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娘子,下次換個姿勢救我。
子夜悄然降臨,邊關在入了十二月後,便格外的冷。
北戎,女真等族常年都處在草原,日夜溫差大,因此格外的抗凍。
可抗凍不代表不怕凍,更何況時辰到了子時,人又困又冷,哪怕靠近火堆,仍舊有些受不住。
正對隴關的北戎軍隊外駐紮著絕大部分的精銳,日夜不停地警惕巡邏,夜裡安靜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
五裡外的荒林之中,一行二十人繞過北戎軍隊正面,在此處四散離開,其中有六人一隊的三隊人悄無聲息又極為默契地朝不同方向跑去,融入夜色之中,另外三人則繼續往北戎後方疾行。
越到凌晨,人越是睏倦,易家軍之前沒有做過偷襲敵營後方之事,這又是北戎軍隊的大本營,後方負責守備之人已經開始坐在地上打瞌睡了。
能跟上易鳳棲行動的人,自然是箇中好手,伍長與另外一人跟在易鳳棲的身後。
易鳳棲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那些打瞌睡的北戎士兵,抬手,無聲揮了揮。
兩人腳尖點地,一陣冷風刮過,那守備戎兵打了個哆嗦,在四周看了看,別說是人了,連飛鳥都沒有。
他說著北戎的語言,吐槽道,「這風颳得真冷。」
旁邊閉著眼休憩之人打了個哈欠,裹緊身上棉衣,從始至終都沒有睜一次眼。
伍長一邊躲過耳目一邊想著不愧是大小姐。
出去大半天,就將北戎大半部分輪換時辰與守衛薄弱的地方給摸透了。
易鳳棲此行就是為了將周鶴潛給救走,她下午親眼看著那些士兵將周鶴潛押到一個重兵把守的帳篷里。
易鳳棲帶著人一路趕到,三人來到帳篷後方,躲得嚴實。
易鳳棲看著不遠處圍了相當多人的帳篷,對伍長說道,「周鶴潛就在這裡面。」
「我打探過,從這個地方將帳篷撕裂,帳篷內部是兵器,不會引人注目。」易鳳棲聲音極低的對二人說道,「一會兒我將人殺了,撕開帳篷,你們兩人在外接應。」
伍長與另外一人當機立斷,「是。」
易鳳棲靜靜等待換崗巡邏的人走遠,距離下一班巡邏之人過來有半刻鐘的時間。
易鳳棲要在這半刻鐘的時間裡,做到殺人,進入帳篷,再將帳篷里的人解決,然後救出周鶴潛。
她身影宛若鬼魅,腳似乎落在了地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呼吸放到詭異的平和,彷彿與周圍一切融為了一體。
站在帳篷背面負責看守的人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不遠處的帳篷,還未有反應,呼吸忽然一滯,緊接著薄如蟬翼的匕首直截了當割斷咽喉,一擊斃命!
她如法炮製,連續殺了四人,伍長迅速將那些四人給藏了起來,站在他們所在的位置上,為易鳳棲放哨。
彼時易鳳棲已經割開了帳篷,站在武器架陰暗處。
她看清了帳篷裡面。
這裡放了格外多的東西,簡單掃視,大多數都是刑具,而此處並沒有人,只有不遠處有火把的光亮滲透。
易鳳棲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角落,圍堵著將近五個人。
為首之人身上穿著熊皮製成的大氅,看樣子應該是個人物,另外四人,兩兩站立在為首之人的身邊。
易鳳棲屏息,靜靜聽著那人用蹩腳的官話說道,「宸王,時至今日你還閉口不說有什麼部署?」
「你一個北戎之人,問國都之事,我就算告訴了你,對你也無用。」
周鶴潛略顯狼狽地坐在地上,額前散落了細碎的長發,唇角掛著血,胸口處依稀可見密密麻麻的鞭痕,面色蒼白到了極點,可見方才受到了多大的刑罰。
拓跋泓那張充滿異國特點的臉上有著一道極大的傷痕,看上去多了幾分兇狠。
他沉沉看著只剩下一口氣兒還是不肯多說一個字的周鶴潛,冷酷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本王送王爺上路了。」
周鶴潛淡淡笑了,有些艱難地將唇角的血擦掉,聲音平靜,「你不會殺我的。」
「周鶴潛,你現在是階下囚,本王想殺就殺。」
「你拿我能為北戎與草原部落換上二十萬石的糧食,數千匹寶馬。」周鶴潛靠在帳篷上,說到一半,猛然咳嗽出聲,一股血無法抑制地從他口中溢出來,落了他一手。
拓跋泓聽到他的話,並未有什麼明顯意動。
「你大抵還不知道。」
周鶴潛虛虛抬眼看著他,似乎又不是在看他,「易家軍真正的掌權者,易國公府如今的淮南郡主是我的王妃。」
「現在我才是易家軍名正言順的擁有者,你要是將我殺了,恐怕易家軍會不死不休的反擊。」
「這麼多年了,大王竟然還不知易家軍真正的威力?」
拓跋泓緩慢又冷淡的笑了,憐憫地看著周鶴潛,「若是再往前推兩年,本王自然不會殺你。」
「不過現在……」
「你必死無疑!」拓跋泓陡然拔出自己的佩刀,就要往周鶴潛的脖頸砍去。
動作還未做完,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悶倒聲!
