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碧雲天外。
臨永山脈方向。
「總殿使,一枚小小的避魔丹,果真能在魔陣暢行無阻?」
段燁徑直向前,聽到這句話,轉眼看向身旁。
這雙不點笑意的眼裡閃過流炎般的金紅火色,顯得狠厲。
發問的護法心頭一跳:「屬下失言。」
段燁轉回身前。
離開碧雲主殿,他便率眾出宗,只為先行探路,為江雲渡確定絕塵天所在。
此行兇險,他最清楚。
但,他不得不做。
「老宗主人在何處?」
護法往左右看了看:「老宗主信中說,就在這附近。」
段燁稍有不耐。
已到關頭,仍如此懈怠。
「人呢?」
護法滯住:「這……」
段燁揮手:「罷了,你留下等老宗主消息,告訴他,我先行一步——」
「燁兒。」一道聲音由遠及近,打斷了他的話,「何以如此著急。」
段燁皺眉。
不遠處,段鴻峰飛速接近,到他身前,還沒停下就問:「你已向江雲渡說明絕塵天下落?」
段燁冷冷看他:「此番是你唯一機會,若想江雲渡念你舊情,你便不該輕慢。」
被親生兒子教訓,段鴻峰臉皮抽跳一瞬。
自五百年前,被段燁親眼看到那一幕,段燁與他、與江雲渡都漸行漸遠,今日若不是他以這個借口騙段燁前來,段燁哪裡肯幫他。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必再虛與委蛇。
「燁兒,你與江雲渡一向不合,難道不是同為父一樣,視江雲渡為眼中釘?」
段燁指間霎時有焰光閃爍:「你說什麼?」
周圍四個護法看兩人的眼神也透出幾分古怪。
段鴻峰又說:「碧雲天宗主,如無意外,本該是你的,江雲渡從為父手中奪去,也是奪了你的位置!」
說到心中恨事,他語氣里滾著真情實意的憎怨,沒有保留。
段燁臉色冷了下去:「你耍我?」
他此行是為幫段鴻峰找出絕塵天下落,段鴻峰以此謝罪,日後才好在宗中行走。
段鴻峰此前向他求請,與此刻的胡言亂語也有雲泥之別。
四護法互相對視一眼,緩緩向後退離。
這對父子之間的齟齬,他們無從干涉,可五百年前那一場宗主之位的秘辛,事關宗主,諒他們渾身是膽,也不敢細聽。
段鴻峰注意到他們的動作,餘光不屑。
「諸位,今日既來,便不必再回了。」
四護法一驚,當即四散而飛!
段鴻峰抬手掐訣,絲縷陰邪森冷的黑氣匯聚身前,漆黑如匕,無聲飛射時化為四股,分別從四人背後沒入,悄無聲息,一擊斃命。
「魔氣?」段燁冷眼如刀,看向段鴻峰的眼神帶著淡淡殺意,「你與魔族暗中勾結?」
對上他眼中的無情,段鴻峰先是一怒,繼而笑道:「燁兒,經過這五百年,你怎麼還如此天真?修真界本就弱肉強食,江雲渡奪走我的宗主之位,不過倚仗他修為略高於我,而魔族現世,正是我們的大好時機!」
段燁看著他將四人血肉化為冥生丹,收為己用,也冷笑道:「陋習難改。」
段鴻峰表情不由難看一分:「絕塵天意在仙界,仙君自會將其斬殺,我利用魔族苟延殘喘之時提升修為,報仇雪恨,有何不可!」
段燁只問:「絕塵天不在臨永山脈?」
段鴻峰又笑了:「他在。」
段燁緩緩握拳。
看到他拳中金紅火舌高漲,段鴻峰掐訣引出魔煞鎖鏈,將他牢牢禁錮。
「別費力氣了,你瞧,利用魔族,我已踏過鴻溝,進境洞虛,」段鴻峰說,「只待江雲渡身死,修真界群龍無首,天下便盡在你我父子手中。」
段燁是他唯一的骨血,這麼多年為那逆子賣命是迫不得已。
修行之途,時間最不值錢,江雲渡若身死道消,他有無數機會勸段燁自然回心轉意。
段燁掙脫不開,臉上劃過一抹狠色:「絕塵天不是江雲渡的對手。」
「那是以前。」終於對他全盤托出,段鴻峰面帶輕鬆,「這三日魔族銷聲匿跡,你以為是怕了江雲渡?非也,絕塵天是在等。」
段燁眉間的紅痣亮得如火:「等什麼?」
「等什麼?」段鴻峰「哈哈」大笑,「當然是等你的消息。」
說完,他轉身面對臨永山脈的方向。
「算算時間,江雲渡應該到了。」
段燁運轉功法,渾身流轉的金紅光芒卻被鎖鏈吸盡。
段鴻峰搖了搖頭,忽又眼神一轉。
他拉起被鎖住的段燁,也飛向臨永山脈。
「你不肯死心,我就帶你去看看熱鬧,看江雲渡死到臨頭,下場是何等凄慘。這等好戲,我們怎能錯過!」
—
與此同時。
臨永山脈。
按照江雲渡破解后的陣法方位,沈蒼在系統地圖上做過標註,一路西行。
他們沿途沒遇到半個喘氣的影子。
周圍魔霧四起,視野受限。
偌大一片山脈,連風聲都很克制。
