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不過你母親雖然沒能給你留下個親兄弟,卻讓你陰錯陽差的,有了個養兄弟。」
「你說,這世上的事,是不是冥冥之中都有定數的?說起來,你還得感謝你那個血緣上的小姨媽,如果不是她,你怎麼可能會有今天,最多也就像章嵐芷那個蠢貨一樣,表面風光地過完一生罷了。」
梁彥帶著笑意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淬過冰,話是對連夢說的,卻是看著溫見琛,眼神里散發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溫二少,你覺得我說得對嗎?」他問。
溫見琛臉色淡定,低頭看了眼手裡那個寫著溫見琛親啟的信封,眉頭一挑,「我覺得不對,為什麼要感謝那些給我製造苦難的人,是什麼受虐狂嗎?」
他說完冷哼一聲,乾脆扭頭看向連夢,「連小姐,我支持你起訴他們拐賣和遺棄罪,需要律師的話,我可以為你引薦。」
連夢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笑意,認真地同他道了聲謝。
梁彥見狀冷哼一聲,「果然是佘雨的種,跟她一樣嘴硬。」
說著他看向眾人,冷笑道:「你們不知道佘雨是誰吧?佘雨就是溫二少那管生不管教的親媽啊!」
「真是可憐蟲,你的母親生下你,卻將你棄如敝履……」
「她已經忘了你,屬於你的東西全都給了另一個人,你還幫她說話,溫見琛,你就是個***……」
他應當是恨極佘雨,已經不顧一切,瘋狂地辱罵溫見琛來出氣,說他是私生子,是野種,是沒媽的東西。
罵得那麼難聽,連圍觀的路人都聽不下去了,盛先生呵斥道:「梁彥你夠了!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再不住嘴我們報警了!」
又急忙轉頭看向老溫董和老太太,讓溫見善把老人家扶扶好。
老溫董擺擺手,神色淡定,聲音溫和:「讓他說,看看到底誰才是可憐蟲。」
大庭廣眾之下失態的那個,才是可憐蟲。
他說完這話,眾人才發現溫家的人神色都很平靜,彷彿早就預料到梁彥會突然發瘋,一個個跟看猴戲似的看著他。
裴冬宜的大哥裴春時好奇極了,悄悄在後面戳戳自家小妹的后腰,「啾,啾,秋秋秋秋,到底怎麼回事啊?」
裴冬宜聽到他叫自己啾,登時想翻白眼,扭了扭,回頭瞪他,壓低聲音道:「這是個嚴肅的場合,你給我正經點,待會兒再說!」
溫見琛聽到他大舅哥啾的那兩聲,突然就很不尊重梁彥表演地笑出聲來:「嗤——」
他的笑聲彷彿按下了什麼開關,梁彥的聲音戛然而止,只狠狠地瞪著他,彷彿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你不覺得可笑嗎?」溫見琛看著他,像是看一條真正的可憐蟲,「你只說她和我的關係,怎麼不說她和你的關係?她是可憐的梁太太的親妹妹,是讓她的死大白於天下,讓你們齷齪不堪的梁家得到懲罰的那個人。」
「你需要我大發慈悲喊你一聲姨夫嗎?梁先生。」
他最後一句話簡直掀起了軒然大波,周圍的人立刻議論起來,連裴春時都聽明白了,原來梁家跟溫家還有這層關係!
