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又見聶小倩?
數年後。
天子越發的昏庸,令得朝政更加混亂,妖魔四起、匪患出沒、強敵環伺,戰禍不斷,令百姓苦不堪言。
真的是應了一句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不過,朝堂中也有出淤泥而不染者。
兵部尚書傅天仇,一向為官清廉,疾惡如仇,曾多次向天子諫言,結果反倒惹得天子不快。
去年,天子不知從何處請來了一個法號「普渡慈航」的和尚,賜其金袍,號金袍法師,同時還冊封為國師。
上行下效,朝中不少大臣紛紛攀附金袍法師,有事沒事便去廟裡討好巴結。
傅天仇終於忍不下去了,在上朝之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再次進諫,勸皇上以國事為重,不要事事都聽國師的云云。
這一次,終於闖下大禍了。
最終落下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剝去官職流放千里。
負責押送傅天仇的,是一個姓左的千戶。
在離京之前,左千戶收到了上頭的暗示,暗示其在半路動手做掉傅天仇。
畢竟,傅天仇為官多年,德高望重,還有不少親信手下,做得太明顯了怕引起朝中動蕩。
這個任務對於左千戶來說,無疑於是一個燙手山芋,令他左右為難。
左千戶乃是武將出身,雖然不是傅天仇的手下,但一直以來對傅天仇很尊敬。
讓他對傅天仇下手,他是真下不了手。
但要是不下手的話,回到京城恐怕也很難向上頭交差。
一路上,左千戶對傅天仇還是挺照顧,沒讓他吃一點苦頭,水和食物也是按時供應。
再說許長安這一邊。
這日傍晚,許長安來到了一處四山環山的小鎮,並走進一家酒館隨意點了些酒菜自斟自飲起來。
酒館里有幾桌酒客,顧自聊著天。
突然間,許長安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字眼:正義山莊。
「不知你們聽說沒有,正義山莊最近鬧鬼……」
旁邊的夥計當即接過話來:「正義山莊?那可是一處出凶宅,勸你們千萬不要去。」
「哦?小二,不妨講給大家聽聽。」
那夥計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表現的機會,清了清嗓子,像講評書一般講了起來。
「話說那正義山莊,也不知荒廢多少年了。據說,山莊的主人以前是個英雄豪傑,樂善好施,廣交天下朋友。
殊不知,卻也因此而招來橫禍。
有個江洋大盜為了躲避官府的通輯,易姓換名混進了正義山莊。
這倒也罷了,這傢伙卻色心不改,眼見山莊主人的小妾長得漂亮,竟然用迷香將之迷倒,然後……」
「然後什麼啊?」
「我說夥計,你別賣關子啊?」
「趕緊講,然後怎麼樣了?」
夥計乾咳了一聲:「總之大家都懂的……事後,那傢伙威脅那小妾,說只要她敢講出去,那她的名聲可就全毀了,山莊主人肯定也容不下她。
這傢伙用這樣的方法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那些女子為了自己的名節,也只能忍氣吞聲,不敢對人講。
但那小妾的個性卻十分剛烈,而且也很聰明,不哭不鬧,以免對方殺人滅口。
之後給丈夫寫下了一封遺書,講明了情況之後投河自盡。
山莊主人看到遺書之後自然是悲怒交加,拎著刀去找那傢伙算賬。
結果,那江洋大盜卻不知怎麼聞風而逃,山莊主人放話說,就算那傢伙逃到天涯海角,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追殺。
沒料想,那個江洋大盜竟然先一步出手,帶了幾個同夥在井水中下毒,令得全莊上下中毒,然後又毫無人性地展開屠殺……」