整個修真界的叛徒只有兩處可去,這裡足有二分之一,常理來說,不該半點人跡都沒有。
沈蒼握著江雲渡的手,免遭煞氣侵襲,隨口問他:「臨永山脈以前也這麼荒涼?」
之前聽朱婉婉介紹,這裡凶獸橫行,不至於走了這麼久,連一隻鳥都看不見。
江雲渡道:「此處鍾靈,是蠻荒凶獸匯聚之所。」
沈蒼說:「那看來是絕塵天把這裡清理過一遍。」
江雲渡手中力道收緊:「小心。」
沈蒼笑說:「放心。」
魔氣籠罩整座山脈,與其在陣外當個靶子,兩人一直從陣內飛向中心處。
80級洞虛期的神識表現在地圖上,範圍擴大,關鍵時刻應付起對手,更遊刃有餘。
雖然到處看不到人影,目前這個功能暫時用不上。
沈蒼打開功法頁面。
最後一個箭頭下的黑框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只閃著淡淡的金光。
這一卷殘篇,可能是封印的緣故,距離遠近,感應與否,都不會給他提示。
路上他已經想過,不去主動收取封印。
但他早有預感,絕塵天既然對兩處封印下手,一定已經找到解除封印的辦法,到時候魔族破封而出,功法能不能收集還是問題。
驀地。
沈蒼身形頓住。
江雲渡也微蹙起眉。
漆黑魔煞霧氣中,一抹白霧貼在山壁,藏在枯萎的藤蔓間,十分隱蔽。
絕塵天的本命魔氣。
有它在,他們的行蹤想必已經暴露。
沈蒼和江雲渡瞬息而上,離開魔陣範圍,浮空天際。
而正同時,一點微弱紅光穿透魔霧,直衝層雲!
大地震顫。
群山搖晃!
沈蒼心中微沉。
段燁的消息沒錯,絕塵天就在這裡。
這些異象無不表明,他也的確掌握解除封印的辦法。
但需要防備的並非這一點。
絕塵天選在發現他和江雲渡蹤跡的下一刻解除封印,這個時機絕不是巧合。
一個念頭間。
遠處,數不盡的微弱紅光亮起,在層雲之中匯聚堆疊,如同一道光柱,矗立天地之間。
這樣的場景,曾出現過一次。
沈蒼心底愈沉:「他不是釋放魔族。」
鬼岩被絕塵天煉化時,他和江雲渡都看到相似的光柱。
同樣的象徵在這個時候出現。
絕塵天打開封印,是為了吸取群魔的力量,化為己用。
下一瞬。
一道濃黑光柱如龍蜿蜒,攀附血紅色的邊緣,團團環繞。
尖銳的怒號自黑光中爆炸,帶著最後一抹濃烈的執念,為隨即湧上的白光狠狠開道!
沈蒼不作猶豫,立刻飛身急退。
「走!」
黑光是千戟的氣息。
絕塵天吸納群魔,又有千戟保駕,還沒徹底煉化,暴漲的能量就撞斷山巔,向周圍蔓延。
這不是修真者能抵擋的實力。
如果他已經升到滿級,倒可以和江雲渡聯手試試深淺,現在最好還是避開這陣風頭。
江雲渡看他一眼,沒有拒絕,與他一同閃身遠走。
然而還沒離開山脈。
沈蒼看到地圖上一個紅點悄然從魔陣中跳出。
沾染魔氣的朵朵血蓮飛上半空,四散將兩人包圍,化為千道萬道虛影,悍不畏死衝上前來!
幻陣。
沈蒼看向陣外的紅點。
魔將幻蓮。
彷彿無窮盡的虛影從蓮花中飛出,將兩人徒勞包裹,卻擋不住兩人隨手一擊。
幻蓮來不及擦拭嘴角溢出的血跡,手中結印如影,趕在包圍炸散的瞬間,將指尖逼出的一線精血點入本命蓮花,臉上露出妖冶笑意。
「兩位便在此處稍等片刻吧。」
本命魔蓮驟然漲大!
血色的幻境自花蕊綻放,將三人囫圇吞沒。
—
不多時。
本命蓮花片片凋落,被江雲渡一劍穿胸,幻蓮吐出一口血塊,猛地倒飛出去!
她身受重傷,呼吸急促,面色虛弱,臉上卻殘留著笑意。
「君上,末將、咳!幸不辱命……」
「你做得很好。」
沈蒼暗嘆。
他很清楚,幻蓮的作用就是拖延時間,他和江雲渡動作已經夠快,可惜絕塵天這次煉化的速度也快得非同尋常。
絕塵天閃身到兩人身前。
他臉上也帶著笑容,笑容卻扭曲著,像整張臉並不完全受他控制,枯瘦而僵硬。
只有那雙陰鷙漆黑的眼,將殺機鎖定在兩人身上,沒有半分鬆弛。
「沈蒼,江雲渡?」他的語氣是夙願得償的篤信,已經提前為勝利感慨,「帝君下界之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沈蒼不動聲色:「你知道我們的身份?」
「青霄帝君,啟元帝君,」絕塵天說著,右臂神經質地抖了抖,「拋卻仙身,墮入輪迴,只剩一具□□凡胎,今日若死於我手,必讓你們命喪於此,也算報魔族五千年前險些一朝葬送的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