懂了懂了,梁彥老婆的妹妹跟溫見琛的親爹搞一起了,生了溫見琛,然後把溫見琛交給他親爹,自己跑了。
他看向妹夫的目光頓時變得慈愛起來,哎呀,可憐的娃。
這時老溫董再次擺擺手,溫聲道:「好啦,都是些陳年舊事,吃剩飯沒什麼味道,就不要再說了。」
說完他扭頭看向自家親戚,「我年紀大了,先回去休息,等有空,你們來家裡喝茶。」
盛先生和裴冬宜大伯他們都笑著應好,道別之後就攜家帶口離開了,臨走前,大伯母薛雅芸對裴冬宜道:「你們節目組打算把大家的家人請過來這件事,你先不要跟其他人說。」
裴冬宜連連點頭:「懂的懂的,驚喜嘛。」
盛裴梁家眾人走後,老溫董看著梁彥這個昔日的子侄,嘆口氣道:「幾十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反省自己的錯誤,梁家和你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責任全都在你們自己,如果你不做得那麼過分……一飲一啄,皆是因果,你說別人後不後悔,其實你應該問問你自己后不後悔。」
說完他看看連夢,笑道:「我們就先走了,有機會到家裡來坐坐。」
「有機會一定叨擾。」連夢點頭應道,深深地看了眼溫見琛,意有所指地說了句,「我是個做事從不會後悔的人,相信溫醫生也是,對嗎?」
溫見琛微微一愣,很快又笑起來,目光坦然地回視她,「當然,因為後悔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她聽了就笑,看向裴冬宜,「第一次見面,我來得太倉促了,沒準備見面禮,下次吧,下次見面,或者溫叔叔回來,我托他帶給你,原本以為我們有機會做一家人,現在看來……」
她話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裴冬宜一愣,下意識扭頭看向溫見琛。
溫見琛攬著她肩膀的手向上抬了抬,扶了一下她的後腦勺,沖她笑笑。
裴冬宜看懂了他的意思,笑著對連夢直言:「做不成一家人,也可以做朋友啊,我挺喜歡你的。」
連夢驚訝地看一眼溫見琛,見他神色毫無變化,便對裴冬宜點點頭,和她交換了聯繫方式。
回去的路上,裴冬宜好奇地翻著連夢的朋友圈,發現都是些講座或者學術進展之類的內容,忍不住感慨:「真的好不容易啊,感覺隨時隨地都要學習。」
溫見琛笑笑,調侃道:「我的朋友圈也都是這些。」
「所以你也很辛苦啊。」裴冬宜連連點頭,好奇地問,「你覺得那封信……會寫了什麼啊?」
她一面問,一面直勾勾地盯著溫見琛的口袋。
溫見琛失笑,「要不你先看,看完告訴我?」
裴冬宜頓時猶豫,說實話,她有點心動,但是,「那是你的信,還是你先看比較好。」
「那我靠邊停車,換你來開,我看完了告訴你寫了什麼?」溫見琛又問。
裴冬宜立刻一囧,「……倒也不必。」
她難道真的表現得那麼好奇嗎?
溫見琛搖頭笑笑,想起來另一件正事,「你要真覺得無聊,就看看大哥剛才給我的材料,在車後座,說是基金會的理事會組建完成了,章程也起草好了,你看看有沒有問題,下周咱們要去公司一趟,填法人登記申請書。」
「這麼快?」裴冬宜一愣,感覺距離提出這件事也沒過幾天啊,「何姐的女兒去入職了么?」
問完也不等他回答,自顧自地嘀咕:「讓我看我也不會看啊,要不掉頭去公司找法務部的律師問一下?」
溫見琛頓時又被她逗樂,「你快打住吧,周末打擾人休息是很不道德的。」
裴冬宜轉身伸長了胳膊把一個黑色文件夾拿到手,坐好后一邊吐槽他亂放東西,一邊仔細地看文件里的每一句話。
準確地來說,這是一份工作彙報。
開頭第一條就是基金會的名字,暖冬,這是溫見琛和裴冬宜一起定下的名字,對於人來說,遭遇無法解決的困難那一刻,就是人生的冬天,他們希望能在這樣的冬天裡盡量給有需要的人一點溫暖。
彙報的第二條是基金會的宗旨,無非是紓貧解困之類的,再往下是理事會成員名單,裴冬宜看到了沈笑怡的名字,她是何姐的女兒,但其他人她都不認識,只好一一詢問溫見琛。
