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第幾層
為了安撫激憤民怨,陶城城守也是豁出去了。
老人家沒敢問底下這群人到底是來幹啥的,就自顧自開倉放糧了。
他又不瞎。這沒災沒難的,治下領民莫名一窩蜂似地衝到城下,還能為了什麼?
斗米一戶不算太多,陶城的儲備勉強還夠,這是城守能做得了主的。如果能就此息事寧人,先把眼下這關過去,倒也算是逃過一劫。
之後只要人群散了,他自然有手段明察暗訪,把帶頭鬧事的傢伙拿出來辦了。
剿滅首惡,收買民心,這叫軟硬兼施。之後不怕這群刁民再折騰出這麼大陣仗來。
城下民眾一聽還有這好事,立刻就喧鬧開來。
但明白人總還是有的。幾位鎮子的里正擠出人群各一碰頭,便由冷莫邪最先遇到的那位中年人代表朝城上喊話:
「城守老爺仁義,我等感激不盡。但小民此事前來,卻並非為了糧荒,而是為得逃難啊!
還望城守老爺行行好,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避過兵荒獸潮,留得陶城百姓十萬啊……」
「兵荒?獸潮?」老城守一臉大寫的懵逼,隨後逐漸面目不善起來。
陶城不大,周邊村鎮也就這麼些個,城守還是基本能認全的。他記得這中年裡正,也大致了解他的為人。聽聞此言,立即厲聲道:
「隴中鎮,我城上看得一清二楚。方圓百里既無兵荒亦無獸潮,你們所聞,究竟是何人所傳?!」
底下的民眾一聽可都呆住了。既無兵荒也無獸潮?
他們這一路奔逃過來,猶如大軍過境,不說踩死踩傷數十人,就連被發了瘋的圈養妖獸咬死的人都不計其數。
更不要說這一路的田地將要收成,這時候遭到如此大規模踩踏,損失難以估量。
裹挾在人群中,青不雯弱弱扯了扯冷莫邪的衣袖,附耳道:「少主……咱們這下子,會不會……玩得有點大了?」
薛伯冷哼一聲:「哼,傻丫頭,你怕是還不知道,少主做事,豈會只是表面這點意思?」
「啊?那少主把人都趕到城下,還能為了什麼?難不成想順勢攻下這陶城?」青不思也愣了,完全迷惑於薛伯的推測。
薛伯恭敬地看了冷莫邪一眼,小聲對一對蘿莉解釋道:「流城告知我們夙國大軍集結的消息。但戴國式微,未必能即時獲悉。
借著那一夥青衫怪人,少主這是想把敵軍逼近的消息傳達給盟國啊!」
居然……還能這樣?一對小蘿莉看著冷莫邪,眼冒星星。
卻不想冷莫邪非但沒有斥責薛伯胡扯,反而還加以附和:「不僅如此。」
「什麼?!竟然不僅如此?!」薛伯驚嘆。
冷莫邪古怪地瞥了薛伯一眼,追加解釋道:「這夥人在這三國交界之地,不是流城派來,又不是陶城自己人,卻偏偏有著制式兵刃戰法,你們猜他們是哪來的?」
「夙國?!」薛伯恍然。
「那夙國人隱藏身份,跑來陶城又是為何?」
「是……是為了探查軍情啊!」薛伯以拳擊掌。
「才不是,」冷莫邪搖頭:「如果只是探查軍情,那就不應如此招搖,而是扮做販夫走卒,那些不會引起注意的小人物才對。
他們大張旗鼓前來,只能是為了勸降啊。」
「勸……勸降?」薛伯大驚失色,但仔細一想,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夙國不派正式使臣,而是有貴族微服私訪,
想必是準備瞞過戴國百姓與皇都,單單來和這陶城城守密談的。如此一來……
「原來如此!少主這是讓陶城亂起來,引得戴成那邊注意!從而熄了城守叛變的心思啊!」
「錯!這這陶城城守原本就是十幾年前從我鄔國在戰亂中叛逃的降將。如今夙國勢大,按他的性格……
無論戴城皇族那邊如何想,他恐怕是叛定了。」
聽到這裡,薛伯只覺得毛骨悚然,左顧右盼一翻,才敢低聲道:「少主高才啊!
明知陶城城主必叛,方才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一方面提早動搖陶城人心,一方面破壞陶城秋收,逼迫城守開倉,讓他們即便降了夙國,也無力對我大鄔出兵!」
一對蘿莉也是聽得目瞪口呆。你們成年人的世界……都這麼複雜的?
冷莫邪淺笑搖頭:「薛伯,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想多。
鄔國雖然國力不敵夙國,但即便夙國吞掉戴國,也總需要些許時日消化安定,怎麼可能今年就伐鄔?
且我一心向道,便是鄔國存亡,亦不在本少考量範疇之內的。」
「那少主這是為了……」薛伯本就是忠於冷莫邪母妃一人,本身就不是鄔國人,當然不會對冷莫邪的說辭有什麼別樣的想法。
「為了那位大少爺呀,」冷莫邪笑容逐漸變態,指向城門地下,正被千夫所指的夙國三皇子一行人。
層層疊疊的民眾為了回答城守的關於「何人造謠」的話題,正正齊刷刷指著那伙人。
沒辦法呀,冷莫邪一路說的滴水不露,是三皇子他們自己為了擺脫身懷重寶這口黑鍋,一路叫嚷著獸潮衝到城下的。
至於清楚事情原委的邊山村一眾人,此刻大多還沒跑到城下呢。就算有人跑到了,也不會傻到點破虛實。
畢竟無論是這夥人身懷重寶的事情,還是他們劫道在線,村民都沒可能想要外人知道的。
「噫!少主您的偽裝要掉下來了,本只要漏出來了啊……」青不思裝出一臉驚慌的模樣。
冷莫邪翻了個白眼:「若所料不差的話,這夥人既然提到陶城接引令,怕是除了跟城守密談之外,後續還和我們有著相同的目的。
先讓這小子吃點苦頭,估摸著……後面還能用得上他。」
說完,他露出了一種擇人而噬的詭異笑容。
「少主清楚陶城接引令的事情?」薛伯好奇道。
冷莫邪搖了搖頭,指向城門旁的告示。
眾人目光隨之投去,卻見陶城接引令的事情,居然一直都清清楚楚昭示在城門告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