易鳳棲用四柄小型匕首準確無誤地同時扔到那四名侍衛后脖頸上,四人一命嗚呼!
火把掉落在地上,拓跋泓扭頭看過去,還未看清是誰,一拳頭就朝著他的臉抽了過來。
他還沒跌倒,易鳳棲又是極為狠厲地砸在他的后脖頸上,將他直接給劈昏了過去。
周鶴潛怔然地看著帶著木頭所製成的面具的人,一時間竟然沒有辨認出這人是易鳳棲。
而易鳳棲站定后沒多久,就和他對上了眼睛。
周鶴潛看著那熟悉的桃花眼,腦海之中翻湧起一股不可置信的喜悅。
「你……」
話還未說出口,他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腹部就疼得他倒吸涼氣。
易鳳棲一言不發,扛著周鶴潛,手中還拎著那個被打昏的拓跋泓。
她看了一眼帳篷外,然後快速走向破開的洞口。
將人扔給伍長,易鳳棲快速說道,「把這個人也帶上,我們走。」
周鶴潛聽清楚她的聲音就更加篤定起來。
三人得逞,立刻帶著兩人開始按照計劃撤退。
周鶴潛被易鳳棲放在肩膀上,他一邊被顛地吐出了血,一邊鎮定說道,「娘子,下次換個姿勢救我。」
易鳳棲冷笑一聲,「誰是你娘子?你想屁吃?」
周鶴潛笑了出來,分外無恥又無比堅定地說,「你。」
如果不是他出征,她早就是他的妻子了。
「少廢話。」易鳳棲躲開了人,疾行離開。
而伍長也扛著一個拓跋泓,行動難免受到了一些阻礙。
那些將營帳包圍的士兵聽不到裡面的動靜了,遲了半刻鐘,進去一看,發現裡面只有四個屍體,而他們的大王和周鶴潛都不見了!
「有敵襲!」
「大王不見了!」
「快快!將出口統統堵住!不許放走任何一人!」
「是!」
軍營內頓時亂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三處火光衝上天際,被火焰驚嚇到的駿馬從馬廄之中倉皇逃竄,伙房內囤放食物之地被澆了油,一點即著,張狂飛舞的火舌宛若一條條張牙舞爪的蛇,吞噬著一切。
「救火!趕快救火!」
「大王的營帳被燒了!」
與此同時,北戎在外駐紮的軍隊,受到一小波勢力的襲擊,人數不多,卻個個精悍,以一敵百!
三處同時亂了起來,軍營里救火的救火,抓馬的抓馬,圍堵之人反而少了許多,易鳳棲看著近在咫尺,已經醒來的守衛軍,側頭對周鶴潛說道,「還有力氣抱住我嗎?」
「有。」
他被易鳳棲放到後背,易鳳棲不再抱他,反而是周鶴潛,緊緊攀附在她身上,二人宛如一體。
周鶴潛額頭冷汗直流,身上的鞭傷讓他連呼吸都透著艱難。「你恐怕得快一點,我撐不了多久。」
易鳳棲抽出長刀,沒有說話,只有眼底流露出讓人膽顫的嗜殺!
下一秒,她動了起來,身體躍起,長刀劃破一個接著一個阻攔她之人的致命之處,鮮血順著長刀的刀刃往下流,形成一條蜿蜒曲折的血紅色的線。
她身形一躲,避開砍向周鶴潛的刀劍,一手落在周鶴潛的後背,一手握緊長刀往後狠狠一插!
長刀抽出鮮血噴濺!
毫不停息地將另外攔在她面前的兩人殺了!
「抓住她們!」
有人大喊!
其他士兵齊齊朝易鳳棲所在的方向而去。
再有兩步!
再有兩步就是出口了!
敵軍的動作比易鳳棲想象中更快,外面很快就圍堵了將近二十精銳!
易鳳棲眼底沒有流露任何懼意,整個人彷彿與手中長刀融為一體!
