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奉天討虜北伐檄文
「自古帝王臨御天下,皆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居中國而制天下也。自宋祚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國,四海以內,罔不臣服,此豈人力,實乃天授。彼時君明臣良,足以綱維天下,然達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嘆。」
「自是以後,元之臣子,不遵祖訓,廢壞綱常,有如大德廢長立幼,泰定以臣弒君,天歷以弟鳩兄,至於弟收兄妻,子征父妾,上下相習,恬不為怪,其於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倫,瀆亂甚矣。」
「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禮儀者御世之大防,其所為如彼,豈可為訓於天下後世哉!」
「當此之時,天運循環,中原氣盛,億兆之中,當降生聖人,驅除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今一紀於茲,未聞有治世安民者,徒使爾等戰戰兢兢,處於朝秦暮楚之地,誠可矜閔。」
「忘中國祖宗之姓,反就胡虜禽獸之名,以為美稱,假元號以濟私,恃有眾以要君,憑陵跋扈,遙制朝權,此河洛之徒也;或眾少力微,阻兵據險,賄誘名爵,志在養力,以俟釁隙,此關陝之人也。
「二者其始皆以捕妖人為名,乃得兵權。及妖人已滅,兵權已得,志驕氣盈,無復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為生民之巨害,皆非華夏之主也。」
及其後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專權,憲台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雖因人事所致,實乃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古云:「胡虜無百年之運,驗之今日,信乎不謬。」
「朕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亂,為眾所推,率師渡江,居金陵形式之地,得長江天塹之險,今二十有三年,華夏疆域西抵巴蜀,東連滄海,南控閩越,湖、湘、漢、丐,兩淮、徐、邳,皆入版圖,北伐數年,河、洛、關、陝盡歸我華夏。」
「即萬民奉朕為華夏家主,代管四方,自當勵精圖治,恢復華夏,自治理之下,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執矢,然目視我華夏,北元猖獗於塞北,掠我百姓,欺我華夏無人,如何能忍。」
「朕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伐胡虜,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官之威儀。慮民人未知,視為橫徵暴斂,不視民生,枉顧民意,故先逾告:
蓋我中國之民,天必命我中國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擾擾,故率群雄奮力廓清,志在逐胡虜,除暴亂,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國之恥,爾民等其體之。」
「如蒙古、色目,雖非華夏族類,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故茲告諭,想宜知悉。」
「天道好壞,中國有必申之理,人心效順,匹夫無不報之仇。」
「朕苦塞北百姓受胡虜之苦,民不聊生,故,朕興百萬之兵,集天下錢糧,遣九子於河西要塞衛國戍邊,百年大業,誓滅北元,恢復中華,安定塞外,令蠻夷不敢輕犯我華夏。」
動蕩不安的大明皇朝再次掀起了驚濤駭浪。
一道《奉天討虜北伐檄文》,一天之內,傳遍大江南北。
好像大明皇朝突然就多了很多的宣撫使,手握北伐檄文,奔赴各大州府,當著萬千百姓,宣讀北伐檄文。
所過之處,群情振奮,報名參軍者不計其數。
鳳陽府。
朱棖聽著精簡的數千字北伐檄文,看著蒙圈聽不懂卻又振奮呼喊著『誓滅北元,恢復中華,安定塞外,令蠻夷不敢輕犯我華夏』言語的百姓。
朱棖終於明白,老朱究竟想要幹什麼了。
將北元徹底的踩進污泥里。
讚譽自己所做出的功績及重申身為華夏家長的責任。
痛斥北元遠走塞北依舊屢翻邊境。
所以。
徵兵,征糧,北伐!
