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黑眸眨了眨,沈冰灼的語氣帶著些委屈也帶著些撒嬌:「當時他們欺負我的時候,我一直都在想,哥哥肯定會來幫我的。」
天真爛漫地看著俊雅的少年,沈冰灼認真道:「哥哥果然來了。」
男孩依戀般地抓住歸卿修長的手指,然後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淤傷。
「哥哥不要擔心,真的不疼了。」
良久,銀色的長睫輕輕垂下,歸卿伸手繼續為沈冰灼塗藥。
「把你安排在那裡,是我不對。」歸卿輕聲道。
「不怪哥哥,再說了,哥哥你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沈冰灼突然覺得歸卿身上的溫度很舒服,就像一塊溫玉,不熱不冷,剛剛好。
「進入監罰樓后,他們會得到應有的懲罰。」歸卿的語氣中帶著冷意。
如此欺壓同門,欺凌弱小,甚至妄動殺念的人,他們華清宗絕不會姑息!
「嗯,我相信哥哥。」
沈冰灼抿唇笑了笑,心道:即便沒有懲罰,他也是要去一趟的,畢竟那些人對他又打又罵的,還真是讓人有些不爽……
「那……我以後也可以住在這嗎?」
沈冰灼漆黑的眸子中閃爍著淡淡的光暈,語氣裡帶著不自覺的希冀。
「嗯。」歸卿的語氣不自覺的低了下來,「你以後就住在這裡,如果在修鍊方面遇到了什麼難處就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去找其他的凡修。」
「好。」沈冰灼很快就答應了下來,「等我傷好了,就開始修鍊。」
低眸間沈冰灼發現歸卿帶來的葯似乎十分管用,原本紅腫的地方,幾乎在塗抹后立刻就消腫了。
【這個藥物是用歸卿自己的靈力凝聚而成的。】
紅栗乖乖地趴在旁邊,對著沈冰灼擺了擺耳朵,它怕沈冰灼不信,又補充道:【我聞到了。】
雖然兔兔的鼻子小,但是兔兔的鼻子好用!
接下來的幾天,沈冰灼都呆在了霜凌苑內。
霜凌苑除了會有仙役定時來打掃外,平日里幾乎沒有其他人出入。
而歸卿的日常作息也十分簡單,白天去華清宗內門商討各種事宜,其餘時間幾乎都用在了練劍以及修習上。
「歸卿哥哥。」
沈冰灼穿著仙役新送來的淡藍色衣服,站在木柵前看著練劍的少年。
「何事。」
歸卿微微收起劍勢,一雙璀璨的銀色星眸停留在男孩身上。
沈冰灼見歸卿停了下來,一下子就跑到了歸卿身邊,因為身高的差異,沈冰灼抱住歸卿的胳膊,撒嬌道:「你往下一點嘛。」
沈冰灼的語氣帶了些得寸進尺,因為歸卿很少會拒絕他。
果然,冰涼的氣息越來越近,沈冰灼笑眼彎彎地將手中的糕點塞進了歸卿的口中。
歸卿只覺得唇齒間漫過一絲清甜,再抬眸就見到男孩一副要討賞的樣子。
「怎麼樣,我做的好不好吃?」
沈冰灼自信的笑道。
歷經幾世,沈冰灼對他的手藝還是很有信心的。
「嗯。」
這是歸卿第一次吃到人間的糕點。
「那我可不可以問哥哥要個獎賞呀?」
明明是問句,但是沈冰灼說出來后,卻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感覺。
歸卿長睫微垂,他看著男孩笑意盈盈的眼睛,心裡突然升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是一種從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什麼?」歸卿開口道。
「哥哥還沒有叫過我的名字呢!」沈冰灼抬頭凝視著歸卿好看的眸子,「你叫一下我的名字吧。」
沈冰灼知道,歸卿一定會同意的,因為對於歸卿這樣的天之驕子來說,或許一生都是寂寞的,而能像自己這般以平常相待的人,絕對不多。
「我叫阿灼。」認真地看著歸卿,沈冰灼的眸光中帶著滿滿的期待。
男孩一雙漆黑的瞳孔中映出的全是少年的身影,還帶著無限的柔情。
「哥哥,我叫阿灼。」
認真地看向歸卿,沈冰灼的眸光瀲灧波動,他看著面前的少年在遲疑片刻后,輕聲道:「阿灼……」
「嗯!」沈冰灼一下子就笑了,他撲上去抱住了歸卿清瘦的腰肢,然後將頭埋在銀髮少年的脖頸處,只覺得這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沈冰灼很喜歡黏著歸卿,歸卿走到哪裡,沈冰灼就跟到哪裡。
