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山水田園,沒有過於華麗的亭台水榭，「凹」字形,簡簡單單的小院。

一處正屋一處客房,然後就是寬敞的廚房。

兩人站在小院背後的涼亭里,身邊是徐徐清風。

羅睺沉聲說著什麼。

東皇太一神色越來越凝重，最後握緊了羅睺常年微涼的手，「如果你能改變命運……」

聽了這麼多,太一真的希望羅睺擺脫被封印的命運,本就是這麼桀驁不馴的魔,經年被關押在黑暗之中。

不見天日。

對於誕生於光明的太一來說,這簡直就是難以忍受的酷刑。

羅睺回握他,語氣平靜,「我想要的不是這樣的施捨……」

太一也轉頭看向遠處,不再多說，他知道眼前這個人的固執和驕傲。

他們這樣的人，就算知道前方荊棘滿地，也會毫不猶豫的趟過去。

羅蛋蛋的犟脾氣絕對是遺傳的他！

「今天想吃什麼？我做！」羅睺直接打斷話題,揚眉淺笑的問道。

東皇太一坐在羅睺特意搬出來的太師椅上,單手慵懶的指著他,「你！」

「………」羅睺不滿了，「太一，你別過分啊！之前的事還沒過去！」

「不行，就算了，走了。」那人作勢要走。

「……」羅睺嘆了口氣,「喂，別走啊，你真是……我服了，隨你便行了吧！金烏惹不起、惹不起，我們先去接羅蛋蛋！我就問了那麼一句話，那個臭小子居然就生我的氣。」

什麼熊孩子！

「羅睺，不管他之前是什麼，他永遠是我們的孩子。」東皇太一定定的看著羅睺，「就像不管你是叫陳希還是羅睺，你永遠只是你！」

曾經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們是一家人。

「哦，那你是喜歡陳希的我還是羅睺的我？」聽到這裡，羅睺突然想到了什麼，故意問道。

他一直不知道太一對自己的觀感。

若是論喜歡，應該是陳希的自己吧，魔神雖然強悍，但沒有溫度。

東皇太一沒想這個人還自己吃自己的醋。

如果陳希不是魔祖的神念，他不會穿越。

如果陳希不是羅睺，那麼在初識的太陽星，他就被自己扔進熔岩燒死了，亦或者用混沌鍾砸死了，被帝俊的怒火燒死了……

根本沒有後來。

也許他不是羅睺，便不會讓他如此欣賞，這是來自於強者的惺惺相惜。

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如果，他們能相遇，就是命中注定。

「那你是喜歡楚飛羽的我還是東皇太一的我？」太一不答反問。

羅睺笑了，何必多此一問。

因為是你，所以我都會喜歡。

兩人心領神會，有些話，不用說，他們心照不宣。

「太一，在一切還沒有發生之前，我們一家人好好在這青山綠水間，像尋常家庭一樣，過幾天平凡的生活，怎麼樣？」這樣的機會不會多了。

太一點頭，「好，去接蛋蛋吧。」

※※※

紫霄宮後院

羅蛋蛋一個人沒精打採的坐在仙池邊上發獃，他其實不恨爸爸，就是一想到自己以前是別人有些接受不了。

他不想自己變成別人。

也不想看著金烏一族出事。

水面倒影里的圓臉小童，嘟著嘴發愁，蛋蛋嘆了口氣。

「哎……怎麼會這樣……」

原本風過無痕的水面因為這一句嘆息泛起了波瀾，另一聲嘆息突兀而至。

羅蛋蛋突然嚇了一跳，「誰？誰在那裡？」

「羅蛋蛋，是我啊……在水面上……」和他一模一樣的童聲在耳邊響起。

羅蛋蛋找了一圈沒看到任何人影，低頭一看，才發現在說話的居然是自己的投影，「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藏在我的影子里，快出來！」

