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一時間所有人都朝場中聚集,馬兒揚起塵土,上首落座的皇上明顯有些不適,他輕咳了一陣,抬手示意一旁的李總管代他開口。
今年如往年一般,兩人一組,獵物最豐厚者,會有極為可觀的一筆獎勵。
其實獎勵倒是其次,能在陛下面前露臉才是關鍵。
眾人陸續駕馬散去。
陳驕陽沒有狩獵的打算,她和倫玉騎著馬溜溜達達朝外走著,左彥不知從何處忽然冒出,跟在了二人身後。
陳驕陽板著臉,明顯不悅道:「左學士方才沒聽到么,陛下說要兩人一組,你若是過來的話,那我是不是該回去了?」
左彥用著抱歉的語氣解釋道:「在下看到郡主沒有背箭筒,以為郡主今日不狩獵,這才提議與你們一道。」
陳驕陽的確沒有狩獵的打算,原本她是想和倫玉在林子里逛逛散心,吸納新鮮空氣,並不想有人來擾。
倫玉不知陳驕陽心思,他朝陳驕陽擠擠眼,湊到她跟前低低道:「娘子,左彥身手好,跟著他有肉吃。」
他倆這樣今日肯定連個兔子都打不到,有左彥陪著,好歹不至於太丟臉。
陳驕陽沒再說話,回頭時冷冷瞪了左彥一眼。
陳驕陽在前面騎馬,那二人在身後跟著,時不時會聽到出箭和倫玉拍手叫好的聲音。
走了許久,三人越走越遠,尋到一處溪水邊坐下歇息。
陳驕陽這才發現來時那空空的筐子已被裝滿。
最上面一條狐狸的腦袋上有個洞,血還在往外涌,陳驕陽胃裡瞬間翻湧,連忙收回目光,朝另一邊走去。
倫玉埋怨地看了眼左彥,將竹筐蓋上,「不許打了,都要裝不下了。」
左彥挖苦地笑他道:「前幾年你不是總嚷嚷想來牙山狩獵,怎麼今年好不容易有機會了,卻連箭筒都不帶?」
倫玉看著不遠處那個身影,長嘆一聲:「沒辦法,誰讓我栽到陳驕陽手中了呢!」
說著,他收回目光,一臉憋屈地又道:「你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真是讓我又氣又好笑!」
倫玉將他賣畫給白凈的事道出。
此事左彥早已知曉,就如倫玉所說,這件事太巧了,巧到左彥不得不有所懷疑,這當中是否有他不知曉的事。
他今日特地和倫玉一起,正是想探探口風,卻沒料倫玉主動開了口。
左彥眯著眼打量他許久,也未瞧出有何端倪,倫玉實在說的坦然又逗趣,中間還夾雜著一絲無奈。
「你說說,我這簡直是賠了字畫又折錢!」倫玉搖頭嘆氣。
左彥笑著安撫他,「罷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想開點,反正是自家娘子。」
倫玉點點頭,「話雖如此,但我之前拖你幫我問的黑豹,怕是買不了了。」
說完,倫玉朝他賊兮兮地笑著道:「左兄若不然幫我與那老闆說說,便宜點賣我?」
敢情主動說這些的目的在這兒,左彥無奈笑道:「行,我姑且去替你談談,到底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證。」
「那隻蟋蟀我相中許久,若是真能得到,我定會好好感謝左兄!」倫玉高興地要蹦起來。
二人正在聊著,左彥眉頭忽然蹙起,他抬手示意,倫玉立即噤聲。
左彥眼睛微眯,快速從箭桶里抽出一根箭,便朝黑漆漆的樹林射去。
林子里傳來一聲悶哼。
那邊陳驕陽本以為左彥又發現了什麼獵物,沒想卻聽到的是人聲,便立即跑過來道:「你射中人了?」
左彥眉頭緊蹙,卻沒有回答陳驕陽的問題,他起身來到馬旁,對著二人道:「該走了。」
陳驕陽簡直覺得莫名其妙,她沒有理左彥,而是翻身上馬,將馬頭對著樹林的方向,對倫玉道:「林中有人受傷了,我們……」