每當歸卿練劍的時候,沈冰灼就趴在玉石桌旁,邊吃著東西,邊看著歸卿練劍。
紅栗則趴在桌子的另一頭,享受地看著美人習劍。
【小灼灼,你看看人家歸卿美人,再看看你。】紅栗嫌棄的搖了搖頭:【可別到時候你連歸卿美人的一招都接不住。】
沈冰灼聞言瞥了紅栗一眼:【你懂什麼,吃你的東西吧。】
把一個堅果塞進了紅栗嘴裡,沈冰灼順便也往自己嘴裡放了一顆。
嘴裡咀嚼著果子,沈冰灼抬眸看著在院落中揮劍的少年,那一招一勢儘是凌厲,每一個劍勢都做到了完美。
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越是相處,沈冰灼就越覺得歸卿優秀,歸卿的優秀不只是因為他的天資修為,還是因為他那一顆水晶玲瓏的心。
其實之前,沈冰灼雖身為魔族太子,但並未真正與歸卿有過交集,他一直覺得仙族也很是虛偽,畢竟無論是九羽仙靈等仙族一脈,還是華清宗等修鍊聖宗,當初連他的母親天地聖獸也不肯稍微施以援手。
而歸卿作為仙族新一代的驕子,他的名字可以說是如雷貫耳,再加上他九羽仙靈的血脈,在之前,沈冰灼對歸卿可以說並沒有什麼好感。
【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人。】
沈冰灼搖頭輕笑了一聲。
【什麼單純?】紅栗當然不知道沈冰灼在想些什麼,它一臉狐疑道:【你在說歸卿美人?】
【是啊,你不覺得嗎?】男孩看著銀髮少年飛舞的衣角,突然想到昨日他無意間吹了下少年的脖頸,卻引得歸卿耳角發紅,這純情的樣子,十分可愛。
【那要看和誰比了吧。】紅栗哼唧了下鼻子:【和你這種歷經幾世的老妖怪比,那他確實是單純了。】
【不過……】紅栗話風一轉,【歸卿美人確實挺好的。】
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畢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的,也是難為他了。】
將手中的果子一一嗑完,沈冰灼用帕子擦了擦手,將剩餘剝好的堅果端了起來。
「歸卿哥哥。」沈冰灼笑著朝歸卿跑過去,「你吃這個吧,我剛剝好的。」
男孩獻寶一般地把堅果盤子捧在手裡,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特別好吃!」
沈冰灼回味了一下。
「有一種奶油焦糖味!」
「奶油……焦糖?」
「嗯!就是一種特別好吃的味道!」沈冰灼點頭,「哥哥你快嘗一嘗!」
歸卿見男孩高興的樣子,便拿起一顆放到了嘴裡,確實有種淡淡的香味。
「怎麼樣,好吃嗎?」沈冰灼睜大眼睛看著歸卿。
「嗯。」長睫微垂,歸卿又吃了一顆,抬眸卻見沈冰灼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向自己。
「怎麼了?」歸卿問道。
「沒什麼。」沈冰灼搖了搖頭,卻還是盯著歸卿看,「我剛才在數哥哥的睫毛呢。」
歸卿的睫毛很長很密,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藍色,那是一種冰雪覆蓋過的顏色,漂亮而又讓人心悸。
此刻沈冰灼回眸,正好與歸卿四目相對,只覺得少年銀色的眼眸仿若冰晶雕琢,沒有一絲雜質。
「哥哥,你真好看。」
沈冰灼真心誇讚道。
不知為何,歸卿再次聽到男孩如此直白的話語,還是忍不住一愣,畢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的放肆,除了眼前這個男孩。
「哥哥,你覺得我好看嗎?」
沈冰灼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看著歸卿,他的雙眸接近桃花的形狀,但眼尾又微微上揚,純粹而濃郁的黑色把眼眸點染成了濃墨重彩的色澤,帶著無數星光的璀璨。
「……好看。」歸卿啟唇道。
「噗嗤!」沈冰灼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他現在長什麼樣子,自己當然最清楚不過,他現在就是最普通的凡人長相,估計隨便一個仙族拉出來,都要比他好看,而歸卿竟然說他好看!