只見水面的人形開始變得模糊鬼魅，一瞬間翻起巨大的漩渦，一股怪力直接把幼小的稚童拉進了一片虛無。

一切發生得那麼突兀。

當鴻鈞感應到一絲異樣，整個紫霄宮已經沒了羅蛋蛋的氣息。

居然有人直接在紫霄宮動了手！

是誰！！！！

瞬移到後院仙池旁，一向心無波瀾的鴻鈞，在得到這個認知的一瞬間，暴怒。

一股恐怖的聖人之威，席捲整個三十三天外！

「轟——」一聲，那處還殘留著孩子氣息的仙池頃刻間化為虛有。

紫霄宮乃是他一手煉化，出入如無人之境，這手段還真沒有幾個人做得到。

該來的終究會來，就是這天……

可惜，變得有點早！

鴻鈞若有所思的看著紫霄宮外的混沌幽暗之處，眼裡一片陰冷。

身為遠古的混沌魔神，即便被天道承認封正，骨子裡的暴虐從未消失。

一些事，從未被他放進眼裡，所以他並不在乎，可現在……這就是故意在挑戰他的底線。

羅睺和東皇太一剛剛進入三十三天外，就看到紫霄宮居然產生了威勢和動蕩……

紫霄宮與鴻鈞氣韻一致，大道至簡，何時會有過靈力波動。

出事了？

一陣觸不及防的心慌油然而生。

東皇太一發現羅睺情緒不對，直接問道，「怎麼回事？」

羅睺看了太一一眼，並沒有說其他的，「具體情況還不知道，我們先去找鴻鈞！」

羅睺和太一趕到大殿時，鴻鈞陰沉著臉站在宮殿門口，應該就是在等著他們。

「剛剛怎麼回事？誰來了！」羅睺看著鴻鈞並沒有受傷，只是周身籠罩了一層肉眼可見的戾氣。

和平常冷靜自持的模樣大相徑庭。

東皇太一在紫霄宮沒有感覺蛋蛋的氣息，顧不得鴻鈞的回答直接問道：「蛋蛋呢？他沒有在這裡？」

鴻鈞抬眼看著這對夫夫，難得一見的愧疚，「抱歉，我一定會把他找回來。」

羅睺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蛋蛋在紫霄宮出了事？」

鴻鈞點頭。

羅睺心裡一沉，公然挑釁鴻鈞，這已經不是洪荒生靈層次的事了。

東皇太一看著兩人並不樂觀的神色，心下知道這件事定然不簡單。

「是誰？楊眉？」羅睺直接問道。

能從鴻鈞的紫霄宮帶走羅蛋蛋的人選，屈指可數。

洪荒生靈根本做不到。

鴻鈞隱忍著心裡殺意搖頭，「他還不夠格！」

羅睺神色一沉，複雜的看了一眼天外，「難道是祂？祂知道了？」

鴻鈞這才點頭。

天道不是擺設，祂是真實存在的意志，雖未能化形，卻掌控萬物。

羅睺冷笑道：「既然這樣，這天真是不能不破了！太一我和鴻鈞去歸墟，你回天庭等我！」

「不行，我也要去！」東皇太一併不同意這樣的安排。

羅睺認真的看著他，「我去找蛋蛋！你必須要坐鎮妖族，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周天星斗大陣必須出，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東皇太一瞪著羅睺，一向冷硬的眼神難得有么一絲無能為力的悲傷和倔犟。

「太一，你去幫不上忙！」

東皇太一愣了一刻，這才生硬的道，「我知道了，我回去！」

羅睺把混沌珠留給太一，「等我們回來！」

「……」

說完，羅睺看了一眼鴻鈞，兩人直接撕裂空間消失在原地。

蛋蛋……

東皇太一看著手裡的混沌珠，緊抿著的嘴角開始泛白，神色有些恍惚。

此時此刻的他，有太多的懊喪和擔憂。

可是……

他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裡，他已經猜到罪魁禍首，能讓鴻鈞和羅睺都為之色變的對手……