陳驕陽話未說完,左彥便駕馬來到她面前,直接將她馬頭調轉方向。
倫玉這邊也上了馬,他嘴巴剛張開,話還未出口,就見左彥的馬鞭狠狠抽在了靜離身上。
靜離立即飛奔起來,陳驕陽嚇得驚呼,立即緊緊握住馬韁。
「驕陽!」倫玉顧不上去質問左彥,連忙就追了上去,左彥緊隨其後。
靜離越跑越快,陳驕陽騎術本就不精,現在又驚又怕,渾身顫抖。
她努力保持冷靜,按照倫玉之前教的那樣,將身子壓低,雙腿緊緊夾住馬鞍,手上也死死拽住韁繩。
倫玉逐漸追了上來,他一面與陳驕陽並駕齊驅,一面大聲安撫著道:「娘子莫怕,我就在你旁邊,你不會摔的!」
陳驕陽想回應,但是由於太過緊張,根本開不了口。
林中傳來一陣刺耳的叫聲,一群烏鴉從他們頭頂上空飛過。
「倏倏倏——」
暗處射出數十支箭,直朝幾人背後。
左彥拔出佩劍,騰空而起,飛箭在他的阻擋下,紛紛落地。
身後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陳驕陽雖沒看見,但也猜出幾分,她將身子壓得更低,眼淚忍不住在框中打轉,她不敢抬手擦,只是用力眨了眨眼睛,將淚水擠出,這樣就不會阻擋她的視線。
敵人在暗,且人數眾多,左彥自保倒是尚可,可要兼顧保護倫玉與陳驕陽,難免分身乏術,最終沒能招架得住,他肩膀中了一箭,吃痛落馬。
沒了左彥在身後庇護,陳驕陽身下的靜離也後腿中了一箭,靜離長鳴一聲,向一側倒去。
倫玉拼盡全力奮起一躍,直直撲向正在下落的陳驕陽。
二人一同墜地,倫玉的後背重重砸在地上,胸口猛然一震,一口鮮血從嘴角流出。
陳驕陽被倫玉護在懷中,只是受了點擦傷,卻因受到驚嚇而暈厥。
陳驕陽暈倒前最後的記憶,是倫玉將她環抱在懷中,在她耳邊道了一句:「別怕。」
後來她便什麼也不知了。
陳驕陽做了一個夢,她夢見有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和她長得十分相似,那男孩笑著朝她招手,陳驕陽想上前和他說話,卻怎麼也動彈不得。
她用盡全力,卻聽耳邊傳來一聲吃痛的悶哼。
陳驕陽倏然睜開雙眼,此時的她正在被倫玉緊緊抱在懷中,怪不得方才做夢時動彈不得。
她一面輕聲喚倫玉,一面從倫玉懷中掙脫。
倫玉臉色蒼白,嘴角還有血跡,他意識不清,口中卻在喃喃:「別怕,娘子……我在,別怕……」
陳驕陽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地劃過臉頰,她抬手在倫玉額上試溫,還好不燙。
她輕輕拍了拍倫玉的臉頰,湊在他耳邊,她不知外面情況如何,並不敢太大聲,只得低低喚道:「倫玉,倫玉?」
倫玉睫毛微顫,眼皮緩緩抬起,陳驕陽的臉頰逐漸清晰,他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娘子,你還好么?」
見倫玉醒來,陳驕陽笑著落淚,「我無妨,你呢,是受了什麼傷?為何嘴角會有血跡,還痛不痛?」
「娘子你一口氣問那麼多,我都不知道先答哪個了。」倫玉淡淡地笑著,他抬手抹掉陳驕陽臉頰的淚,陳驕陽也沒有像從前那樣躲避,臉頰留下一抹黑印。
倫玉想幫她將黑印擦掉,卻越擦越黑,最後整個臉頰都黑了,倫玉乾脆作罷,微微顫抖地收回手。
「你怎麼受傷的?」陳驕陽還未察覺出有什麼異樣,她將倫玉小心扶起。
倫玉緩緩將二人墜馬後的事簡單敘述了一遍。