但是沈冰灼聽到歸卿這麼說,還是感到很高興的。
如果不是考慮到這個世界的禮儀,他都想親吻一下歸卿的臉頰了。
「謝謝哥哥誇獎!」沈冰灼滿足的笑了起來,既然如此,他就受了這個誇獎吧。
目睹一切的紅栗,默默地用耳朵把眼睛給遮住了。
嘖嘖嘖,看不得,看不得。
「哥哥,這把劍可真漂亮。」
沈冰灼看到歸卿手中的瓊辰劍,瓊辰劍身雕刻著九雲騰空的圖案,周身雪白而明亮,劍鋒凌厲而果決。
「這是瓊辰劍嗎?」沈冰灼開口道。
「嗯。」歸卿似乎有些詫異沈冰灼竟然知道瓊辰劍。
「我來到華清宗后聽其他人說的。」沈冰灼笑眯眯說道:「他們說瓊辰落華是靈劍之首,能夠得見便是運氣。」
歸卿低眸看向沈冰灼,然後微微頜首:「瓊辰落華是天地聖劍,凝聚天地之勢而成,自出現便帶著無盡的靈力。只是數余年來,一直是瓊辰現世,而落華卻不曾出現。」
「落華啊……」沈冰灼低頭看著腳下的落葉,輕聲道:「哥哥,落華也一定會現世的……」
仙界星洲
「伊師兄。」
為首的仙族對著伊陽澤微微躬身。
「近期可有可疑人物出現在星洲?」
仙界星洲是丹藥房裡的煉丹師經常來的地方,或許在這裡可以找到線索。
「伊師兄,最近都挺正常的,如果說是陌生面孔的話,倒也挺多,畢竟咱們這星洲是很多仙族嚮往的地方。」張程驕傲道。
「既然如此,你們在這裡守著,我進去一趟。」清俊的少年面容嚴肅,只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這片天地中。
星洲地脈處
身穿淡藍色長裙的清麗少女,手中提著一個麻繩編製出的籃子,籃子里放了幾束漂亮的地靈芝。
元清悅找尋了半天,終於在這地脈最深處找到了地靈芝,真是費了好大的工夫。
「你們聽說了嗎,有人說我們仙族的巨力族被魔族給偷襲了!」扎著羊角辮的少女露出了一副誇張的表情,「而且巨力族死的時候,那精血都被吸幹了,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皮,要多瘮人,有多瘮人!」
「我天呢,這真的太慘了。」紅玄搖了搖頭,「這些噁心的魔族真是太殘暴了,什麼時候他們能消失在這片天地里就好了。」
兩人正說著,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你們說巨力族被魔族偷襲了?」
面容清俊的少年從不遠處走來,臉色冷凝。
躲在樹后的元清悅在看到伊陽澤的一瞬間就認出了他,那日她與上揚一起來到華清宗便是碰到的這個仙族修士。
「是。」兩個女孩不知道伊陽澤是什麼身份,只覺得少年周身的靈力強悍,十分攝人。
「什麼時候的事?」伊陽澤問。
「就在今天早上,我家長輩親口說的。只是現在消息估計還沒傳來,等今天下午估計大家就都知道了。」紅玄對著伊陽澤點了下頭。
「呵,這些魔族真是按捺不住他們嗜血的本性。」伊陽澤冷笑了一聲。
「是啊,他們真是太可惡了!」紅玄握拳。
「不過也不用擔心,他們現在也就是外強中乾,根本沒有什麼有潛力的人才,等到我們仙族的歸卿首席和其他的幾位少年天才成長起來后,再加上明天忠長老和歸憑縱仙長,肯定能把他們一網打盡!」
紅玄哼道:「看他們還怎麼囂張!」
元清悅躲在樹后,聽到那幾個仙族越說越過分,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
腳步踩在落葉上,發出「莎莎」的聲音。
「誰!」
伊陽澤的冷冽的目光迅速鎖在了不遠處的林樹后。
一個少女從林樹粗壯的樹榦後面走出,少女的容貌清麗雅緻,一身淡藍色的長裙將她襯得更為出塵。
「你是誰,為什麼躲在後面偷聽?」紅玄從來沒見到過元清悅,不由得面帶警惕。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覺得你們說的有些不對。」
元清悅心中帶著悶氣,她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都要把所有魔族都一棒打死,他們魔族也是有自己難言之苦的。
「哦?哪裡不對?」
元清悅往前走了幾步,開口道:「我不認為所有魔族都是這麼殘酷嗜血的,你們不應該把所有人都混為一談。」
伊陽澤似乎被元清悅的話給激怒了,他冷笑了一聲:「難道這些年魔族的所作所為都是假的?難道他們不靠攝取他人的精血為食?」
「你竟然還幫著魔族說話,真是個笑話!」
「我!」元清悅被伊陽澤給氣笑了,她說:「那魔族也有隻殺窮凶極惡之人的,也有隻吸食惡人之精血而為弱除害的,這你怎麼不說!」
伊陽澤直視著元清悅的眼睛道:「不要信口開河,這魔族如此生性殘暴,你要是說他們自相殘殺,這我倒是信,還保護弱小?真是異想天開!」
「你!」元清悅覺得面前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懶得和你廢話!」
少女提起籃子就要離開。
「等等!」伊陽澤轉頭看向元清悅,「你是哪個仙族的?」
元清悅將籃子護好,與伊陽澤對視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站住!」
伊陽澤指尖直指元清悅,卻被元清悅閃身躲開。
少女冷笑了一聲,把地靈芝全部放入儲藏袋后,直面著伊陽澤。
「怎麼,還不讓人走了?」元清悅的聲音清麗中帶著尖銳,看向伊陽澤的目光里很是不滿。
元清悅從一開始就對伊陽澤沒什麼好印象,狂妄自大,自以為是,還以為自己多厲害呢!
