想越生氣,不僅生氣,還傷心,「都怪蕭慎那個老東西,當年在我懷著和兒的時候跑去打仗,我在家又擔心又害怕,結果和兒生下來身體就不好,好幾次就差點兒沒了,不得已請了天祀寺的無心大師出手相救,結果人家還不白救,還得讓我兒在廟裡住幾年,說是服侍佛祖,一住就住到六歲,之後每年還得去,這一年一年的住下來,我兒不就變成和尚了嘛!」
姜王妃咬牙切齒的總結道:「都是蕭慎這狗東西惹的事!」
雲嬤嬤只當自己是個死人,什麼也聽不到,自家王妃出自齊王府,齊王是當今聖上的叔叔,自家王妃就是皇上的堂妹,出身硬不說,自身也有才幹,當姑娘時就是個要強的,而王爺雖是打仗的,脾氣卻好,凡事願意讓一讓王妃,這就養出了王妃這霸王性子。
姜王妃往綉凳上一坐,提不起精神,雲嬤嬤上前拿起桃木梳,一邊梳一邊慢慢說道:「要老奴說,事情還沒那麼壞呢,比起之前世子不肯成婚,如今可是世子妃都娶回來了,兩個年輕人整天待在一起,慢慢的不就處出感情了嘛,而且咱這位世子妃雖然出身低,但相貌卻是一等一的好,還透著一股人嬌憨,招人疼的很,您還怕世子不開竅嘛。」
對啊,兒媳婦兒都有了,大胖孫子還能遠嗎?
搞不定兒子,還搞不定兒媳婦嗎?
姜王妃又燃起來了!
這邊蕭璟和和寧嘉安收拾妥當過來請安,一路上兩人並肩走著,蕭璟和高寧嘉安一個頭,低頭瞅著她媳婦兒黑鴉鴉的髮髻,粉呼呼的小臉,長的倒是很順眼,反正不讓人生厭,又見她一直往花園子那瞅,就好心說道:「你沒事可以去逛逛園子,景緻倒還不錯。」
豈止是不錯啊,看這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雕欄玉砌,富麗堂皇的,這一路走來,寧嘉安跟丫鬟小圓一個想法,她家還真就是一破菜園子……她也是第一次這麼直觀地意識到自己嫁到了怎麼的一戶人家,真就像家裡芳姨娘說的那樣,這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惜,這鳳凰不太好當。
壽春堂門口,丫鬟挑開綉簾,兩人進去,屋內已坐了不少人,婚前姜王妃擔心自家這兒媳婦兒不懂規矩,專門派了嬤嬤前去教導禮儀,順便也說一說王府的情況,寧嘉安也就心裡有數,知道世子還有一個嫡親妹妹名喚蕭璟月,自家公公還有一位沈側妃,並育有一子蕭璟明,一女蕭璟柔。
新郎官和新娘子一併行了禮,奉了茶,新娘子還獻上了自己做的針線,寧嘉安別的不成,女工倒是好,王妃還贊了幾句,又賜下一套水頭極好的紅寶石頭面,看著和氣的很,就連沈側妃也是滿口好話,一切倒是挺順利,寧嘉安鬆口氣,也開始打量起眾人來。
南安王爺嘛,四十多歲,穿著家常的袍子,雖是個武將,卻很是儒雅慈和,倒像個文臣,南安王妃則是個大美人,瞧著年輕的很,高高盤起的髮髻上插著七尾大鳳釵,端的是雍容華貴艷光照人,而且寧嘉安還發現,世子的相貌是跟上自己親娘長的,頗有相似之處,至於沈側妃嘛,與姜王妃完全不同的類型,溫溫柔柔,裊裊娜娜,顫巍巍的蓮花一朵。
這是長輩,平輩的大姑娘蕭璟月今年十六歲,二姑娘蕭璟柔十五,只能說各自跟上各自的媽長,不用人介紹就知道誰是誰的女兒,這孩子生的,南安王大概只是參與一下,做不了主,要說四個孩子里跟王爺長的最像的就是二公子蕭璟明了,但只是相貌相似,氣質上有所欠缺,可能也是庶子出身的緣故。
姜王妃拉著寧嘉安的手,很是溫柔,「嘉安啊,你這人長得好,名字也好,我一看到你就喜歡的不得了,咱倆就是天生做婆媳的緣分啊,我看你跟看我家月月是一樣的,你以後在這府里,想要什麼玩什麼吃什麼儘管說,怎麼高興怎麼來,千萬不要拘謹,知道嗎?」
寧嘉安乖巧的點點頭,想著這相公雖然不行,但婆婆還是好的,也可能就是因為相公不行,所以婆婆這這般好。
婆婆是不是知道自己兒子那點事啊?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姜王妃又一把拉過蕭璟和,還把兩人的手疊在一起,「以後就是你倆在一起過日子啦,嘉安你真是個有福氣的,你看看這滿京城的權貴子弟,哪個能比得上我兒子的,權勢地位自不消說,單說這相貌,你看他和老二同是王爺的兒子,我家和兒的相貌是不是就更好一些?」
蕭璟明:……
這叫寧嘉安怎麼說啊,只能低著頭裝羞澀,蕭璟和斜她一眼:這小姑娘被他娘說的手心都冒汗了,濕噠噠的,嗯,還軟軟的肉肉的,手感真不錯。
眾人一起用了早飯,蕭璟和就要帶著寧嘉安走,卻被姜王妃喚住,「和兒你先走吧,我同你媳婦兒說說話。」
蕭璟和也不反對,自己回去補覺去了,寧嘉安卻被姜王妃帶到內室,揮退丫鬟,只留一個雲嬤嬤守在外面,寧嘉安的心蹭的就提了起來,大氣都不敢喘,然後她就聽到姜王妃問,「嘉安啊,你知不知道洞房花燭夜都要做什麼啊?」
寧嘉安想了想,雖有點害羞吧,還是認真答道,「兒媳知道的。」
「那要做什麼呀?」姜王妃還準備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好像是要兩人睡在一張床上的。」
「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麼寧嘉安不知道啊,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迷惑的跟樹林里的小鹿似的。
姜王妃受挫,但還是循循善誘地問道:「那你知道小孩子都是怎麼來的嗎?」
寧嘉安想了半天,一字一句地說道:「好像是兩人睡一張床上,送子娘娘就會把小孩子送到姑娘家的肚子里了。」
姜王妃:……
出身尊貴的姜王妃,此時此刻只想爆粗口:狗娘養的寧李氏,就是這樣教孩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