二人墜馬後,林中便跑出七八個蒙面人,左彥將肩膀的箭砍斷,便與來人纏鬥,他還丟給倫玉一瓶藥丸,倫玉服下后,身體立覺舒爽,疼痛感全無。
倫玉抱著陳驕陽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尋到一個隱蔽的山洞,他便開始頭暈,眼皮不受控制似的拚命要合,他咬著牙將陳驕陽輕輕放下,之後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應是那藥丸的緣故。」倫玉這般猜想。
「那你現在還會不舒服嗎?」陳驕陽關切地詢問。
倫玉捂住胸口,表情誇張,「疼,胸口還是疼得厲害,感覺喘不上來氣似的。」
「啊?」陳驕陽一著急,眼圈瞬間又開始泛紅,「那怎麼辦啊!」
倫玉虛弱地道:「娘子給我揉揉吧……」
陳驕陽來不及多想,直接就抬手按在他胸口上,輕輕揉了起來。
倫玉眼神飄忽,小臉瞬紅。
陳驕陽:「好點了么?」
倫玉滿心歡喜,笑容就快藏不住了,「嗯,好一些了。」
「那就好,那就好,」陳驕陽揉著揉著,終於發覺不對勁兒來,她板起臉將手抽回,「倫玉!你若是再拿這種事開玩笑,就別怪我不客氣!」
倫玉知道她生氣了,便有些撒嬌地道:「娘子,我墜馬的時候真的受傷了嘛,你不說謝謝也就罷了,幫我揉一揉難道不應該嘛……」
「你……」
陳驕陽正要開口,洞口突然傳來幾聲輕微的響動。
響動雖不大,但周邊太過安靜,足以讓他們聽到,於是二人齊齊閉口,立刻抬眼看去。
一個身影搖晃著向裡面走來,倫玉一眼就將來人認出。
「左彥!」倫玉扶著陳驕陽起身。
左彥停下腳步,靠在石壁上,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身體緩緩向下滑去。
倫玉和陳驕陽趕了上來,左彥看見他二人完好,嘴角輕輕向上揚了揚。
「我是看著你蹤跡一路尋過來的,」左彥氣若遊絲,身上好幾處刀傷,血還在向外滲著。
「此處不安全,咱們得立刻尋別處藏身……」左彥說完,「咚」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左彥在這種情況下,都能看出倫玉的蹤跡,那些刺客若是還有增援得話,也定能尋到他們。
「我們該怎麼辦?」陳驕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一時也沒了注意。
他們不會丟下左彥,可是帶著現在的左彥只會留下更多的蹤跡。
倫玉從身上摸出一個紅色藥瓶遞給陳驕陽,「給他吃這個!」
倫玉掰開左彥的嘴,陳驕陽將藥瓶打開,取出一粒褐色小藥丸,放在他口中。
左彥喉結輕輕一動,二人鬆了口氣,還好他能自己吞咽。
等了片刻,未見左彥有任何反應,陳驕陽不安道:「這藥丸不管用啊!」
倫玉歪頭蹙眉,「不應該啊,我剛才吃下的時候,身體瞬間就恢復了!」
「你吃了幾粒?」陳驕陽問。
倫玉想了想,「好像是兩粒?」
說完,倫玉一拍大腿,找到了緣由,「我那樣的傷都要吃兩粒,你看左彥傷得這麼重,怎麼不也得四粒?」
陳驕陽點頭,「有道理,你看他嘴唇發黑,定是中毒了。」
倫玉恍然大悟,「怪不得,按照左彥的身手,若不是中毒,那些人根本不是他對手。」
陳驕陽想了想,提議道:「既然中毒了,是不是還得再加一粒?」
倫玉表示贊同,陳驕陽一下倒出了六粒,正要放回去一粒,倫玉伸手將她攔住,「乾脆就六粒吧,六六大順,圖個吉利,左彥肯定能醒。」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