「不是他不讓你走,是你實在太奇怪了!」紅玄跟了上來,「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仙族,還幫著魔族說話,你難道不知道魔族有多兇殘可惡!」
「兇殘可惡?」元清悅挑了挑眉,「我又沒說他們善良,只是這也是分人的好不好?」
元清悅懶得和他們糾纏下去。
「怎麼說隨你們,別擋我去處。」
「還擋你去處,我告訴你,如今我們仙族打敗魔族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你竟然還幫著魔族說話,真是分不清是非曲直!」紅玄厲聲道。
「哦,是嗎?」
元清悅看著面前的幾個人,突然覺得好笑。
「有時候表面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說不定真相其實和你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你在說些什麼?」紅玄的目光緊緊盯著元清悅:「而且,你到底是哪個仙族的,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雖然紅玄不想承認,但是按理說以元清悅這麼出色的容貌,如果以前見過,那麼自己應該會記的。
「我不告訴你們。」
元清悅輕輕一笑,少女奪步想要離開,卻被一道淡綠色的靈光所阻攔。
「呵。」
猛然回頭元清悅對上伊陽澤那張冷俊的面容,突然彎了下唇角,只見少女的袖口突然灑出無數飄零的粉末,那些粉末四散而來,彷彿有生命般地向伊陽澤襲去。
悶哼一聲,伊陽澤發現這些粉末帶著輕微的致幻效果,可就是這一瞬間的模糊,再次睜眼早已沒了少女的身影。
「可惡!」
伊陽澤將拳頭緊握,他的轉身步入設置的靈陣,來到仙界星洲的出入處。
「你們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穿淡藍色衣服的女子經過?」伊陽澤開口道。
張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恭敬道:「有,剛才有個少女拿了幾束地靈芝離開了。」
「地靈芝?」
「是,這地靈芝本是煉丹聖物,但因需要煉丹者極高的水平才能把握,因此很少有人會採集它,所以我不會認錯的。」
聽張程如此說,伊陽澤大約心中有數了,這名少女即便不是華清宗煉丹房的人,也定是某個煉丹世家出身。
霜凌苑
「哥哥,我可以摸一下這把劍嗎?」
沈冰灼見歸卿將瓊辰劍收入鞘中,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把,畢竟這可是與他落華劍齊名的瓊辰劍!
右手還沒夠到劍鞘,就突然被歸卿給拉住。
少年的手如冷玉一般柔和清涼。
「不可以。」
「為什麼?」沈冰灼有些委屈地看著歸卿,一雙漆黑的眼眸中帶著控訴。
「若修為不夠者觸摸瓊辰劍,只會傷己。」
瓊辰劍認主,作為天地聖劍,它自有它的驕傲。
「……好吧。」
無奈地抿了抿唇,其實沈冰灼確實有些失落,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這瓊辰劍的觸感和落華劍有何不同。
而且聽說瓊辰落華之間是有感應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應。
「那哥哥,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修習呀?」
扯了扯歸卿的袖子,沈冰灼頗有一種耍賴的感覺。
男孩整個人貼在歸卿身上,彷彿歸卿不同意,他便不會離去。
「阿灼……」
歸卿無奈的舒了一口氣,這幾日,男孩總纏著自己,讓自己叫他的名字,不然就一直撒嬌不肯離開。
「歸卿哥哥。」
沈冰灼對著歸卿笑了笑,然後抱住少年的手臂,不肯鬆開。
「罷了,你現在修鍊到哪裡了?」銀髮少年輕輕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凡人修習是難了些,但只要肯下功夫,並非不可能。」
「我知道。」沈冰灼點了點頭,「現在正努力修習呢!」
只是那些修習術法確實不適合他。
而且沈冰灼有些拿捏不準如何才能偽裝成凡人修士,所以還是先保持原樣吧。
