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龍婆百日
石番也要跟著去玉龍十三峰?
冷螢對此感到疑惑不解,她實在找不到石番這麼做的理由。
之前石番跟著大家去內蒙找金劍,是因為受了當代神女的委託,他的目標從頭到尾都不是金劍,而是程志風。
現在湘西苗疆已經確定廢棄神女選定這一習俗,苗疆禁地不再需要人守護,金劍無論對於神女還是對於湘西,都沒有了意義,並且程志風現在已經在湘西了。
按理說,石番已經兌現了他的承諾,完成了神女托給他的重任。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跟著去玉龍十三峰?
要知道,他們這一趟的行程,只怕比內蒙之行還要兇險,除了可能面對兇惡的對手,還要與極端惡劣的自然環境做鬥爭。
在那種極寒環境下,石番沒法動用蠱術,他的身體素質就是普通人水平,自保都有困難。
冷螢皺眉道:「他跟著湊什麼熱鬧?我問問他去。」
「阿姐,拜託了。」阿田語氣誠懇,眼中泛著淚光。
冷螢沒敢拍著胸脯打保票說一定能勸住石番,只說「儘力」,便跑出去找石番了。
石番不在家中,甚至不在千岩苗寨,程相儒也不在。
當冷螢找到兩人時,發現他倆正守在龍婆婆的墓碑前,一言不發。
這一次,冷螢沒有再躲在暗處觀察,畢竟程相儒已經今非昔比,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能非常敏銳地覺察到,再加上兩人現在出現了信任危機,鬼鬼祟祟地跟蹤偷聽被發現,會使兩人關係變得更加緊張。
「你倆做什麼呢?」冷螢緩步走近,大聲詢問。
程相儒和石番齊齊抬頭看過來,都顯得有些驚訝。
「你怎麼找過來了?」程相儒面露疑惑。
冷螢笑呵呵道:「我不是來找你的,我來找愛哭鬼……不對,應該改口也跟著叫阿番了。」
「找我?」石番怔了怔,不解地抬手指向自己。
冷螢點了點頭,向程相儒問道:「不會打擾到你倆吧?你倆聊什麼呢?」
程相儒並未隱瞞,直言道:「他想跟我們一起去玉龍十三峰,我正勸他呢。你找他有啥事?」
冷螢眨了眨眼睛:「我也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愛……那個阿番啊,你說說你,跟著湊什麼熱鬧?」
石番正義凜然道:「咱們都是朋友,我想著能幫你們一些就多幫一些,危不危險的,其實沒所謂,咱們什麼危險沒經歷過?」
冷螢擺手打斷道:「這次不同以往,那地方屬於高海拔地區,天寒地凍的,你不僅幫不上忙,還可能成為累贅。我反倒覺得,你只要不給大家添亂,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石番嘴角抽了抽:「說話不要這麼傷人吧?而且,我沒說要跟你們一起進雪山,我可以在外面等你們。」
冷螢何其敏銳,聽出來有些不對勁了,試探著問道:「該不會你是要躲著阿田吧?」
石番頓時紅了臉,說話都磕磕巴巴的了:「你可別亂說,我躲她幹什麼?」
冷螢聳肩道:「我就是隨口那麼一問,你緊張什麼?」
石番啞口無言,感覺自己被冷螢詐了,心慌又臉紅。
程相儒在一旁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冷螢說得是真的?你是為了躲阿田?」
石番糾結了好一會,硬著頭皮用力跺了一下腳,咬牙道:「沒錯!但不全是!我最主要還是擔心你們!不過……能出去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冷螢笑呵呵找塊石頭盤膝坐下,手撐著臉,一副吃瓜群眾的表情:「你說說,阿田那麼好,對你那麼體貼,你躲什麼呀?」
反正話已經說出來了,石番覺得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於是也坐了下來,表情複雜道:「她是很好,但她……還是個孩子啊!我……就是覺得很彆扭。」
冷螢一聽這話就樂了:「你不也還是個孩子嗎?你倆也沒差太多啊。」
石番不說話了,他感覺自己沒得到理解,心裡有些不舒服。
程相儒認真勸道:「我們這一趟太兇險了,我還是不能同意你去。」
石番「哦」了一聲,有些失望。
聊到這裡,這個話題沒了再進行下去的必要。
這件事上,程相儒和冷螢態度一致,沒有改變的可能。
三人沉默了好一會,石番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目送石番下山離去,冷螢自言自語地嘆氣道:「虧我還向阿田請教,她的狀況比我還要糟糕呢。」
「你說什麼呢?」程相儒皺眉問道。
冷螢連忙岔開話題:「你倆在這裡做什麼?」
程相儒道:「今天是婆婆的百日,我來看看她。」
龍婆去世時,程相儒只匆匆與她見了一面,當時他還不知道兩人之間有血緣關係。現在每每想起那最後一面,程相儒都感到極大的遺憾,讓他抑制不住地難過。
冷螢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啊!」
程相儒也嘆道:「是啊,過得真快啊!」
他回過身,看著那塊墓碑,走上前認真地拔除墳上的雜草,取出之前就準備好的黃紙,在墳前的空地上點燃。他跪在火堆旁,將一張張黃紙丟進火中,被濃煙熏得直咳嗽,被熏出眼淚,也不在意。
冷螢不知怎麼安慰,於是起身走過去,跪在了程相儒旁邊,也取黃紙往火里丟。
程相儒聲音哽咽道:「婆婆,我來看你了。」
正說著話,他感覺腹中一陣翻騰,忍不住彎腰嘔吐,竟然將阿毛給吐了出來。
阿毛抖了抖身子,甩掉滿身的口水,緩緩扭動身子,爬上了龍婆婆的墓碑,一動不動。
萬物有靈。
阿毛有著它的思想和智慧,與龍婆更有著他人沒有的深刻羈絆。
忽然一聲「喵嗚」,竟是怪貓從草叢中鑽了出來,站在不遠處,歪著腦袋看向這邊,似乎對愚蠢的人類的這種行為非常不理解。
冷螢扭頭看向怪貓,忽然問道:「阿喵,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還活著,你會不會難過?」
怪貓又「喵嗚」一聲,似是回應,也好似完全沒有回應。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古怪。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複雜多變的,但人和其它動物之間的感情卻很純粹,不參雜一丁點雜質。
待黃紙燒完,程相儒起身踩滅所有火星,又親手將墓碑上的臟污擦去,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將手伸向阿毛。
阿毛爬上程相儒的手,卻不願再鑽入程相儒口中,似是想再多看幾眼龍婆的墓碑。
其實它本身與龍婆沒相處過,但它的前身與龍婆同生共死數十年,那份感情已經深深刻進血脈,應是會一代代傳承下去。
程相儒將阿毛放在肩頭,轉身向山下走去:「回去準備吧,過兩天就出發了。」
「嗯!」冷螢趕緊追了上去。
天邊流雲,緩緩浮動,似是幻化成龍婆的笑臉,在天上注視著程相儒,又漸漸飄散。