為此。
老朱不惜九皇子親赴河西要塞,置身於塞北最險要的地方,衛國戍邊。
一石激起千層浪,彷彿這一刻空印案造成的風波蕩然無存,老朱抓捕各地官員沒有造成任何不安。
只剩下群情激憤。
北伐,一瞬間變成了大明的顏色。
老朱北伐的決心,人盡皆知。
一道道不知從什麼地方刮起來狂風開始肆虐鳳陽府。
「九皇子朱棖在半個月前便被陛下封為藍城王,即刻出發北上戍邊,途徑滁州,定遠,已經到達我鳳陽地界。」
「陛下雄才偉略,不滅北元,誓不罷休,皇子封王戍邊,便是戰死塞北,也是死得其所。」
「九皇子朱棖乃是陛下最疼愛的皇子,藍城王離開奉天門之時,陛下站在奉天殿門口仰天大哭,垂淚洗面,恨不能親赴塞北平滅北元。」
「藍城王才九歲,但為了我華夏一統,為了華夏百姓,在奉天門前立誓豪言,『此去,不滅北庭,誓不還京,若兒臣戰死漠北,一具金棺足以。」
「陛下苦慟天地,賜藍城王九五金棺,代陛下親赴塞北,衛國戍邊,誓滅北元,恢復中華。」
「連陛下都能忍痛讓最疼愛的兒子北上戍邊,我等身為陛下子民,怎可將兒郎困於家中。」
「蒙元荒淫無道,被陛下逐出中原遠走塞北,竟還敢犯我華夏,此仇決不能忍,我要報名參軍,去滅了北元。」
狂風開始肆虐,越來越多的百姓加入了聲討大軍。
宣撫使是由朝廷專門派遣到某一地區傳達皇命,並安撫軍民,處置相關事宜的官員。
安撫使是專門各路軍務治安,并行招募新兵入伍,徵調糧草事宜。
一時間隨著北伐檄文盛傳。
一個又一個的百姓報名參軍,堪稱到了萬人空巷的地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是再一次的點燃了百姓對北元的憤怒啊!」
朱棖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瞅著激動的人群,搖頭一嘆,悄無聲息的離開回到了鳳陽府驛館。
站在房間內,都能聽到外面人聲鼎沸的聲討聲。
他沒有想到,老朱竟然用這種方法來備戰。
而且是一種完全沒有退路的方法。
一道北伐檄文傳遍天下,看似群情激憤,但實際上,卻是賭上了大明王朝的命運。
老朱這要是不掃平北元,對於想要推翻大明王朝,比如像姚廣孝這種人來說。
將北伐檄文的意思反過來,便是老朱沒有得到上天的認可,專權霸政,欺騙百姓,不是華夏人主。
再加上徵兵征糧這種操作,大明王朝的北伐,已經停不下來,將一路狂奔。
知道歷史的他固然清楚北伐的結果。
可對於北元這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舊是龐然大物的北元,老朱乃至於朝堂諸公選擇破釜沉舟。
需要很大的勇氣。
若論做出的功績,老朱無愧於華夏千古一帝。
可是!
這樣的功績血淋淋的。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玩弄輿論的經典操作。
而他,成為了這場輿論的焦點。
又或者說。
一個不被看好,又特別重要的工具。
他的生死沒有那麼重要。
他到蘭縣能不能做出功績也沒有那麼重要。
他到封地衛國戍邊更沒有那麼重要。
踏出應天北上戍邊,徹底引爆百姓對北元的仇恨。
才是這場政治風暴的真正目的
朱棖有點意興闌珊,奉天殿內的鏗鏘言語,未嘗不是他的真實想法,只是現在,似乎並沒有那麼重要。
可剛回到驛館。
方孝孺卻驚喜連連的恭賀朱棖,「恭喜殿下,賀喜殿下,此去蘭縣,必將是殿下建功立業,名垂千古之機。」
朱棖煩躁的擺了擺手,「孝孺兄,你這是在嘲諷我?」
現在朱棖倒是想明白了,為什麼在歷史之中,他這個九皇子朱棖的沒有任何的記錄了。
因為他掛了。
成為了這場政治風暴的犧牲品。
這就是將他弄到西北去送死,然後他沒有扛下來死了,成為了點燃戰火的引線。
所以,沒有人被記錄下來。
這種猜測一經出來,他都準備跑路了。
方孝孺竟然還恭喜他。
方孝孺反而笑了起來,「殿下,此行雖然危險,可殿下想想,我們一直缺少的名聲,不是已經送上來了嗎?」
「朝廷北伐檄文,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殿下的英雄壯舉。」
「有此聲望,殿下何愁不能北遷十萬眾,在西北打造出一方軍事重城。」
「殿下或許略有失望,可殿下不妨想想,若殿下在封地擊退北元南下軍隊,掃平河西走廊,殿下將士何等的榮耀。」
「屆時滿朝文武必將驚嘆殿下壯舉。」
「陛下必將震驚殿下的才能絕學。」
「天下百姓畢竟歌頌殿下的豐功偉績。」
「皇子衛國戍邊便不再是一句虛言,殿下必將開萬世的之先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豈能不喜,豈能不賀。」
「殿下雄心壯志,攜十萬黃金,十萬百姓,無數錢糧,此去塞北,必將開創無邊功業!」
方孝孺震聲高呼,頗有一種給朱棖黃袍加身的氣勢。
朱棖聽著也是沸騰,大喝一聲:「管他天下風雲詭譎,干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