「嗯,到時候可以將韓期叫過來,由他來指導你。」歸卿將劍鞘收起,來到玉石桌前。
「好。」
沈冰灼乖乖的點頭應下,然後跟在歸卿的身後。
俊雅精緻的少年拿起中間的玉壺,將竹葉濾去,只留下淡色的茶水。
少年的指骨優美,與這透徹的玉器彷彿相得益彰。
「這是?」沈冰灼嘗了一口,只覺得和平時喝的茶水味道有些不一樣。
「這是雪山峰處所化開的水,具有開拓靈脈的效果。」
歸卿抬手品飲了一口,然後輕聲道:「雪山峰本是最為聖潔的雪水產出地,直到幾年前魔族在雪山峰進行了一場瘋狂的屠殺,至那以後,雪山峰北側的雪水便被徹底的污染了,唯有南側的還保留著它原來的品性。」
「屠殺……」沈冰灼垂眸,其實幾年前的屠殺他也略有耳聞,那是月成鴻為了進階突破而進行的屠殺。
雪山峰上有雪族一脈,雪族一脈的血肉靈力對於魔族來說是極為滋補的,因此當時月成鴻下令對雪族一脈進行屠殺,那確實是一場異常慘烈的畫面。
「那日雪族向華清宗發出求救信號,我帶領宗門的弟子前去救援,但很遺憾,我們還是晚了一步。」
即便是歸卿,也無法忘記當時慘烈的場面。
明明是最為乾淨聖潔的雪山,卻遍布著屍骨殘骸,血水與雪水交織在一起,令人觸目驚心。
「哥哥……」
沈冰灼握住了歸卿的左手,他抬頭看向少年,卻只見銀白色的長睫微垂。
「那是雪族全族,整個人族群的血脈都斷絕在了那日,未有一人得救逃脫。」
那也是歸卿面對的最慘烈的場面之一,明明是漫山遍野的殘骸,可是雪山卻安靜的可怕。
因為,再沒有任何一個族人可以為雪族哭泣——他們被滅族了。
「所以,以後你若是遇到魔族,能斬殺便將之斬殺,不能便先躲藏離開。」
魔族的兇殘早已深入所有人的心。
「歸卿哥哥……」
沈冰灼很難說出他現在的內心感受,他有些想要替魔族開脫,可是既沒有立場,也無法迴避事實。
「阿灼。」歸卿轉身看著男孩,眸色中劃過一絲認真:「魔族的修鍊之本與我們不同,他們天生便是靠吸取他人精血而提升自己的修為,這個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沈冰灼的腦袋垂落,神色埋藏在黑暗中。
他知道歸卿說的確實是實話,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是天地聖獸,那麼即便是沈冰灼自己也無法擺脫這種命運。
「那如果有的魔族,只吸取惡人的精血,而保護那些弱者呢?」
沈冰灼知道,自己說出這種話或許不符合他現在的身份,可他還是忍不住辯解了出來。
在他認識的魔族裡,不管是元清悅還是上揚志,他們並未殘殺過任何無辜之人來增補自己的修為。
歸卿先是沉默了半刻,然後道:「或許也有那樣的魔族,但即便是有也會是極少數,在本能慾望的支配下,他們大都兇殘暴戾,因此在無法打敗他們的情況下,快速逃離是最好的選擇。」
沈冰灼張了張口,但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悶嗯了一聲,便將茶水一飲而盡。
【小灼灼,你不如趁機問問歸卿,關於九羽仙靈靈脈的事情?】
紅栗不知道從哪裡蹦了出來,油光水滑的皮毛可以看出它最近過得很不錯。
【你是想現在就用九羽仙靈的靈脈來凈化魔族的血脈,使得魔族解除這曼陀羅果數萬年的詛咒?】
【只是有這個想法,但是現在肯定不行啊。】紅栗瞥了一眼歸卿,【我們現在需要歸卿美人的配合來修補天塹,肯定不能再出手傷害他或者他們的族人了。】
【我知道。】沈冰灼在心裡回答道,【但是現在並不是說出口的好機會。我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凡人,本來就不應該知道那麼多,而且這件事即使大肆宣揚出去,估計也沒幾個人會相信。退一萬步來說,即便相信了又能怎麼樣呢?靈脈是一個人的靈力之源,沒了靈脈的仙族就算不死,那也是個廢人,不會有仙族願意免費奉上自己的靈脈的。】
沈冰灼說完抬眸看了一眼歸卿,他想,即便是這樣好的歸卿,恐怕也無法為魔族甘心奉上自己的靈脈。
歸卿不僅是他自己,他身上同樣肩負著九羽仙靈一脈的傳承,肩負著仙族未來的希望。
「哥哥,你說將來會是誰贏?」沈冰灼突然開口問道。
只見他身邊的銀髮少年輕輕的回眸,長而密的睫毛抬起,仿若蝴蝶的尾翼。
「我們。」