好在溫見琛都打聽過這些人的背景,「因為是掛在溫氏的,所以理事會成員部分直接從溫氏負責慈善工作的人里抽調的,其他人還在招。」
人員任免都有具體規章制度可循,比如這是一個非公募基金會,相互間有近親屬關係的基金會理事,總數不得超過理事總人數的13,等等。
裴冬宜了解完這些人都是誰以後,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前綴是副理事長。
「從今往後,我又多一個頭銜啦!」她忍不住說道。
溫見琛笑笑,「是啊,以後我是叫你小裴老師,還是裴理事好啊?」
裴冬宜合上文件夾,頭一歪,看著他哼哼兩聲,「你不是都叫太太的嗎?」
「哦,對對對,我叫太太的,只有我能這麼叫。」他做一臉恍然大悟狀,說完又扭頭沖她眨眨眼。
裴冬宜給他翻了個白眼,把頭扭向一邊。
從殯儀館離開,倆人先跟著家裡的車回溫洛莊園,去拿連夢說的那些書。
原本以為只是幾本,沒想到竟然是滿滿一大箱,都是些外語雜誌和大部頭。
裴冬宜好奇地拿起一本,看看封面上的名稱,拼讀道:「Crialaredie,批評的,呃不對,危急的,照顧,醫學?」
她眼前發暈,「什麼意思啊?」
「危重病醫學。」溫見琛笑著告訴她,rialare是危重病監護的意思。」
裴冬宜哦哦兩聲,又問:「這一整箱書都是這些內容嗎?」
溫見琛點頭應是,她立馬沒了興趣,放下書就跑了,留下他一個人在那裡整理書。
在溫洛莊園吃過飯,他們回玉河灣別墅的路上,裴冬宜問他:「你會不會覺得拿人手短啊?」
溫見琛想了想,說不會,「我把爸爸讓出去了,還不值得這幾本書嗎?」
在他過去漫長的三十年人生里,和溫致禮分開的時間屈指可數,所有的變化都集中在今年,先是他結婚離開家,接著就是佘雨出現,溫致禮去了京市。
這是父子二人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分開。
「人呢,長大的第一步就是和爸媽分開住。」像是生怕他失落,裴冬宜安慰道。
溫見琛失笑,「我覺得你說得很對,不過……」
他頓了頓,扭頭看她一眼,見她面具好奇,才繼續道:「很幸運,離開家我也不是一個人長大。」
裴冬宜想了想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忍不住笑出聲來,噘著嘴親了親他的臉。
被他嗔怪了一句:「哎哎哎,開車呢,一不小心就會人命關天,請這位美麗的太太不要干擾我的注意力,好嗎?」
她又哈哈大笑,突然戲精上身,「好的呀,這位美麗的太太邀請你今晚共度良宵,司機先生會答應她嗎?」
聲音嗲里嗲氣的,激得溫見琛頭皮發麻,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好好說話!」
她於是捂著臉又一陣笑。
回到別墅,碰上紀苓薇和譚夏她們在商量,告別宴會那天要不要玩一些趣味性大點的遊戲,比如利用別墅極其周圍的地形把禮物藏起來,然後靠猜謎找線索,線索就那麼些,就看誰們跑在前面速度夠快了。
謝微媛又提議那天去遊樂場玩,比如蹦蹦床什麼的,要集體當一天小孩,給這段時光留下一個特別的結尾。
裴冬宜聽完,想起大伯母跟她說的那件事,於是建議道:「要不……別了吧,這有要跑來跑去的,老胳膊老腿萬一受傷了可不好。」
倆人聽了就笑:「大家都年紀輕輕,你說誰老胳膊老腿,不會說你自己吧?」
「不應該啊,我們比你大那麼多歲都還能跑能跳,你怎麼能說自己不行?」
裴冬宜張了張口,想說不是自己,是你們的家人啊!
但最後還是緊抿著嘴,死死守住了這個秘密。
孟導:聽我說,謝謝你。
連夢給溫見琛的信一直都沒拆,直到晚上睡前,他才將信拿過來,問躺在床上玩手機的裴冬宜:「一起看嗎?」
看見那個白色的信封,裴冬宜眼睛一亮,放下手機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看看看,快點拆開,看看都寫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