聽到這裡,一個酒客不由怒而拍桉:「這種人簡直是喪盡天良!」
「可不是……」夥計嘆了一聲:「據說,那伙人連下人也不放過,全莊上上下下三百餘人無一活口。
那伙人拿走了山莊里的金銀珠寶,然後逃之夭夭。
之後,那山莊就變成了一處凶宅,畢竟死了三百餘人,怨氣衝天,不鬧鬼才怪。」
「原來是這樣,看來以後得繞著點路走。」
「對對對……」
許長安聽到這番話,不由心裡一動,從身上摸出一小錠碎銀放到桌上,隨之起身而去。
來到外面,許長安沖著路邊一個婦人問:「大嫂,請問正義山莊怎麼走?」
沒料,那婦人臉色一變,彷彿見鬼一般,話都沒回一句便匆匆忙忙走了。
「這……」
許長安一臉無語。
好在,一個老者走過來主動搭話:「我說後生,你打聽正義山莊做什麼?」
「聽說那裡鬧鬼,我好避開一下……」
「哦,對對對,你要去縣城?」
許長安順口道:「是的。」
「那你得多繞些路……」
老人好心地講解了一下路線。
「多謝老人家……」
許長安拱手道謝了一聲,隨之轉身而去。
不久后,老人似乎感覺懷裡多了個東西。
一摸,竟是個小小的瓶子。
「奇怪……哪裡來的?」
老人一臉疑惑,下意識拔開瓶塞。
頓時,一股葯香襲來,令人精神一振。
瓶子里裝了兩顆小拇指大小的丹藥,老人攤在手心,猶豫了一會,又下意識看了看四周,終於還是忍不住服下一顆。
丹藥入口即化,滿口生津,唇齒生香。
雖然老人只是一個普通人,但也明顯感覺到這丹藥絕非凡品。
服下之後,他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年輕的時候,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走路也有勁兒了……
「難道……」
老人轉過身看向許長安離開的方向。
愣了一會,不由一臉虔誠,合手拜了拜。
他心知,自己怕是遇上異人了。
的確,這丹藥是許長安放在老人懷中的。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樣的丹藥恐怕是千金難買。但對許長安來說,不過就是費點工夫煉煉丹而已。
時間,他有的是。
入夜。
月色慘澹。
許長安來到了正義山莊外面的一片樹林中。
此時,他已經扮成了一個書生模樣。
走了不遠,突然刮來了一陣風。
「桀桀桀……」
隨之,半空中回蕩起一陣怪笑。
要換成普通人,大晚上的在荒山野嶺聽到這笑聲,恐怕會嚇得驚魂失魄。
許長安則裝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抬頭挺胸,高聲吟詩:「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
「沒想到,來了個書獃子……」
不遠處的樹上,一個女子不由捂嘴竊笑。
另一個女子則道:「怕就怕遇上這些書獃子,一副地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哼,我就不信了,裝模作樣,看我嚇嚇他……」
說話的兩個女子乃是一對姐妹,姐姐叫傅清風,妹妹叫傅月池,她倆的父親,正是兵部尚書傅天仇。
姐妹二人自幼習武,常在江湖中闖蕩。
聽聞父親被流放,姐妹二人氣憤不已,決定在半路動手救下父親。
追隨姐妹二人還有十幾個人,都是一些江湖義士或是傅天仇曾經的親信手下。
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正義山莊鬧鬼事件,其實就是傅清風一行人等在扮鬼嚇人。
因為姐妹二人已經摸清了押送的路線,經過反覆的觀察與商量,最終決定在正義山莊附近動手。
為了防止有人擾亂營救計劃,這才想出了一個扮鬼嚇人的方法,也防止一些不知情的路人進入山莊。
許長安一邊吟詩一邊緩步前行,突然間,一個身穿白色衣裙,披頭散髮的女子從半空中飄了過來……
還真是她們!