這個洪荒只有一個。

太一不能放任自己繼續悲傷。

他也有他的戰場！

他會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與天道對抗。

鴻鈞和羅睺一到歸墟，楊眉就已經在那裡等著他們……

沒等人問，楊眉就自顧自的說道：「我知道你們要問什麼，天道應該是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鴻鈞直接說道：「這麼久都沒有泄露，你們與我們見面就出事了，你們還在謀划著什麼？」

想逼兩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就犯，羅蛋蛋就是那個最好的推手。

楊眉剛想解釋，一道飽含暴怒的煞氣直接朝他這邊殺了過來。

羅睺沒有那麼多道理可講，只想要這個眼前這傢伙的命。

「羅睺，與其在我們這邊浪費力氣，不如好好商量對付天道！」

「殺你和滅祂不衝突！」

「錚——」一聲，羅睺的攻擊被黑衣人隔開，「沒有我們，你滅得了祂嗎！不自量力！」

鴻鈞一把拉住羅睺，「天道無所不在，我們胡亂而為，根本找不到蛋蛋，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合道！！」

合道並不是朝夕之事，蛋蛋能得起嗎……

為什麼那個孩子要承受這麼多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磨難。

歲月流逝

轉眼已是千年

三十三天外的虛空之中，九九八十一聲玄之又玄的鐘鳴。

「咚咚咚……」

洪荒所有生靈都猶如醍醐灌頂般感受這帶著道音的迴響。

一聲聲……

似碧落九霄的洪流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整個洪荒大陸。

所有生靈的目光的集聚在虛空之上，穹宇之內除了洪荒霸主的天庭，便是那位傳道於生靈的至高存在——鴻鈞聖人。

大家都在紛紛猜測這一位到底是怎麼回事。

聖人之上還會是什麼？

重掌天庭的妖皇帝俊和天後羲和也抬眼望去，只見洪荒上空，突然瀰漫著一圈一圈玄妙的光暈。

呈九環連鎖狀，如同一張不可窺探的大網，遮天蔽日，令日月星辰都為之黯然失色。

光暈四周星芒流轉。

這一切玄妙莫測，都啟示著將會有大事件要發生。

「看，天上有一座紫金色的宮殿！」一聲驚呼，所有生靈的抬頭望去。

「莫非那就是鴻鈞聖人的紫霄宮，我等地位太低，一直無緣相見，沒想到它顯現了！」

「真的是紫霄宮，聖人的弟子們都飛上了半空中恭迎！」

「這次肯定是什麼大事！」

底下生靈議論紛紛。

這一千年，巫妖兩族已經勢成水火，兩邊時常發生小規模的對戰。

雖然兩族上層並未露面，但妖帥和大巫之間偶有交手。

整個洪荒都在醞釀著一場大戰。

散修紛紛感嘆，「你說這巫妖兩族誰會贏？」

「巫族有十二諸天神煞大陣，妖族聽說也在煉製什麼星斗陣，只不過我看這星斗大陣比盤古大神留下的神煞大陣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妖族懸咯！」