明明是很清淡的聲音,可是沈冰灼卻從中聽出了一種堅定和信心。
「勝利會是屬於我們的。」歸卿說。
「……」
「是啊,勝利會是屬於我們的。」
沈冰灼笑了笑,可是笑意卻未達眼底。
男孩或許是累了,他坐了一會兒后,便不自覺地靠在了歸卿的身上,任憑如何也不肯離去。
「你該回房了。」歸卿看了沈冰灼一眼,只覺得男孩實在粘人,卻又拿他沒有什麼辦法。
「不要,我想和哥哥呆在一起。」
沈冰灼搖了搖頭,他感受著少年身上淡淡的冰雪清香,不由得想到了前幾個世界的場景。
在前面的幾個世界里,他也曾經歷過這麼安逸舒服的日子,可是變故總是會在最後出現,惡念殘影每次都以意想不到的姿態出現,企圖將整個世界都破壞掉。
一旦世界崩塌,那麼不只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生命會被終結,而是所有人的生命都會被打亂,這是整個世界的乾坤遭受到了擠壓。
所以,在這最後一個世界里,他必須取得歸卿的信任,讓歸卿協助他和紅栗,完成這最後一項艱難的任務。
監罰樓
瞿俊自從被審訊后,就被關押在了監罰樓的左區。
妄圖殘殺同門乃是重罪,瞿俊被判處了十年**,待**結束后,還需要去華清宗的靜心堂悔過改造五十年,方可再得自由。
「可惡!」
瞿俊用拳頭重重地砸向地面,指尖滲透著鮮紅的血,卻也不覺得疼!
「可惡!」
狠狠啐了一口!瞿俊覺得自己的心臟被氣得簡直要裂開了。
憑什麼?TM憑什麼!
那個廢物算老幾,又是他哪門子的同門!連個仙身都不是,活該被他欺壓!
瞿俊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時沒有一劍殺死那個凡人男孩,這才招來了現在的禍事!
胸口劇烈的起伏晃動,瞿俊一下又一下砸著地面,他砸過後又站起身來,然後猛得用腳踹地!
還有剛剛審訊他的那個修為只有地境的方旭,明明修為還沒有他高,算個什麼東西,不就是上戰場殺了幾個魔族嗎,也配和他這樣說話!
還說只要進了華清宗,不論如何都是同門,應該平等相待,相互幫助。
他呸!
瞿俊現在簡直噁心得想吐,這個方旭還不如在戰場上死在魔族的手裡,省得活下來噁心他!
「呦,這是剛關押過來的吧,火氣這麼大。」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模樣看上去有些猥瑣的修士。
「關你屁事!」
瞿俊連理都不想理,他現在火氣正盛,一腔怒火沒處發泄!
「怎麼不關我的事。」焦懷粗厚的嘴巴笑了笑,「是不是蒙受什麼冤情了,要不然給我說說,我也早看不慣這些假清高的人了。」
一聽焦懷這麼說,瞿俊啐了一口,然後轉過身來:「好,那我今天就告訴你,這些不要臉的人是怎麼判罰的!」
瞿俊從沈冰灼進入華清宗講起,講到這個凡人得到入住紫雲地的機會,最後又說到了歸卿和伊陽澤對沈冰灼的偏袒,以及對自己不公平,越說越氣憤,絲毫沒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
「你說是不是!」瞿俊的臉漲成了紫紅色,「不過就是個凡人,死就死了,有什麼不得了的,結果他最後沒死,還活得好好的,倒是把我給弄來了這個鬼地方!」
瞿俊越來越氣憤:「要是那個凡人現在在我面前,我肯定把他的皮給扒了筋給抽了,讓他永遠不得超生,否則難以平息我心頭的怒火!」
「好了,你先消消氣,我十分理解你的感受,這就是他們的不對。」
焦懷站起來拍打了下自己的衣服。
「我也是被人給冤枉進來的,明明什麼事也沒有,卻偏偏說我私通魔族,然後把我給關押在了這裡,真是無話可說。」
「魔族?」瞿俊一聽眼前這個男人和自己的觀點一致,心緒稍微穩定了下來。
「對,我本來就是個賣丹藥的,當然是誰給的錢多我就賣給誰了,這魔族給的錢多,我就賣給他們了,這有什麼的。」焦懷瞥了一眼瞿俊,然後繼續道:「而且我當初也不知道他們是魔族啊,如果知道的話,我可能還會猶豫一下。結果就因為這個事,我已經被囚禁在這裡五十年了,現在都出不去。」
「五十年?」瞿俊皺眉:「這也太重了吧,不就賣個丹藥。」
「是啊,我也覺得太重了,可是這華清宗里根本就沒人聽我辯解,一門心思認定了都是我的錯,我也是無話可說了。」焦懷嘆了一口氣,「在這五十年裡,我甚至都懷疑過,咱們這仙族有時候還不如那魔族,至少魔族遇到你我這種事,他們肯定是支持我們的!」