一呼一吸之間皆與她的招式融合在一起。
她只有一個信念。
擋她路者。
殺。
周鶴潛的胳膊繞著她的脖子,二人身體貼得極近,他可以清楚感受到易鳳棲每一次動手時,身體的律動,他眼前有些發白,身上的傷太重,周鶴潛已經支撐到了極點。
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讓自己從渙散之中清醒過來,抱著她的力道更緊了兩分。
他沒有說讓易鳳棲放開自己,讓她走。
周鶴潛知道,易鳳棲能帶他走。
擋在易鳳棲面前的人,都被殺了個精光,跟在伍長身後斷後的十六軍一員親眼目睹了大小姐的厲害之處。
她太強了。
手中一刀一式乾脆利落,每一下都精準砍在對方致命之處,絕不浪費一次攻擊。
就算背了一個人,易鳳棲的武力也沒有因此而降低一分。
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強大到就算被圍堵,仍舊能勢如破竹,不知疲倦!
易鳳棲一步一步將攔她路之人逼到了出口。
在外攔路的五十人怒吼一聲,齊齊上前,準備將易鳳棲給戳成洞!
千鈞一髮之際,有六人從他們身後驟然出現!
六人各自拿著兵器,宛如狂風過境,形成摧枯拉朽之勢,將那五十人的隊伍斬殺到破潰不堪!
「小姐!走這邊!」有人朝易鳳棲喊道。
易鳳棲不作停留,收了刀從六人辟出的道路中快速走過,她命令道,「不可戀戰,走!」
六人掩護易鳳棲等人邊退邊打,易鳳棲快速上馬,只覺抱著自己的力道驟然一松。
易鳳棲下意識拉住周鶴潛的胳膊,將他又拉了回來。
「我現在帶你回去,周鶴潛。」
易鳳棲加緊馬腹,駿馬賓士起來,朝遠處跑去。
她往後看了一眼,發現所有人都上了馬,四散開來,朝不同的方向逃跑。
這也是逃離計劃的一部分。
他們都是各種好手,只要能出來,必定不會被北戎人抓住。
易鳳棲又看向周鶴潛,只見他面色蒼白,已經昏了過去。
易鳳棲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只催促著馬匹儘快趕回隴關。
北戎軍隊發現那些人是佯攻,打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退走了,騎兵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人將他們的大王給劫走了。
直朝易鳳棲與伍長所逃跑的方向奔來,雙方都有馬,騎兵就算有箭,也不敢隨意射,怕傷了他們的大王。
有將軍看著他們都快到隴關了,不禁狂怒道,「給我射!有什麼事兒本將軍兜著!」
「射!」
弓箭手當即出來,朝易鳳棲她們所逃跑的方向射箭。
素諳素江等人率領一眾人馬赫然出現,為易鳳棲她們擋住了飛來的箭雨。
寒風凌冽,北戎騎兵奔走時,忽然發現易鳳棲等人逃跑的方向地平線上,赫然佇立出一片烏壓壓的黑影。
矛敲擊著盾,發出令人膽寒的鐵器相撞之聲。
「停!」北戎將軍大喊。
鐵騎們拉住馬韁,北戎將軍仔細看去,只見昏暗之中,火把的亮光出現。
於獵獵狂風中狂舞著一面旗幟,上面赫然印著一個字。
「易」
「是易家軍!」
「他們早有準備!」
「我們中套了!」
霍安看著從各個方向奔逃而來的淮南十六軍,其中一匹馬上有兩個人,有一個,赫然是周鶴潛。
而前面駕馬之人,必定就是易鳳棲了。
他眼底浮現複雜的情緒,很快又收了回來,對身邊早就準備好的軍醫說道,「去接人。」
「其他人,絞殺北戎鐵騎!」
「殺!」
「殺!」
「殺!」
火箭如雨,自高空之中落下,這場夜戰,一觸即發!
易鳳棲背著周鶴潛從霍安面前走過,二人對視一眼,又很快收了回來。
而周鶴潛,被軍醫抬著直朝隴關而去,易鳳棲也跟在後面。
她看著周鶴潛蒼白的面容,以及洇開的血液,一言不發。
他被放在了床上,所有軍醫為他止血的止血,縫合傷口的縫合傷口,診斷的診斷,幾乎忙作一團。
易鳳棲站在這兒卻是什麼忙都幫不了。
「北戎真不是人,竟然用鞭子抽打王爺。」有軍醫縫完傷口,忍不住暗罵了一聲。
「他情況如何?」易鳳棲忽然開口問道。
那些軍醫被嚇了一跳,聞聲看過去,這才發現帳篷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人。
「你是誰?」
「我是易青雲,大小姐的弟弟。」易鳳棲說道,「我長姐擔心宸王,所以命我過來搭救。」qs
軍醫聽到這話,想起從國都傳來的消息,大小姐的確帶回來的一個名叫易青雲的弟弟。
他眼底的警惕放鬆了些,說道,「王爺身上的傷尚未好全,在北戎遭此一遭,恐怕更難了。」
「如今已經開始發熱,若是能熬得過去,那必然性命無憂,如果熬不過去,恐怕要垂危了。」
易鳳棲聽到這話,心不自覺的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