「妖族不是東皇太一嘛？那殺神不是一人吊打八大祖巫？」小妖好奇。

「東皇太一是強，除了當初尋找十太子的那一場動蕩，有千餘年沒有露面了，若是有他在，這妖族還有一拼之力！我聽說是妖皇帝俊和東皇太一有了嫌隙，這上層的事，誰知道呢？」

「原來如此，妖皇最近又添了十二個女兒，正準備大擺筵席，這妖族的酒宴肯定有無數珍饈美食！」小妖說到這裡，口水直咽。

一旁的散修嘆了口氣，「你還是就在這昆崙山專心修鍊，就連三清都避開了那兩族的鋒芒，你還是老實點！」

小妖點頭稱是，又看了一眼那莊嚴宏大的聖人殿宇才收了心，繼續修鍊。

紫霄宮在光暈星芒的正中心，七七四十九道巨大的陰陽圖騰圍繞著宮殿，傳道仙音從天空的四面八方傳入生靈神魂，這是無上的道之饋贈。

這聖人功德圓滿的餘澤。

無數生靈開始突破頓悟，並叩拜紛紛感念聖人之恩。

一時之間，金光四溢，功德連天，祥瑞飛舞，儘是一片天地同賀。

此時，一紫衣道人，手持造化玉碟，好一派仙風道骨的聖人之姿，自天空降下一束金光作接引，億萬金蓮自空中散落，飄向四海八荒……

道之聖人，身份之珍貴，令無數生靈望塵莫及。

聖人目中無塵的注視著洪荒萬物，飄渺之音迴響宇內，「吾乃鴻鈞，今日以吾身合洪荒天道！」

大道至簡，這一句宣告，不知何起，未知何終，卻能毫無阻礙的傳入洪荒每一個生靈心中。

實乃是道法無邊。

頓時，朵朵祥雲接踵而來，萬氣呈五彩繽紛的祥瑞般鋪天蓋地。

萬氣之祖，本就引領萬氣之靈，如今合道，便是被天地所各色慶雲團團圍住，肆無忌憚地散發五彩斑斕的粼粼金光。

六大弟子齊齊相喝，「弟子恭賀老師合道之喜。」

鴻鈞點頭示意，並未多言。

兩旁童子，一人手持拂塵，一人握缽盂，齊聲回道：「恭送鴻鈞祖師！」

洪荒生靈皆不敢怠慢，盡皆匍匐在地，問候道：「恭送鴻鈞聖人，祝聖人永享無量量劫逍遙！」

鴻鈞一揮手，造化玉碟帶著一道玄氣衝出到洪荒天空之中，無數金露揮灑向洪荒大陸。

此時此刻，鶯飛草長、生機盎然、整片大陸一片勃勃生機。

生死造化盡在其中。

聲勢浩大的合道之飛升之後，鴻鈞直接化為虛無。

鴻鈞即天道，而天道非鴻鈞！

他此時此刻，內心只有一個念想，破天道。

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那個孩子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誰也不能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他們都在等著這一天。

那些年，東皇太一發動整個妖族尋找親子陸壓，整整百年一無所獲。就連巫族的地盤都沒有放過，兩方還差點因此大動干戈。

若不是巫族太子親自證明，這件事可能直接巫妖大戰。

如果不是怕激怒天道，混沌魔神在羅睺的帶領之下，早就造反了。

大家都在等著合道這一刻。

如果鴻鈞不能成功，那麼這洪荒的天就真的變了。

與此同時，東皇太一在妖皇帝俊集整個妖族的全力支援下，開始衝擊准聖。

他出關之時，就是天變的信號。

合道之後再現，鴻鈞來到一片從未踏足的虛無之地，此時一道通天之音在腦海里響起，「鴻鈞，你終於來殺了我嗎？」

鴻鈞神魂突然一震，這不是蛋蛋的聲音嗎？

怎麼回事？

天道在搞什麼鬼？

「睜開眼睛啊！鈞鈞！我是蛋蛋！」童音突然變成了青年的略帶青澀的嗓音，就像一聲來自於靈魂的安撫。

鴻鈞猛的睜開雙目，眼神充滿了戾氣，「天道，你想做什麼！他人呢？」

青年音又繼續變化，變成成熟的男音，「鴻鈞，你忘記我了嗎？我說過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虛空深處，一道黑霧繚繞的猙獰魔物猶如狩獵者，緩步而來……

鴻鈞愣在當場，「怎麼是你！你不是重生了嗎？」

那個被至親之血催生出的魔物。

【我不會讓你死，還會把你對我爸爸做過的事，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那一幕直接在他腦海里重現。

魔物渾身散發無盡業力，每走一步虛空就要皸裂幾分，「我一直在看著你啊，鴻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