焦懷說完又看了眼瞿俊:「這話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要不然他們又要以為我私通魔族了。」
「哼,你放心,我瞿俊不是這樣的人!」瞿俊冷哼了一聲,「再說了,這華清宗對我們不仁,還不能讓我們說說了!」
「沒錯,我說的也是事實,咱們做的這種事,在魔族看來就是天經地義的,哪裡還用什麼刑罰,依我看,這華清宗的刑罰樓簡直就是故意找我們茬!」
「對!」瞿俊點頭,「我當初就不應該留在華清宗,要不然也不會這樣!」
狠狠踢了一下地面,瞿俊繼續道:「我現在我要被**在這裡十年,然後還有五十年的改造時間,這都是什麼狗屁事!」
「天呢。」焦懷神情震驚的搖了搖頭:「他們這也太過分了,明明你沒什麼過錯,卻要受到這樣的刑罰,太不公平了!」
「沒錯!我絕對不會在這呆十年的,別說十年了,我一刻都呆不下去!」
瞿俊看著自己被砸出血的手,然後狠狠地把手指握成拳頭。
「想要我在這裡**,做夢!」
靠在牆角的焦懷見瞿俊一直在罵罵咧咧的,突然詭異的笑了一聲,然後走到瞿俊的身邊,小聲道:「我也不想,不如我們合作,一起走出去?」
「怎麼合作?」瞿俊狐疑地看了焦懷一眼,「這裡都是地境以上的修士,甚至還有靈境的修士在這裡,單憑我們兩個,肯定不行吧?」
「誒,我們兩個當然不行了,但是……」
「你瘋了?!!」瞿俊被焦懷的話嚇了一大跳,「那可是魔族!」
「魔族又怎麼了?」焦懷繼續道:「這華清宗對不起我們,難道還不許我們自救了?」
「可是……」瞿俊顯得有些猶豫。
「哪有那麼多可是,你到底干還是不幹啊?」
焦懷緊緊盯著瞿俊的眼睛,一雙鷹目里充滿了警惕。
「我……」瞿俊先是看向地面,然後他看到了自己流的血,又順著血看到了自己受傷的雙手,接著又想到了那個可惡的凡人,以及華清宗對自己不公平的裁決。
「干!」瞿俊下定決心道:「你說得對,哪有那麼多可是,是華清宗先對不起我們的,又不是我們對不起它,當然干!」
黑暗中,兩個人一對視,彷彿達成了什麼共識。
霜凌苑
葉禮在華清宗弟子的引領下來到了霜凌苑。
只見霜凌苑的清輝殿中,銀髮少年垂眸看向檀木桌子上的書卷。
殿中清香裊裊,帶著一絲乾果的甜味。
「好久不見,歸卿首席。」
葉禮笑著扇了扇自己手中的扇子,然後自顧自地往歸卿旁邊一坐。
卻不想面容平靜的少年在看了他一眼后道:「這裡有人了。」
嗯?葉禮一愣。
「這個座位有人坐了?」
「嗯。」歸卿微微頜首,然後命人又上了一把椅子。
「不是,你殿里還有別的客人?」
葉禮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記得歸卿此人一貫冷麵冷情,沒見過他和什麼人有過太多的交集啊。
葉禮還沒有等到歸卿的回答,便聽到殿外傳來一聲「歸卿哥哥,這是我新做的梨花糕,你嘗嘗怎麼樣!」
一個長相普通的男孩從外面跑了過來,手中還端著一個盤子。
男孩跑得太急了,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葉禮。
「你嘗嘗!」
獻寶一般地把盤子端到歸卿的眼前,梨花糕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歸卿看了一眼男孩眸子里的期待,便輕品了一口。
「怎麼樣,是不是超級好吃!」
沈冰灼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道:「這次用的最新鮮的梨花。絕對口感一流!」
說著,沈冰灼也吃了一口,果然是清香沁人,唇齒留香。
「咳咳咳。」
葉禮用扇子捂住嘴巴輕咳了兩聲,表示他還在這裡看著。
「那個,你是……」葉禮有些困惑地看向沈冰灼,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個男孩周身毫無靈力,簡直像個凡人。
「我叫阿灼。」沈冰灼對著葉禮笑了笑,暗地裡也在打量著葉禮。
如果沈冰灼沒有判斷錯的話,這個葉禮的修為大概在靈境初階到靈境中階之間。
「你……」
葉禮點了點頭,卻看向了歸卿,不明白歸卿的殿內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存在,而且……又怎麼會和歸卿看起來這般的……親昵?
