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澤靈郡主跟著上了安陽的馬車,想來是無疾的。徐瀟跟在後頭,手揮得跟快起飛似的,痴笑著目送許久,才恢復了貴公子該有的驕矜,走到攤前:
「不愧是讓裴玄卿青眼有加的女子,居然能令安陽吃癟。年初元宵宮宴上,她還摔了我一樽觀音像。今日解氣,真解氣!哎,就是白白累得郡主姐姐跑一趟。」
他故作嘆氣的模樣,嘴角卻高高揚著,腦袋想控制著它落下、偏又落不下,跟抽筋似的。活像一隻裝著矜持、尾巴卻已經開心得搖上了天的小狗。
江嫿心裡明鏡似的,乘車哪裡就累著了,怕是有人終於能藉機會接觸心上人,在這偷著樂呢。便拿扇子強趕人:「快走快走,別耽誤我看診。」
「三百多兩銀子,你還沒賺夠啊?」徐瀟讓出椅子,撓撓腦袋很是不解。難不成裴府破產了,要靠她坑蒙拐騙討生活。
言談間,紫蘇急匆匆地趕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江嫿趕緊拍拍臉醒神,又掏出方才的銀票塞在徐瀟手上:「郡主的心意,送你咯。現在,痛哭流涕地感激我救命之恩,快!」
「我、我哭不出來啊!」徐瀟光嚎著,也不下雨,眼看著從魏家馬車上下來的貴人快到跟前了,江嫿只好狠了心,用力擰在他胳膊上。
效果立竿見影,徐瀟立馬紅了眼,不要錢的眼淚珠子簌簌落。在江嫿擠眉弄眼的央求下,伏在桌上哭嚎:「江大夫啊,要是沒了您,我這腿恐怕就瘸了。您就是神女投胎,醫仙降世,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受我一拜啊!」
他這麼鬧,身後一眾小廝不得不跟著鞠躬謝恩,將原本寬敞的通道佔去大半。容瑕走到跟前,止住步子,微潤的臉上泛起不悅,同婢女道:「那是誰在前面胡鬧,去,疏散開。」
婢女凝神瞧了瞧,低聲回:「少夫人,那好像是徐國公府的小公子,盛京里有名的紈絝無賴。去年咱們府辦雅集,他同齊家公子打鬥,還掀翻了半片桌呢。」
竟是他……
魏閣老家的雅集,多少世家少爺小姐爭破腦袋都想出個風頭,好結良緣。偏他生事,又礙著國公府面子不好驅趕。
再看那紈絝如今千恩萬謝一個大夫,這伏低做小的模樣可真不像同一個人。便起了好奇心,侯在遠處靜聽了會兒,猶疑道:「這位女子,當真如此厲害?」
婢女無可查證,方才瞧過熱鬧的賣香小販搶著答覆:「夫人,您還不知道吧,她就是前段日子皇榜上說的江大夫,江嫿!難怪周世仁除了《疫病雜症論》再無成就,原來是剽竊了她。」
容瑕恍悟,是有這麼回事。她看到告示時,自個兒腦補這位女大夫,該是近花甲之齡的。沒想到年輕貌美,連徐瀟這種潑皮都能降下,是個有能耐的。
周世仁醫不好婆母,她未必不成。
一堆丫鬟婆子跟在貴婦人身後走近,紫蘇輕輕咳了一聲,江嫿便會意,假裝蹲地上撿東西,實則悄聲說了句:「呆一邊去!」
如此,他乖乖侯到一旁,容瑕才能坐到對面椅上。
江嫿知道魏少夫人出自清流世家、家風嚴謹,最不喜花哨勾欄做派。今日便只敷了淡粉,未簪珠飾,肌膚白裡透紅好顏色,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看得容瑕賞心悅目,與她說話,語氣都不同於平日的威嚴,倒像看自家妹妹一般。
聽了來意,江嫿面泛難色,直言連宮中太醫都治不好,她怕是幫不上許多的忙。沒得白折騰魏老夫人一趟,不好收場。
容瑕握住她的手,言語略帶焦急:「江大夫,是不是白折騰,總要試一試才知道。我家婆母病得難受,你權當醫者仁心。即便不成,魏府也絕無閑話。」
果然,跟暗衛所呈報的一樣,魏老夫人病危,最焦急的便是容瑕。
世家教導出的孝道或許不假,但更重要的,她成婚六年至今無所出。若非魏老夫人同她的娘親是手帕交,向來攔著,魏大少爺早就趁此納美妾入門。
屆時,妾室再誕下孫輩,魏家縱使給足了她正妻的顏面,私底下,都降不住妾室了。
看著,容瑕是個可憐女子,江嫿也不想再演戲讓她揪心,便爽利答應:「承蒙少夫人信賴,宜早不宜遲,咱們這就上門吧。」
*
車輪「吱悠吱悠」地響著,江嫿謊稱自個兒暑熱不適,靠在軟榻上閉目捋著這件案子,容瑕也靜靜端坐,並不打擾。
依衙門提供的簿子,截止到小蓮,五行湊齊了金木火土,唯獨缺水。今年再往後,若要侯到日月為水,須得近年關。既然從去年便開始犯案,何苦錯過去年的水日,等上一整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