雖然傅月池用頭髮遮著臉,但並不妨礙許長安認出她來。
於是,許長安配合地停下腳步,口中依然大聲吟詩:「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傅月池眼見沒嚇跑這個書獃子,乾脆憋著嗓子,伸出雙手……她的手上戴著一副長長的指甲,上面還染了雞血,看起來的確有些瘮人。
「還~我~命~來……」
她故意憋著嗓音,帶著顫音飄了過來。
結果,許長安卻道:「姑娘,你有何冤屈?不妨講出來,說不定在下可以幫你。」
傅月池:「……」
這時,隱在暗處,一個名叫大壯的漢子不由皺眉道:「這小子怎麼不怕鬼?」
「唉,這些書獃子還真是難對付,看來得讓他吃點苦頭才行。」
「苗子,你上,讓這小子吃點苦頭,別傷了他就行。」
「好的!」
緊接著,一個夜叉小鬼從暗處沖了出來,張牙舞爪撲向許長安。
「砰!」
沒料,剛衝到面前卻被許長安一腳踹翻在地,身上的偽裝也飛到了一邊。
許長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原來你們裝神弄鬼……」
大壯忍不住喝了一句:「可惡,這小子扮豬吃虎,大家一起上!」
「等等!」
傅清風及時喝止,並從樹上飄飛而下,上前幾步沖著許長安拱手道:「這位公子請見諒,我們並非有意扮鬼嚇人,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
「對,總之我們沒有害人,只是將人嚇走便是,希望公子能夠理解。」
許長安回道:「那萬一遇上膽小之人,把人嚇死了怎麼辦?」
「這……」傅清風愣了愣。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傅月池卻不以為然,撇了撇嘴道:「哪有那麼膽小的人?」
傅清風當即喝道:「妹妹,不要多說了,總之是我們做的不對。」
傅月池都了都嘴:「不說就不說嘛……」
這時,傅清風又問:「不知公子到正義山莊有何事?」
「也沒什麼事,就是聽說這裡鬧鬼,一時好奇來看看。」
大壯悶悶道:「別人聽說鬧鬼躲都來不及,你倒好,還非要來看……」
「難道你們看不出來,這位公子是位真正的高人?」
傅清風這麼說,一來是許長安剛才小小露了一手,二來,也算是給許長安戴頂高帽子,也好緩和一下氣氛。
許長安見好就收,笑了笑:「姑娘過獎子,在下也不過就是學了一些防身之術。」
苗子爬了起來,揉了揉腰,苦著臉道:「你這哪裡是防身之術?我練了十幾年武,都沒回過神來就被你給踢飛了,現在的讀書人都這麼厲害了么?」
「好了,你們都不要說了……」傅清風沖著一眾人喝了一句,隨之再次沖著許長安拱手道:「小女子傅清風,想來公子也是常走江湖之人,不知如何稱呼?」
許長安回了一禮:「在下許長安,剛才的事是個誤會,還請那位兄弟多多包涵。」
苗子擺了擺手:「沒事沒事,我知道,你已經腳下留情了。」
這時,傅清風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嗯!」
許長安應了一聲,隨著傅清風走到一邊。
傅清風下意識看了看四周,隨之道:「看公子一身正氣,想必也是英雄豪傑。不瞞公子說,我們在此裝鬼嚇人,是不想讓人打擾。」
「哦?難不成你們有什麼重要的事?」
傅清風猶豫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是的,我們要救一個人。」
「救誰?」
「救一個朝廷忠良之臣。」
「難道……你們要救兵部尚書傅大人?」
傅清風吃了一驚,脫口道:「公子怎麼知道?」
許長安笑道:「現在能稱為朝廷忠良的大臣可不多,而且在下知道,押送傅大人的隊伍正好要經過此地。
還有一點,姑娘叫傅清風,所以在下猜測,姑娘是傅大人的女兒對吧?」
傅清風苦笑道:「公子真是聰慧過人……沒錯,我和妹妹月池打算在此劫道,救下父親。」
「原來如此……在下一向敬佩傅大人的為人,如今傅大人被奸人所陷害,在下不才,願助你們一臂之力。」
一聽此話,傅清風眼神一亮:「公子真的願意幫我們?」
「如果姑娘不嫌在下礙事……」
「怎麼會?公子願意相助,清風求之不得,請公子受清風一拜!」
說完,傅清風沖著許長安由衷捐了一禮。
許長安笑了笑:「你這麼容易就相信我?萬一我是朝廷的人呢?」
聞言,傅清風愣了愣,隨之也笑了笑:「不會的,也不知為什麼,一看到公子,我……我也說不清為什麼,總之……就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有一種莫名的……」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本想說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但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男人說這樣的話,她自然不好意思講出口。
這時,許長安的指尖突然釋放著一縷金光,並在傅清風額頭點了點……
傅清風獃獃地站在原地,腦海中似乎打開了一段塵封的記憶。
一個名字在她的腦海中盤旋:聶小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