葉禮自小便與歸卿相識,這九羽仙靈一脈的歸卿從小便是別人家的存在,血脈高貴,天賦凜然,族中的長輩無不艷羨九羽仙靈一脈有這樣一個傳人。
整日里就讓他多多向歸卿學習,能學到一點也是好的。
葉禮自己當然也想學啊,但是當他發現自己無論無何怎麼修鍊也無法追趕歸卿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有時候這個天賦還真是不得了,於是便也不強求,只是偶爾去請教歸卿,問問他平日里是如何修習的。
說到拜訪歸卿,葉禮又不由得想到了小時候,這歸卿明明長得就像個雪雕刻出來的漂亮玉娃娃一樣,卻偏生又冷的嚇人,讓人難以接近。
葉禮平日里也不敢亂來,只敢恭敬地互相問安,然後順便提及一些自己的困惑。
這樣的時間長了,葉禮也就勉強和歸卿算的上相識。
只是這麼多年來,葉禮從未見過歸卿和什麼人如此親近,如今的這個男孩,是第一個。
歸卿抬眸看了葉禮一眼道:「他現居住在霜凌苑修習。」
「哦……嗯?」扇子猛然一合,葉禮的表情有些僵硬:「你不是說霜凌苑內不留人居住嗎?」
葉禮當初想要來華清宗短期求學三年,本來以為歸卿會看在自己和他有交情的份上,讓他在霜凌苑居住上三年,要知道,雖然是三年,但是對他們來說也就是轉瞬間的事,並不算很長時間。
但是讓葉禮沒有想到的是,不管他怎麼說,歸卿就是不同意自己住入霜凌苑,把葉禮氣得鮮些沒來華清宗求學。
後來葉禮看到這霜凌苑不光是不讓他住,其他人也住不進來,這才慢慢放平了心。
結果,現在歸卿竟然讓這個男孩住在了這裡,葉禮都要把他手裡的扇子給驚掉了。
「我未曾說過。」歸卿搖了搖頭,「只是當初沒有應允下你罷了。」
葉禮見歸卿說得如此直白,直接氣悶了一下。
就在這時,沈冰灼突然走了過來,男孩對著葉禮笑了笑,舉起手中的盤子問道:「你吃這個嗎?」
入目的梨花糕是淡淡的黃色,周圍還散發著絲絲甜味,與葉禮剛才在大殿上聞到的清甜味是一樣的。
「嘗一嘗吧,很好吃。」沈冰灼笑眯眯地看著葉禮,一雙漆黑的眸子彎成了月牙的形狀。
「……」
最終葉禮還是沒能抵擋住食物的誘惑,伸手拿了一塊。
剛嘗一口,葉禮便眸光發亮,確實好吃!
沒忍住又拿了一塊,葉禮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主動開口道:「那個,你是仙族還是凡人啊?」
葉禮見沈冰灼猶豫了一下,怕他誤會,又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
沈冰灼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的,我是凡人,現在才剛剛開始修習。」
果然!
葉鳳禮內心暗道:他就說嘛,一直看不出這個男孩周身的靈力,果然是個凡人!
只是……葉禮疑惑地瞥了一眼歸卿,只是這歸卿怎麼會和凡人認識的,而且還那麼熟悉?
「師兄你叫什麼名呀?」沈冰灼看著葉禮開口問道。
「我啊,我是馭土一族的葉禮,不過想來你也不了解馭土一族,我們馭土一族是上古仙族的後裔,能力比較特殊,這你之後就知道了。」葉禮其實也有很多想要問沈冰灼的,他想問這個凡人男孩是怎麼認識的歸卿,又是怎麼入住的霜凌苑,只是歸卿現在在這裡,葉禮實在是問不出口。
「這樣啊……」沈冰灼低眸,他突然想到當時在書閣看到的記載。
兵至,土來擋,土城一脈控土為尊……
說的應該就是他們馭土一族吧……
如此一來,沈冰灼看向葉禮的目光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