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 人騎老樹蛇上樑
「床榻?你是說你鑽的那東西?」房樑上的白喜兒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有點矮,底下空間太小了,尾巴擠不進去。還是掛在這裡舒服,嘶~」
這蠢蛇雖然化形,卻是在山林中天生地養,野蠻成長的。她哪用過人類的床榻?
第一眼看上去,就覺著這玩意是鑽進去睡的。之後再看見青不雯進了房間二話不說就往裡鑽,更是篤定了心中的猜測。
白喜兒對人類城鎮里的生活是真的一竅不通,自然也不清楚半夜闖進別人家裡就往床底下鑽是件多麼古怪的事情。
著了冷莫邪的道,她心中滿是不忿。看到又有個落魄姑娘被趕進偏房,而且穿著打扮比自己還慘,頭一個念頭便是來了同盟軍,這一定又是個被那黑袍魔頭害了的。
白喜兒:「好妹妹~你出來呀~」
青不雯:「不不不不……我不出來。」
白喜兒:「嘖嘖,你一定是被那魔頭給打怕了。來,姐姐問你,你覺得那黑袍公子,感覺如何?」
青不雯此時每一根神經都是繃緊到快要斷裂的。
這是那蛇妖在試探我!一定是的!她故意引誘我,如果但凡表露出什麼不對,她當下就會把我吞了滅口!
心中小鹿亂撞,青不雯讓自己聲音平穩安詳,彷彿鑽進床底下一點都不慫,而只是人類睡覺的正常習慣一般:
「風流倜儻,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卓爾不群;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洒脫不拘,鬼瞰高明……」
一張嘴,青不雯就將心裡能想出來的好話一股腦全都倒出來了。不過說到最後一個詞突然又把自己嘴巴捂住。
這該死的嘴巴,怎麼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說人家黑衣公子鬼瞰高明,不是在暗示他被邪異妖鬼給盯上了嗎?
自己這是當著人家蛇妖的面,揭開最後一層遮羞布?
樑上的白喜兒聽了冷莫邪這麼多好話,心中甚是不喜。她皺了皺眉,不滿道:「好妹妹,你若是不說實話,姐姐可要趕你出去了啊!」
這話剛一出口,就聽床底下「咚」的一聲。緊接著,剛才莫名其妙躲進來的少女就屁滾尿流跑了出去。
動作之快,行雲流水,流暢到白喜兒尾巴尖兒都僵了。
城裡人都這麼客氣的?我就隨口說說而已啊……
後院,薛伯正在兩具「屍體」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騎在老槐樹上,對著樹榦上下其手。
突然之間,死氣暴起,陰風颼颼。就連薛伯也隱約感受到了什麼不詳,似乎就在院子里瀰漫開來。
但憑藉凡人的肉眼,他卻是什麼也看不到的,只能暗自戒備起來。
「終於醒了!」飽經蹂躪的槐妖深深鬆了口氣。
草木妖精修鍊極慢。別看這槐妖姐姐已是七品化靈巔峰的妖物,但能被沒有入道尚在凡體的冷莫邪欺負成這樣,就說明她是真的沒多大本事的。
這麼大的宅子能賣成兩頭地祿老獸的價錢,說明問題肯定不小。放到本地那是白送都沒人要的。
按照流城的淳樸民風,這事兒說白了就是牙人吃了虧又打不過,於是專程把冷莫邪拐來這鬧鬼的凶宅想害死他來著。
既然槐妖姐姐沒有殺人的本事,頂多是趁夜活用呼吸作用,多吸食人一點陽氣引人噩夢罷了。
那麼也就說明,這院子里肯定是有更凶之物,能夠害人性命的。
一道黑影在薛伯對側空置的側卧房樑上盤繞,
最後凝聚成一道模糊不清,唯獨長舌下垂直抵肚臍,異常顯眼的高大身影。
就像大多數低階鬼物一樣,這弔死鬼同樣沒有名字,渾渾噩噩。
但盤踞房梁,害死十一人上吊身亡后,它已經從九品殘魂升到了七品冤魂。實力大增可以在夜間輕易取人性命之外,也逐漸有了自己的想法心智。
這傢伙像沒有厚度一般擠出門縫,不懈地瞥了一眼被陣法困住一動不動的殘魂,視線又掃過被薛伯騎著的槐妖。
然後,模糊不清的嘴角,似是而非地勾了一下:噗~
槐樹上的溝壑皺褶扭曲變形:(╬╯▔皿▔)╯
你笑了吧?你剛才絕對笑了吧?!信不信老娘跟你拼了?
槐妖長在這裡上百年了,整棟宅子都還是在她啟智後方才建起來的。
誰知三年前來了這道殘魂惡鬼,就開始不知節制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死屋主。
到了現在,搞得整個宅子都都成了全城有名的凶宅。自打上一戶富商的獨子上吊,舉家搬遷,她已經三個多月沒吸到陽氣了。
槐樹妖是七品化靈的妖精,弔死鬼是七品級別的冤魂,兩者都沒有什麼師承神通,只能說互相奈何不得。
若不是碰到冷莫邪這麼個變態凡人,槐樹精和弔死鬼可以說是這凶宅中勢不兩立的死對頭。
但如今槐樹姐姐被欺負成這樣,也顧不得跟那弔死鬼的仇怨,只望它能夠收拾了這家不知天高地厚的神經病新主。
弔死鬼看那凡人欺負槐妖,也收了害他的心思,扭頭就朝著冷莫邪修鍊的正房滾滾而去。
七品冤魂,已經不是【虛陰門】陣法可以圍困的程度了。就算這傢伙真箇不小心困進陣法,折騰個把時辰也是能掙脫出來的。
在槐妖眼裡,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尚未突破入道,沒有事先預備任何手段的冷莫邪,這回都必死無疑!
但就在這時,陰風再起!
一團凶歷的七品冤魂,裹挾著濃濃鬼氣,自院外翻卷進來。
「青家……青不雯……」
空中若有似無,幽幽怨怨的語音,就連書上的薛伯也不由得皺起眉頭,警戒四周。
這外來的傢伙雖然沒有弔死鬼境界高深,魂體凝實,卻居然能夠口吐人言。
這可不是尋常那些孤魂野鬼能夠做到的。通常就連六品惡靈甚至五品凶靈也都無法做到。
能有這般本領,唯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有人馭使,並下了某種命令。
見這外來的傢伙越俎代庖,毫不忌諱就大咧咧直接飛進院子找人,弔死鬼頓時就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